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辰惜

　　他们初相见时，他三岁，她尚在襁褓。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四岁，她也已经一岁了。坐在小推车里的她‘咿呀’着对他说话。和蔼可亲的奶奶抱起小小的小不点对他说：“小辰，靠近点，来看看你的小妹妹。”

　　他靠近，用小手轻轻触碰小小的她粉嘟嘟的脸蛋，她眉眼弯弯甜甜的笑，他也跟着笑。

　　时间的钟一圈又一圈飞快的转动，春夏秋冬四季更迭，三岁半已经开始记事的她顶着小西瓜皮发型，手里拿一把小铁铲屁颠屁颠的跟在奶奶身后到东坡桃林园里找蓬子菜，趁奶奶跟漂亮婶婶说话的功夫，她自顾自地向身边一棵结满油桃的桃树靠拢，小小年纪的她自然是碰不到满是果子的枝丫，任凭她奋力蹦跳折腾，总是距离结满果子的枝丫还差一小节距离。

　　一直抓不到枝条，正当她急跺脚要爬树时，突然她小小的身体被人猛地从地上抱了起来，抱她的人儿双手搂抱住她的双腿用力将她从地上抱了起来，好听的声音响起：“小不点，别怕，我能保护好你，摘你想要的油桃。”

　　年幼的小不点突然被人从地上抱起来，她低头看着那个抱起自己的人，是漂亮婶婶家又白又瘦的陆辰哥哥，盯着平时逗她玩的漂亮婶婶家的陆辰哥哥，因为紧张又加上怕高她‘哇’的一声吓哭了，而那个正费力抱着她的陆辰哥哥被她的哭声惊吓到，手一抖，两个小孩一起摔在土地上。

　　奇怪的是摔倒后，她竟然立刻止住了哭声，小小的她睁大一双明亮清澈的小眼睛紧盯着被自己压在身下的陆辰哥哥，十分好奇的打量了他好一会儿，她才用粘了泥土的小手捏了捏陆辰哥哥的鼻尖奶声奶气的问：“陆辰哥哥，你的鼻尖怎么长的比我的鼻尖高？我表姑姑说我是趴鼻子不好看，你为什么长的这么好看？”

　　奶奶带她去表姑姑家走亲戚，表姑姑总是捏捏她小巧的鼻子说“小妮子长的倒是蛮机灵，就是鼻子太小，趴鼻子不好看。”她人虽小却也懂好坏，虽然不知道好看是什么标准，但是心里却明白不好看就是丑的意思，她不喜欢丑。

　　陆辰非常认真的打量着坐在自己身上的这个小不点，似乎是在考虑该如何回答她这深奥的问题，他很认真地想了想才告诉她：“小不点，好看是会传染的，你如果想长的好看，就要多跟我待在一起，多待在一起就会被我传染越长越好看。”

　　当时年纪尚小的陆辰根本不理解自己在一次偶然间听到的妈妈跟奶奶的谈话内容。

　　奶奶说“陆辰这孩子长的比其他男孩子都精神，模样长的真好看，等长大了一定是个漂亮的小伙子。”

　　妈妈说“这孩子像他爸爸，高鼻梁是他们陆家男人遗传的特性。”

　　六岁多的小男孩对于遗传的解释理所当然的认为是传染。

　　于是，三岁半的小不点为了能被她的陆辰哥哥传染长的漂亮，她主动牵起他的手，眉眼笑得弯弯的，心里琢磨着：手拉手是不是会被传染的快一点呢，我要被传染长的好看。

　　陈家大奶奶正坐在木头马扎上跟陆雅妍聊天，见到俩孩子要好的样子，老太太感叹道：“陆辰这孩子像你一样善良懂事，小丫头跟着他，我最放心了。真希望俩孩子一直这么要好的长大成人。”

　　陆雅妍微笑着说：“大娘，这几年我们娘俩多亏了您的照顾。陆辰是哥哥，他应该好好照顾妹妹，我也希望两个孩子能够好好的长大，更希望他们能像现在这样一直互相陪伴。”

　　陈家大奶奶点头与陆雅妍相视一笑。

　　有些话无需多言，有些事顺其自然就好。至于结果，命运它自有安排。

　　又是两年光阴如梭。

　　五岁半的她，瘦瘦小小的像极了孩子们小学书本中的‘小萝卜头’。

　　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喊她‘陈小丫’。

　　奶奶一直亲切的叫她‘小丫头’为的是说反话‘叫小，人不小’，希望瘦瘦小小的她健健康康的越长身子骨越结实。

　　漂亮婶婶陆雅妍叫她‘宝儿’，婶婶最喜欢牵着她的小手给她唱‘甜蜜蜜，你笑的甜蜜蜜，好像花儿开在春风里’。每次听婶婶温柔微笑着唱歌，她总是情不自禁的眉眼弯弯笑容甜蜜。

　　她的陆辰哥哥一直都叫她‘小不点’，说心里话，她最喜欢听陆辰哥哥叫她‘小不点’了，因为陆辰哥哥的声音最好听，对她也最好了，有什么好吃的他都会让着她。平时陆辰哥哥会捡碎玻璃到村子里小卖部换成钱买糖果给她吃，五月槐花开，他爬到又高又粗的老槐树上给她摘香甜的槐花，总之在她心目中她的陆晨哥哥是最好的、最厉害的人。

　　五岁半年龄的小孩子已经知道懂得很多事情，在农村，像他们这个年龄段的孩子们仍然自由散养在大街上，她也光着脚丫跟村子里同龄的小孩子们一起满胡同旮旯里乱窜，因为他们这个时期的小孩子普遍都是上学晚，村子里的幼儿园不分小班、中班、大班，所有的孩子们通常都是六岁左右上一年幼儿园然后直接上小学一年级。

