陛下他为国卖身

　　眼下刚进六月，离进宫还有三个多月的时间。

　　姚纤玉招呼着丫鬟将平日用的矮榻、纱帐、玉手壶之类的东西都装到马车上——趁着还有时间她打算出去到处逛逛，毕竟进宫之后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办法再出来了。

　　装好东西，又点了几个护卫的家丁，姚纤玉搀着花前的手刚踏上马车，就听见有人在叫她。

　　循声望去，烈日下管家疾步而来：“小姐，且慢！”

　　姚纤玉停下动作，站在车辕上看他。

　　管家三步做两步跑过来，汗水浸湿了他的前胸后背，由于一路急走，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小、小姐，宫、宫里来人了！”

　　一边说一边不断抬起袖子擦拭脸上的汗水。

　　月下看不过眼，递给他一张帕子，笑嘻嘻道：“管家伯且用这个吧！”

　　管家道了谢，伸手接过帕子，随意的在额上抹了两下，收入袖中。

　　姚纤玉下了马车，花前小心的撑着伞，确保她不被晒到。

　　“来的是什么人？”她问道。

　　管家缓过劲儿来，说话也顺畅起来：“回小姐，是一个教养嬷嬷，说是来教小姐宫中规矩和礼仪的，如今正在花厅里面等着呢！”

　　姚纤玉点点头：“我知道了。”叹了口气，一脸无奈地对月下吩咐道，“你看着他们将东西卸下来吧，咱们一时半会是没法出去了。”

　　月下对于这次出行十分期待，见此行泡汤，不由带上些小脾气，低着头，小脚不住地踢踏着地面，闷闷应道：“是。”

　　姚纤玉捏了一下她气鼓鼓的腮帮子，含笑跟着管家走了。

　　花厅里，花嬷嬷由柳姨娘和徐姨娘陪着说话。

　　柳姨娘还好，一如既往的稳重自持，与花嬷嬷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也算和谐。

　　徐姨娘就不行了，自一进屋开始，就问叠声花嬷嬷渴不渴饿不饿，也不管花嬷嬷如何推辞，一会儿招呼丫鬟送点心，一会儿招呼上茶，生怕怠慢了她。

　　她的嘴也没闲着，愣是将姚纤玉从小到大的事情讲了遍，最后嘱托花嬷嬷看在自家小姐从小没娘的份上多多照顾。

　　柳姨娘在一旁听得额头青筋直跳，频频向她使眼色，徐姨娘讲的正在兴头上哪里还顾得上她，好容易讲完了，这才担忧的问柳姨娘：“姐姐，我瞅着你的眼皮方才一直抽个不停，是不是眼睛有什么不好，我知道城北杏花巷子里有个专门——”

　　柳姨娘的脸彻底青了，要不是当着外人的面，她非得好好骂她一顿，努力压下心中的怒火，语气柔和道：“你看错了，我并没有什么不妥。”

　　徐姨娘哪里见过柳姨娘如此温柔地跟她说话，竟生生的打了个寒战，一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狐疑地看了柳姨娘好几眼，实在看不出什么，木木的回到座椅上闷头吃点心。

　　花嬷嬷不动声色的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暗叹着徐姨娘真是个傻的。又想起临行前淑妃娘娘的交代，只祈求着姚家小姐可千万别跟徐姨娘一样是个棒槌才好。

　　外面响起杂乱得脚步声，柳姨娘站起来对花嬷嬷道：“约莫是小姐来了。”

　　花嬷嬷点点头，抚平衣襟站起来，一抬眼就见丫鬟扶着一个人走进来。

　　来人逆着光，面容一时看不清楚。待她又走近了几步，这才看得分明——

　　鸦鬓螓首，峨眉淡扫，一双杏眼波光流转，似笑含嗔，粉颊桃腮，朱唇皓齿，好一个娇俏美人！

　　那人走到近前，身如扶风弱柳，弯腰盈盈一拜：“纤玉见过嬷嬷。”

　　花嬷嬷赶紧将人扶住，阻止她拜下去，笑吟吟道：“小姐不必多礼，奴婢是淑妃娘娘派来教导小姐宫中礼仪的，小姐称奴婢花嬷嬷就好。”

　　姚纤玉从善如流：“花嬷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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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啪——”是戒尺打在衣料上的声音，随即响起“哎呀”一声轻呼。

　　几个洒扫小丫头挤做一堆躲在窗下向屋里偷瞄，伴着那声轻响，她们的肩头都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
　　“听起来就觉得疼……”
　　“真是太惨了！”
　　“宫里的嬷嬷的这么凶的吗？！太吓人了！”

