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之刃]暮成白骨朽郊原

　　刺入骨髓的寒风渐渐停了下来，只是雪仍没有停，似是春天的飞絮，却又带着冷意盘旋在身边，铺落在脚旁，屋檐，树枝，将京都的街道染得银白，只有他手中的伞是唯一鲜艳的色彩。

　　我将大阪发生的事如实告知于他，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沉默了，鬼所招供“上弦”绝对非同小可，是一条相当重要的情报，本来我们是想立即回去的，却被风雪阻住了脚步，只能让鎹鸦先把消息传回去，再在京都停留几天。

　　此时太阳已然沉了下去，没有月色，只余几家铺子燃起的灯烛带来些许热度，将雪花晕了温暖的色彩，他和我一人拿着一个还热气腾腾的烤番薯，我小心翼翼撕开烤的有些焦黑的皮，咬下一口微红的果肉，因为口中的热度急忙呼出几口白气，又不舍的吐出去。

　　因为他一手还撑着伞，所以番薯皮只能我代劳了，只是我把剥好的番薯递给他时，伸过来的却不是手而是脖子，一口咬下了我手里的烤番薯。

　　“真好吃！”

　　“你.....”

　　“多谢款待！”

　　“....自己拿着！”

　　我急忙把番薯塞进了他另一只手里。

　　他哈哈大笑了两声，握住我塞给他的番薯，“哇咻哇咻”地三口两口吃个干净，满足的舒了口气。

　　.....稍微，觉得有点可爱。

　　“说起来，今年秋天还没有烤番薯啊！以前每一年都会和千寿郎一起在院子里收集落叶烤番薯的！没想到今年这么忙，直到下雪了都没有机会回去！”

　　“千寿郎？”我本想把手帕递给他擦一下手里的碎屑，却发现自己的手帕上还沾着尘土，连忙想缩回手，但他似乎没在意，直接拿走了。他擦完后本来想顺手把手帕收进去，又被我匆匆拽了回来。

　　“是我的弟弟！”他看着被我拽回手帕的那只手愣了一会儿，然后才大声地回答了我的问题。

　　“这样.....不过鬼杀队的任务优先，也没办法....”我将手帕叠好收了回去，“那就争取明年的秋天能回去吧？还可以一起烤番薯啊？”

　　“不过你的弟弟是什么样的，我倒是有点好奇了....”

　　“那水木！你要来吗！”

　　“什么？”我困惑的看着他，“来什么？”

　　“我打算正月的时候回家一趟！你要一起来吗！”

　　“为....为什么会提到我？”

　　“因为你也是我的家人！一起过正月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啊.....”

　　我又想起来他那番事后回味起来让人温度直线上升的家人宣言，大概是没有别的意思的吧，只是家人而已，可我总是忍不住会想到别的什么。

　　“知道了。”

　　我无奈的叹了口气，既然他都这样说了，那也没办法拒绝。

　　正好，我也想知道他的家人是什么样的。

　　能教出像他这样的人，会是什么样的家庭呢？

　　*

　　.....结果还是来了。

　　我看着面前静悄悄的大门，又看看身边火焰发色的青年，心里没由得开始焦躁起来。

　　虽然鬼闹出的事端一向不分时节，但今年最后的这些时日相较于往年的确安静了些许，虽说巡查之时仍不可放松，但鎹鸦传达的指令确实少了一些，再加上很快就是正月，主公在年末给了我们几天休息的时日，却也不是完全的休息，一旦有任务或是异常状况还是要立即出动。

　　也就在这时，炼狱向我提出了一起回家的请求，因为我事先答应过他，所以也不好回绝。他那边倒也没什么，只是我这里开始手忙脚乱起来，匆匆忙忙的将一些物品和几件替换衣服裹了包裹，又怕空手上门不好意思，在临行前打包了一些江户的特产和糕点。即便如此，路上我还是有些惴惴不安，不只是因为那是炼狱的家人，更因为他的父亲是前代的炎柱，生怕到时候失了对前辈的礼数。

　　只是他.....

