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暮成白骨朽郊原

作者:浮月utsuk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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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叁拾玖 雷无月



      于此浮世中

      不独入寝可成梦

      事事皆虚空

      ===============================================================================

      记忆出现了断片。

      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进屋内的,回过神时,手里只是紧紧地攒着羽织的一角,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都变得无比困难,不得不撕开了肺往里面灌入空气,咳出温热的血来确保自己还活着,可是不痛,一点都不痛,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的麻木,早就让我失去了一切的感觉。

      目之所及的地方,是少年紧紧缩在我面前的身影,和红肿成桃子的眼睛,我急忙用手摸上了脸。

      没有.....水渍.....不湿......

      太好了,我没有哭,没有哭.......我不能哭......

      如果连我都哭出来了,千寿郎,千寿郎该怎么办.......

      麻木的过后,是痛楚,可那也是麻木,痛到所有的伤口都不痛的麻木。

      我迫切地感觉到自己必须要做些什么,如果不这样做,如果稍稍缓过神,那种从心脏鲜血淋漓撕裂而开的痛苦马上就会把我的意识,我的□□,统统撕成碎片,再吞没进无边无尽的血海——

      “没关系的,千寿郎......”

      自己的声音像是几天没有喝过水的干涩,我抱住小小的少年,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木板。

      “姐姐一定会把一切都处理好的,一定,会照顾好你的......”

      他是说了什么,还是说了我没有听见?温热的感觉从胸口扩散而开,像是从心脏汩汩流出的鲜血沾湿了衣服,我死死搂住怀里的少年,一下一下顺过少年细小的身躯和背脊。

      我还不能,不能就这样倒下————

      所以,对不起,杏寿郎————

      我默默松开了手里的羽织。

      我现在,还没有勇气去见你最后一面。

      再让我,稍微骗骗自己吧.....

      *

      曾经让我叫他“父亲”的伯父,出现在我面前的是酩酊大醉的背影。

      “杏寿郎的葬礼,我会担起责任的。”

      “还请您,保重身体......”

      回答我的,是酒壶摔在地上的声音。

      “父亲他......对不起,姐姐.....”

      眼看着少年马上又要落泪,我连忙掏出手帕轻轻擦掉,努力的拉扯嘴角想要露出一个笑容。

      “没关系的,我不会介意的。”

      “所有的都交给姐姐好了。”

      “千寿郎,你知不知道家里的菩提寺是哪一家?”

      “嗯......”

      少年用手背抹掉了马上又要溢出眼眶的泪水,红着眼睛回答我,“是觉愿寺。母亲就供奉在哪里。”

      “那么,能帮我去告知寺里的主持吗?家里有葬礼的事.....”

      我蹲下身子摸摸少年蓬松的发顶,尽量软下来声音。

      “主持会告诉你该怎么做的,所以不用担心。”

      “能帮姐姐这个忙吗?”

      “嗯......我这就去!”

      小小的少年使劲揉了揉眼睛,像是要为了不让我担心一样努力抑制住自己不再哭泣,转身跑走,我目送着他小小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直起了身,却因眼前的眩晕不得不再次坐在地上。

      “我.....真没用啊.....只是这种程度就......”

      自嘲的笑了两声,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不需要休息,不需要食物,不需要睡眠。

      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葬礼所需要的一应物品,通过鎹鸦托付给“隐”帮忙,纸张团了又团,好不容易才让手腕止住颤抖,写出一份能辨认字迹,通俗易懂的信件。只是有几件东西,我不想假手于他人。

      衣服,以及——

      棺椁。

      在我进门时,寺院派来的两位僧侣已等候多时,和千寿郎与我商议着葬礼的日期,以及牌位,戒名,祭坛等事,因为杏寿郎的情况特殊,没有条件多做停留,便定了后日下葬。我再次唤来鎹鸦,让它将这一消息通知出去。

      “那么净身的事宜....”

      “我来。”

      两位僧人惊讶的对视一眼,有些不解的看着我。

      “我来做,不麻烦两位师父了。”

      “.......”

      他们看着我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带了悲悯,叹了口气,向我合掌致意。

      “......既是这样,那就拜托夫人了。”

      夫......人?

      【等这次任务回来后,我们就结婚吧!】

      我是......

      他的妻子.....

      他的遗孀.....

      他的未亡人.....

      没有在神明前立过誓言,没有仪式,没有合卺酒,连姓氏都未曾变过的——

      千寿郎的,姐姐。

      “还请节哀顺变。”

      节哀顺变......我现在是什么表情呢?又该是什么表情呢?

      我不知道。

      我婉拒了千寿郎要帮忙的请求,因为我不想兄长的模样吓到他。

      我也没有去请求伯父帮忙,因为我不想他再说出什么言不由衷的话。

      我一个人来做就好。

      一个人就好。

      送走两位僧侣时,已是逢魔之时,可我已然分辨不清,现在究竟是黄昏,还是清晨。

      那已经对我没有什么区别了。

      太阳消逝的时刻。

      黎明之梦的时刻。

      他逝去的时刻。

      都是一样的。

      再也不会有太阳了。

      *

      一寸一寸的抚过他的身体,手掌下仍残留着一点温度,我知道,那不过是我的体温,和擦洗身体的热水带来的一点错觉,可我仍想象着指尖皮肤下的血管还在鲜活的跳动,仍想象着他会突然睁开眼睛,将之前的一切全部推翻成一个噩梦,会给我一个任务归来的拥抱,会吻在我的眉心,金红的发丝蹭在鬓边,活力满满地叫着我的名字。

      【阿繁!】

      脸上的血,身上的血,从身体褪去了的黑色和服像是被水浸透了。

      静静伏在他的胸口,闭上了眼睛。

      没有起伏的胸口,已成空洞的胸口。

      【砰砰、砰砰、砰砰......】

      在跳跃的是什么呢?

