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辰惜

　　1996年9月2日（农历七月二十）星期一

　　今天是学校开学的日子。已经六岁多的她，到了上幼儿园的年纪，村里唯一的小学校正在重新修建，爸爸陈冠东就把她送到邻村去上幼儿园。

　　一个星期前为了填入学资料，奶奶找来漂亮婶婶陆雅妍给她取名字。

　　漂亮婶婶温柔的微笑着对她说：“宝儿，我们以后叫晓惜吧，陈晓惜就是你的学名。字典中‘晓’字的本意指天明，引意为知道、懂得。惜是爱、重视、舍不得。晓惜这个名字是希望你能够被人懂得爱之、疼之、护之、宠之、惜之一生。希望我们的晓惜能被人一直呵护疼爱。”

　　陈晓惜。她心里很喜欢这个名字，拉住漂亮婶婶的手，她眉眼弯弯的开心极了：“谢谢婶婶，我好喜欢这个名字，以后我就叫陈晓惜了。”

　　奶奶也跟着高兴：“真好，这名字听着就叫人心窝发软，但愿我们家小丫头能一直有人疼有人爱。”

　　村子跟邻村中间隔了一条小北河，夏天雨水多，小北河河水上涨，虽然水不深，但是原有的石头小桥早已经被水淹没。

　　农村孩子都是自由成长，地里农活多父母根本没有那么多时间接送自己孩子上学，于是同村的孩子们自觉地成群结队聚集在小北河岸边，幼儿园张老师每天都要亲自下水接送上幼儿园的小朋友。

　　大家伙挽起裤腿互相牵着小手在张老师的带领下，小心翼翼地踩上被河水淹没的石头，一起趟过凉凉的河水去对岸上学。

　　张老师带领的八个小朋友队伍中，陆辰背着晓惜跟在队伍的最后面，他光着脚丫，灰色的确良裤子挽到膝盖以上，手臂非常有力地揽紧她的双腿，他把她稳妥妥地背好趟水过河。

　　晓惜老老实实地趴在陆辰的背上，她从来都不会担心陆辰哥哥会摔倒。

　　上岸，其他小朋友站在旁边嘲笑他俩：“丢丢丢，不害羞，猪八戒背媳妇喽。”

　　陆辰不搭理他们，他拍拍晓惜的肩膀，摸摸她的发顶说：“好好上学，放学我来接你。”

　　晓惜眉眼弯弯甜甜的笑着答应：“好。”

　　陆雅妍的身体最近一直不好，平日里她总是肚子痛的厉害需要吃药，因为买药花掉了大部分的积蓄，所以生病的她拿不出钱给儿子交学费。虽然九岁的陆辰没有机会像同龄孩子一样去上学，但是陆雅妍已经教陆辰认识并会写大量汉字。

　　陆辰每天都在桃林园帮妈妈打理果园，收拾小菜园，还要到刘爷爷院里坚持学半天拳脚功夫。除此以外他还有一项重要的任务，那就是每天接送他的小不点上下学。

　　春夏秋冬不管风和日丽还是雷雨交加，他都会雷打不动一如既往地接送她上下学。

　　2000年以前，在农村吃水都是用一种叫做压井子的工具，这种工具就是先倒引水，倒水之后再压把手，里面的活塞上下移动，使得压力降低，下面的水就被提升上来。是利用活塞的移动来排出储液筒里的空气，造成内外气压差，从而使液体在气压作用下上升从出液管里排出管外。

　　家家户户都有一口很大的水缸，每次用压井子装满水缸需要十多分钟，奶奶年纪大了，自然是干不动这种体力活，晓惜太小做这种活也是非常吃力。

　　陆辰每天下午会准时到家里帮忙干活，他话不多，却很细心，装满水缸后，总要帮奶奶提一桶水放到厨房里。

　　奶奶笑呵呵地摸摸陆辰的头，塞给他两张卷上白糖的麸子粗面饼和用景芝白干‘老黄皮’玻璃酒瓶装好的满满一酒瓶鲜羊奶。

　　（20世纪的当今社会，也许没人知道什么是麸子粗面，更不屑吃什么大饼卷白糖，但是当时的社会条件非常艰苦，麸子粗面做的大饼，卷上白糖绝对是人间美味，面饼的香味加上白糖的甜绝对绝对是舌尖上的中国美食榜首。）

　　晓惜记忆中，两年前她光着脚丫子在村子里满胡同旮旯跑那会儿，大约是94年左右村里每家每户收割麦子后，家家户户会用驴车拉了收好的麦子到镇上去交公粮。在她四岁的那年，她跟随爸爸去镇上交过一次公粮。爸爸在前面赶驴车，她坐在装满小麦的蛇皮袋子（编织袋）上，爸爸说：“二丫头，等爸爸交上公粮，剩下的麦子换成钱给你买西瓜吃。”她满心欢喜的答应着，可到了镇上交公粮过秤的时候，要交的粮食份量不够，麦子没剩下，爸爸还倒贴上五块钱，答应要给她买的西瓜最后因为没钱只能作罢。

　　虽然已经是90年代，但是1990年初期农民种地还是要给国家交公粮，一年面朝黄土背朝天在地里忙，家境不好的家庭仍然比比皆是，所以头茬白面在当时依然相当稀缺。

　　景芝白干‘老黄皮’玻璃酒瓶，是80后90初那个年代农村孩子们使用最多的‘水壶’。大人们喝完酒的空酒瓶用热水多涮几遍就成为了孩子们上学用的水壶，每个班级窗台上摆放的各式各样五颜六色的酒瓶水壶成为当时校园一大风景线。

　　鲜羊奶是奶奶亲自喂养的一只老奶羊，也是晓惜的‘奶娘’。

　　刚刚满月就被送到奶奶身边的晓惜瘦瘦黄黄的十分可怜，奶奶心疼这小丫头太瘦小，就用平日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钱买了一只产奶好的奶羊。奶羊买回来被奶奶细心喂养，都说羊奶最有营养，最养人。看着一天天喝羊奶慢慢长大健康又皮实的晓惜，奶奶乐呵呵的指着功劳最大的老奶羊说：“小丫头，你可要好好感谢这只奶羊啊，多亏有它，你是喝着它的羊奶长大的。它算是你半个娘。”

　　当时贫困的生活环境远远比不上现在物质条件非常优越的小康生活，如今各种品牌的国产奶粉、进口奶粉琳琅满目，而那个年代最顶级的营养粉是麦乳精，就算当时有奶粉，依照当时农村人的经济条件和每家几乎都有相差不到两岁的三四个孩子，他们连日常的生活都勉强应付，哪里还会有钱买奶粉，最多也只是给孩子喝点麦乳精或者是豆奶粉，经济条件不好的家庭只能给六个多月以上的小婴儿喝小米汤加鸡蛋黄，再就是小米汤里泡上几片青食钙奶饼干搅拌成糊状。

　　晓惜能够喝着鲜羊奶长大，真的应该感谢奶奶对她的疼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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