　　我有些担心他。

　　他向来是爽朗的性子，话说得多，嗓门也大，但不知为何，我们从江户前往他家里的这段路上，却渐渐有了一点安静的趋向，多了些不像他会有的表情，虽然他自己可能没有察觉，我却在一旁看得清楚。

　　正月回家本来应该是高兴的事吧？是因为带我这个外人回去的原因么？

　　他的老家离江户并不远，在武藏国彦根藩荏原郡的其中一角，骑马不过数日就能赶到。外表看去是座颇有历史的宅邸，不输于我见过的旗本家，我不禁咽了口唾沫，攥紧了手上提着的东西，心里开始打起了鼓。

　　前任炎柱....究竟会是什么样的人？他家里的人又是什么样的呢？会是和他一样如同火焰一般的人吗？

　　“千寿郎！我回来了！”

　　身旁的青年推开了门，一扫脸上的阴霾，又恢复了平日里爽朗的样子，站在院子中央正在清扫枯叶，和他有着同样发色的少年回过了头，拿着扫帚开心地向他跑了过来。

　　“兄长！”

　　出现在我面前的少年仿佛是矮了一号的炼狱，黄栀子混了朱红的发色绑成了高马尾，除了身形和个头，以及眉毛略有不同之外，其他的可以说是几乎一模一样。

　　我震惊的目光反复在两兄弟之间梭巡着，炼狱家的遗传也太强了吧？

　　“对了兄长，这位是？”

　　小号的炼狱把目光投向了在他身边的我，虽然长相几乎一模一样，但少年人特有的圆脸和更圆滚滚的眼睛还是让我产生了上手揉搓的冲动。

　　“....啊，抱歉！”我连忙把脑子里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赶掉，向少年微微见礼，“还没有自我介绍，我叫水木繁，是炼狱的同僚。”

　　“啊，原来你就是水木小姐！兄长给我的信里面有提过你的！”少年向我鞠了一躬，“我是炼狱千寿郎！兄长平日里承蒙你关照了！”

　　“我才是，平日里承蒙你兄长关照了。”我将手里提着的东西交给了他，“这是从江户那边那边带来的一些特产还有糕点。”

　　“啊，非常感谢！水木小姐！总之先进屋吧！”千寿郎放下了手里的扫帚，将我们引进屋，点燃了炭火，又泡了两杯茶，我拿来的糕点被切好了放在盘子里。在稍稍安顿下来之后，炼狱询问起了我仍未见到的前任炎柱。

　　“千寿郎，家里怎么样？父亲还好吗？”

　　“家里一切都好，父亲....”千寿郎略略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斟酌着该怎样言语，“父亲身体也好。”

　　“是吗！这样就好！”

　　“对了兄长，你这次和水木小姐一起回来，是周围有任务吗？”

　　“不是的，我只是和水木一起回来过正月的！”

　　“一，一起....”千寿郎露出一副了然的神色，“我，我知道了！水木姐！”

　　不？等等？你知道什么了？而且为什么突然改称呼了？

　　“所以兄长，你这次回来是不是还和水木姐.....”

　　“砰！！”

　　从宅邸一处传来什么东西破裂的声音，让已经温暖起来的房间瞬间安静了，千寿郎面色一惊，有些讪讪的站起身，和我们道歉后出了房门，炼狱似乎是放心不下，我也和他一起跟在了千寿郎身后。转过拐角不远，又是“砰”的一声，不只是千寿郎，连炼狱的脸色都变得不那么好了，在打开房门的瞬间，冲天的酒气扑面而来，我不禁错开两步，等味道稍淡些再走进前去。

　　“没酒了啊！千寿郎！”

　　这明显醉醺醺的声音来自房间里横躺在拉开的障子门旁的男人，背对着我们看不到脸，但从发色来看，很明显是炼狱家的人。

　　“知道了，我这就去。”

　　千寿郎只是默默的收拾干净房间里的碎片，向我们略一点头便退了出去，我刚想询问炼狱这是什么人时，只见他踏前两步，声音洪亮而沉稳。

　　“我回来了，父亲。”