      是幻觉与美梦编织成的鼓动?

      还是我的心脏?

      轻轻捧住脸颊,触碰他的眉眼和唇角。

      没有温度。

      最后的吻,是冰冷的,死亡的味道。

      如果不摸摸看,谁知道这套没有染上血迹的白色衣装下面是一个空洞?

      谁知道这张笑脸的左眼下面也是一个空洞?

      每一日,每一日,我睁开眼睛所见的永远都是他在晨曦中的笑靥与早安,我从没见过他在我面前这样睡着,带着做了什么好梦一般的笑容。

      安静的,沉稳的。

      好像下一刻马上就要醒来的。

      他永远不会睁开眼睛对我笑了。

      他永远不会用带着厚茧的手掌牵住我了。

      永远不会给我温热的拥抱了。

      那双杏眼里,永远也不会照出我的身影了。

      永远。

      你走的时候看见了谁呢?

      为什么走的时候要笑呢?

      为什么看上去了无遗憾?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坚强么?

      可以让你了无牵挂,了无遗憾的————

      【我一定会回到阿繁身边的!】

      “骗子.....”

      “大骗子......”

      抱紧了膝盖和羽织,靠着棺木蜷缩成一团。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一点他的气息,可更多的,是血的气味。

      手指死死篡住从和服里滑落出来的御守。保护他平安的御守。被他贴在心口的御守。

      曾经完好的御守变得破破烂烂。

      血染尽了红椿的暗纹。

      毫无效力。

      是因为我不再是神明所承认的巫女么?还是因为——

      这漫天神佛,从来就不曾将悲悯给予我们——?

      *

      【努力变强吧,少女。】

      【你究竟把自己的身体和性命当作什么了?】

      【可以收下这个吗?】

      【水木能替我说话,我很高兴!】

      【我不会让水木被你吃掉的!】

      【从柱的位置上退役吧。】

      【成为我的恋人,我的妻子吧,阿繁。】

      【结婚吧!】

      【我一定会回来的。】

      我做了梦。

      梦枕貘没有吃掉的梦。真实的梦。

      初夏的枯山水,雷雨的月色,七夕的祭典,红叶颓萎的吉原,下雪的小仓山,拥拥挤挤的八幡神社,寒冷的上野山,仲夏的紫藤花——

      记忆的碎片像是一幕幕褪去了颜色的山水画,清晰的我触手可及,却也无力改变——

      【那么,我出发了!】

      等等,不要,不要去——————!!!!

      我想追赶上他的步伐,可是做不到,我想大声叫喊拦下他,可我也做不到——————

      明明温暖的手掌触感近在咫尺,可他为什么离得我那么远,那么远————?

      我没能抓住他的手。

      他突然转过身来,在晨曦中看着我笑了,金红的发丝与火焰羽织融进了朝阳——

      温柔的,满足的,悲伤的——

      带着血的。

      心中摇曳的火苗,“噗”的一声熄灭了。

      清晨与梦醒,是同时到来的。

      背后的棺木,身下的地面,皆是温热的。

      我在灵堂......坐了一晚上么.....

      他的手掌仍贴在我的脸颊,有着一如既往的温度和粗粝的质感。

      “杏寿郎......?”

      不是......啊......

      被脸颊与手掌的温度重新焐热的手心,一旦分开,又会变得冰冷吧。

      神明,从不怜悯世人。

      从不给予奇迹。

      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会改变。

      “姐姐.....”

      幼小的少年看着兄长的遗容再次流下了眼泪,哭声却是努力压抑着的抽泣,自那天以后,他究竟哭过多少次呢?

      “别这么压着呀,对身体不好。想哭就大声哭吧。”

      我把嘶哑的声音努力放的温柔而和缓,轻轻抱住他,擦过少年的泪水。

      “我不会再哭了,我是男孩子.....”

      “哭泣和是不是男孩子无关哦。”

      “那姐姐呢?”

      少年紧紧抓住我的衣服抬起了头,和他相同的一双杏眼泪眼朦胧,一下一下抽噎的急促气音中,哭得更加悲伤。

      “姐姐该怎么办?”

      “我?我好好的呀.....”

      “可是姐姐哭不出来啊!”

      “啊.....”

      安抚着少年的手停顿在了空中。

      “.......不是哭不出来哦,是现在,还不需要我的眼泪,不需要我的哭泣。”

      将手重新放在少年的脊背上,紧紧搂住他。

      “放心吧,我......没事的。”

      收起羽织和御守,穿上和服,梳起妇人的丸髻。

      【我想看阿繁穿白无垢是什么样子!】

      穿着白衣的成了他。

      穿着漆黑衣服的,是我。

      与棺木同色。

      葬礼与婚礼的颜色,颠倒开来。

      我牵住千寿郎的手,打开灵堂的大门,漠然的看着门外透出的一束青白日光渐渐勾勒出祭坛,棺木,和服的轮廓。

      没有反射丁点光泽,冷的刺骨。

      今日,是葬礼的日子。

      我的丈夫,炼狱杏寿郎的葬礼。

      葬礼上不需要我的眼泪,不需要我停下的脚步与软下的身躯。

      不能哭泣,不能停下。

      不能回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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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1. 雷无月:旧历十月的别称
    2. 文前句子出自《古今和歌集·卷十六·哀伤歌》,壬生忠岑所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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