　　小丫头们叽叽咕咕，完全没有注意到已经有人抄到他们后方。柳姨娘故意清清嗓子想引起注意，一个丫头回过头来飞快地向她“嘘”了一声，又转过头兴致勃勃的往屋里看。

　　柳姨娘皱眉，心道这院子里的丫头怎么如此散漫，耍滑偷懒不说还对主子无礼，回头定要好好敲打一番才好。

　　约莫三瞬后，那个小丫头忽然僵住了身形，缓慢而忐忑地再次转过头来，看清站在他们身后的而之后，吓得浑身哆嗦，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剩下的丫头们也回过神来，大惊之下跟着跪倒在地，满脸慌慌。

　　柳姨娘止住想要呼喊求饶的小丫头们，头一摆，示意她们从一旁赶紧离开。

　　小丫头们见主子没有要罚自己的意思，连忙叩了头飞快地跑开。

　　柳姨娘则是站在了先前小丫头的位置往屋里看——

　　花嬷嬷正拿着戒尺亦步亦趋的跟在一名女子身后，时不时的在那女子身上轻敲几下——
　　“肩要放平！”
　　“腰挺直！挺直！”
　　“步子太大了，小一点……对，就这样！”

　　柳姨娘站在窗外觉得腿都要麻了，才见屋内花嬷嬷放下戒尺淡淡道：“好了，今天就练到这里吧，明天早上我来检查。”

　　站在一旁的另外的两个女子走过来向她标标准准地行了个礼，柳姨娘赶紧进屋，将花嬷嬷迎着往外走。

　　花嬷嬷一离开，三个女子的身形俱是一松。

　　姚纤玉就近瘫坐在椅子上，花前赶紧给她斟了一杯茶，她接过茶胡乱吹两下一饮而尽，可见是渴得很了。

　　月下微红着眼委委屈屈的站在一旁，扁着嘴道：“今儿个下午就光训我一个人了。”一面揉着方才被花嬷嬷敲打的地方，长这么大，还没被人打过呢！

　　姚纤玉连饮两杯才觉得舒爽了一些，对月下的说法表示不赞同：“你好歹还能走动两下，我和花前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生生站了一下午才叫累呢！腿都快要断了！”

　　月下闻言忘了自己的委屈，上前蹲下就要给她捶腿：“我给小姐捏捏解解乏。”

　　姚纤玉握住她的手制止了她：“好了，你俩也累一天了，就下去歇着吧！去叫两个小丫头进来，有什么事我自然会使唤他们。”

　　晚饭吃得很简单，一碟冷盘，一个热菜，一碗莲子银耳粥。

　　自从圣旨下来之后，姚数飞的应酬就肉眼可见的多起来，这几日几乎都没见他在家里吃过饭，今晚亦然。

　　没有人相陪的餐饭少了热闹，没了期待，变得索然无味。

　　姚纤玉在丫鬟的伺候下独自一人进了食，就坐在书桌前写信，也不斟酌字句，提笔就写，随心所欲。足足写了三大张纸，才心满意足地装进信封，叫进来一个小丫鬟递给她，吩咐道：“你去问问哥哥走到哪里了？顺便让管家找人帮我把这封信送过去。”

　　小丫鬟捏着那厚厚的信封，哒哒的跑出去。

　　姚纤玉伸了个懒腰，估摸着小丫鬟要好一会儿才回来，便走到书架下面的柜子里拖出来一个箱子。

　　打开箱子，里面是一本本的账册。

　　她大致数了数有五十余册，撇了撇嘴，愤愤道：“老头这是把所有的账簿全扔给我了吗！自己去欢天酒地吃喝玩乐，把这些苦差事将扔给我，真是……哼！”

　　嘴上这么说着，却还是把账册放到桌子上翻看起来，飞快地翻过一册又一册，忽地她眉头一紧，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金玉制的算盘。

　　金子做的框架，玉石打磨而成的圆润光滑的珠子，在明亮的烛火下熠熠生辉。

　　姚纤玉一手翻账册，一手打算盘，素白纤长的十指翻飞，快得几乎要晃出虚影，一时间室内满是玉石相撞的空灵之音。

　　半柱香后，姚纤玉看着算盘上显示的数字，又看了看账本上的数字，“呵”地冷笑了一声。

　　从一旁抽出一张白纸，提笔在上面写了几个字夹在账册第一页，然后将账册放到一边，伸手又去拿下一本。

　　姚纤玉又翻完了两本，那小丫头才迟迟而归，回禀道：“少爷眼下还在安庆府，约莫要十来天才能到家。管家已经派人快马加鞭将小姐的信送走了，三日后少爷定能够收到信。”

　　姚纤玉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道：“你去告诉花前，让她明天一早将东西送到老爷那里。”

　　小丫头有些疑惑，想问是什么东西，见小姐已经低下头继续看账本了，只好默不作声的退下去了。

　　她将话传给了花前，终是忍不住好奇问道：“花前姐姐，小姐让你送的是什么东西呀？”

　　花前瞥了她一眼，淡淡道：“该你知道的自然会告诉你，不该你知道的别瞎问。”

　　小丫头吐吐舌头跑开了。

　　花前心中微微叹息：小姐今天夜里恐怕又要熬夜核对账册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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