　　父亲？！

　　他是说这个明显酗酒而且脾气不好散发着一股颓废气息的人，是前代炎柱？！

　　前代炎柱炼狱槙寿郎？！

　　我瞪圆了眼睛看着那男人站起来转过身，手里还拎着酒壶，除了明显有些年岁的面容和满下巴的胡碴之外，与我身边的人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脸，说不是父子都难相信。

　　“是你啊，”男人灌下一口酒，颇有些冷漠的看着炼狱，“回来了？”

　　“是！我这次是回来过正月的！”

　　“随便吧，怎样都行。”他本想再喝一口，却发现酒壶里没东西了，随手丢弃在了地板上，碎片直溅到炼狱的脚边，我赶忙拉着他侧开两步。

　　“还没放弃，还留在鬼杀队啊？明明没什么天赋还要跑去当剑士！反正你和我一样都是一事无成的人！这样下去哪天丢掉自己的小命都不知道！”

　　他摇摇晃晃又拿起一个酒壶，像是在和炼狱说，又像是在和不知道什么人说话。

　　“您.....”

　　不管怎么说这话都有些过分了，更何况还是父亲对儿子的，我刚想说什么却被炼狱一把拉住了手腕，他仍直视着父亲，脸上没了以往的爽朗笑意，曾经我所见过的阴霾又缠了薄薄的一层在脸上，让我不禁更生气了，却也不能说什么，只能带了怒意直视着前代炎柱。

　　“嗯？你谁啊？”

　　他似乎是注意到了我，杏眼眯了眯在我和炼狱身上梭巡了片刻，打开了酒壶的塞子。

　　“想不到杏寿郎这混小子这么快.....我看你旁边的小姑娘倒是比你有天赋多了，”他喉咙蠕动着接连喝下几口酒液，“天才只是极少数！剩下的人全是不三不四的废物！是渣滓！就算成了柱又有个屁用！”

　　“您是不是太过分了！！”

　　虽然他拉紧了我的手腕，然而根本没法熄灭我心中因为这位前代炎柱的话而愈加高涨的怒意，“酗酒，发脾气，还对自己的孩子恶言相向！！您到底是想怎么样！！”

　　“哈？你这小姑娘，还没进门倒是先教训起我来了？！你算什么人？！”

　　他抓紧了酒壶上前两步，虽然酗酒，但前代柱的气势仍是不可小觑，让我冒了两滴冷汗，却是梗直了脖子怒视着他。

　　“我不算什么人，但我是他的同僚，是他的搭档，也许我可能对他了解不深，但我绝不接受你所说的他是废物这件事！！”

　　“你这个酒鬼老头！！！”

　　“你.....”

　　他捏紧了拳头作势就要打上来，我也撑住了打算让他来上几拳，却被炼狱一把按住了脑袋，低下头来道歉。

　　“非常抱歉！父亲！是水木失言了！我代替她向你道歉！”

　　“还请您不要生气！”

　　“我们就此告辞了！”

　　“炼狱！放开我！”

　　他按着我的脑袋道完歉，把我拉出了房间，一直走到庭院，我本来不想走还想继续说上几句，却被他逐渐沉默的行动将满腔怒火化为了不解。

　　“.....父亲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沉重的叹了口气。

　　“什么意思？”

　　“父亲曾经也是一个热情似火的人，却突然有一天放弃了剑士的身份，变得.....”

　　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停顿了片刻，“但我相信他说那些话是没有恶意的！”

　　“不过....”

　　宽厚温暖的手掌抚在了我的头顶，我抬眼看着他，俊朗面容上是我日常所见如火焰般温暖的笑意。

　　“虽然对父亲有些失礼，但是水木能替我说话！我很高兴！”

　　“......是我一时冲动了，抱歉，”虽然不后悔刚才的行为，可未免做的太过了，毕竟对方既是长辈也是前辈，“你没生气的话就好。”

　　头顶传来的是一如既往的热度，那样温暖的笑容，却让我有了几丝怅然。

　　明明是这样的家庭，为什么还能展露出这样的笑容？

　　这份烧灼心神的火焰，究竟来源于何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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