　　最近一段时间村子里那些跟她一般大的小孩子们，不知道是谁先从大人们那里听了闲话，一群孩子知道了陈家大奶奶家的小丫头是被她爸爸送回奶奶家的孩子，既然是送回来的当然就是多余的、没人要的野孩子。于是小孩子们一传三，三传五，整个村子里的小孩子们都在嘲笑她是没人要的野孩子。

　　男孩子们大大咧咧嘲笑过以后也就不当回事了，该玩玩该闹闹。女孩子们记性长爱较真，她们嫌弃她，不跟她一起捉迷藏，也不跟她玩跳房子，玩抓拐和跳皮筋。一群女孩子都指着嘲笑她“陈小丫，没有家，爹不要，娘不疼。陈小丫，可怜虫，没爹没娘没人疼。”

　　起初每次遭到众人的嘲笑，被气哭的小不点都会独自跑到村东头，躲到深沟里偷偷掉眼泪，等眼泪掉够了，她用袖口把眼泪和鼻涕一抹，然后捡几根粗树枝窝在沟边上挖茅根吃。又白又粗的茅根挖出来后，也不用水洗，直接用手撸掉泥土然后再往衣服上擦几下，泥擦掉，白白的茅根放进嘴里心里想着不干不净吃了没病。

　　一嚼满嘴的甜汁，鲜茅根比任何糖果都好吃。可嚼着嚼着想到同龄孩子骂她爹不要娘不疼的话，她又觉得委屈，然后边嚼茅根边掉泪豆豆，眼泪鼻涕通通往嘴巴里流，她拿袖管用力擦一把鼻涕眼泪，吭哧吭哧的继续吃茅根，边吃边口齿含糊不清的嘟囔：“娘娘个熊啊，敢欺负我，等着我非得挨个把你们家的后窗户玻璃敲破。”

　　说的当然是气话，她是绝对不会招惹麻烦让奶奶生气的。再说哪里会有那么多后窗玻璃让她敲，村里大部分人家的房屋都是土胚小屋，后窗户全是木头做的框架，夏天的时候用图钉钉上纱网，冬天换透明油布，或者直接用红砖封上北风刮不透还能起到保温的作用。

　　往往被人嘲笑受了委屈躲到老东沟的她，会很快被她的陆辰哥哥找到。

　　其实已经八岁多的陆辰也经常会遭到村里一群小孩子们的嘲笑，他每次到村子里来奶奶家找小不点的时候，村子里有些特别捣蛋的熊孩子会围住身穿整齐干净打补丁的灰色的确良裤子，蓝布衫，一双黑色千层底布鞋，个子比他们高出半头的陆辰。小孩子们嘲笑说：“穷孩子，可怜虫，没吃没喝没爹疼。穷孩子，没钱花，娶了村里的陈小丫。”

　　每次面对村子里这些爱欺负人的熊孩子，已经八岁多的陆辰既不还嘴也不理会他们，他总是一声不吭的大步离开，因为妈妈说“无关痛痒的小事，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刘爷爷也说过“男子汉要学会忍耐”。不过是几句不痛不痒的话，他犯不着生气动怒。

　　村东头的老东沟，陆辰找到受了委屈自己一个人在老东沟里吃茅根生闷气的小不点，为了哄她开心，他会给她挖好多好多茅根，然后再带着她到老东沟两侧的沟沿上挖苦菜、采婆婆丁花。两人都不说话，她只是乖乖的跟在他身后，手里拿了几朵黄色的婆婆丁小花，不时地伸手接过他挖好的苦菜。

　　看着她的脸色已经由阴转晴，他才开始说话：“小不点，你要记住以后别人惹你生气，你不要气冲冲地走人，他们越气你，你越要当着他们的面微笑。”

　　她一脸的不明白问道：“可我明明很生气，为什么还要笑呢？那不成傻子了吗？”

　　他摸摸她的发顶说：“刘爷爷说了，你越坚强敌人就会变软弱，同样的道理，你越生气，他们越开心，反过来，你开心了，他们就会不高兴了。所以你要学会用微笑打败敌人。”

　　她更觉得犯迷糊了，小小的脑袋瓜里一团浆糊，沾上泥土的小脏手拍了自己小脑门一下，撅了撅小嘴巴说：“我滴个老天爷呦，陆辰哥哥，我要是能跟你一样聪明就好了。”

　　不等陆辰开口，她小眼睛眨呀眨，眉眼弯弯的她撒娇般的抱住他的胳膊又说：“陆辰哥哥，要不然你教我打弹弓吧。”

　　他回她个笑脸：“等我完成刘爷爷布置的任务，就教你打弹弓好不好？”

　　她嘟嘟嘴说：“刘爷爷又让你蹲马步了？这老头真是一毛不拔。”

　　他乐了，捏了一下她矮墩墩的小肉鼻子说：“怎么还出来个一毛不拔了，哪跟哪啊，刘爷爷又不是铁公鸡。”

　　她揉揉鼻尖说：“反正我不喜欢他总管着你，你看你都没有时间来村子里跟我一起玩了。”

　　“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小不点，刘爷爷挺好的，他教我学功夫，等我把功夫全都学会了，我就可以好好保护你。”陆辰伸手牵起她因为挖茅根弄得满是泥巴的小脏手。

　　她眉眼弯弯开心微笑着反握紧他热乎乎的手用力摇啊摇：“呵呵，陆辰哥哥，你最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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