雉鸣求牡(鸡叫求偶)

作者:泷沮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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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9 章


      第九章

      一品居的闹剧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坊间议论纷起:燚王妃私会外男,被燚王抓了个正着,而那个外男似乎颇有身份,燚王也拿他无可奈何,把人放跑了后又在一品居大发脾气。

      正在找儿子的付老爷在街上听见了,当街与人对质,据理力争,只谈儿子品行,不顾事实"真相",毫无夫子风范,为民众茶余饭后再添一桩闲谈。

      至付府,付老爷又见付言在门口侯着,气不打一处来,喝一句:"跪下!"当场训起儿子来,闹得管家乳母齐出来劝,付老爷才"关起门来说家丑"。

      当天晚上,圣旨就下来了。大致说燚王妃举止不端,影响恶劣,罚禁足十日,外人不得窥探;付太保教子无方,看管不利,罚俸禄三月云云。

      出了这样的事,皇家脸上无光,尤其不满意元旭娶男妃的太后更想借题发挥,把付言撤了妃衔,是元旭拼死护着付言,又有赫鸣之进宫澄清,为付言作保,这场人尽皆知的闹剧终是告一段落。

      对于燚王妃险废的凶险,元旭与赫鸣之之间突然达成的纵横手段,付家三郎的禁足如何从一月压缩到十日,都是被关在家里的付言所不知道的。

      父亲虽然对他责骂,多是怪他的失信欺骗在先,触怒燚王在后,其余的一概不提,付老十分笃定自己谆谆教诲出来的三子,绝不会做那等通污之事。骂完了又觉得天家欺人太甚,瞧不上他儿子大可不必这么侮辱,家中有子貌若冠玉,才德兼备,家境殷实,不愁没人过门!付言利用这段时间也能卸下一身琐事,好好照顾父亲,父子关系反而更亲密了。

      期间付府守卫森严,除了远在浮城的付家二女携子来探望了一次,元旭写了几封信来,其余人等按旨一律不得进入,包括身份不菲的赫鸣之。

      付言每日除了研习医术,就是抄抄经文典诵,剩下的时间陪陪父亲在付府赏景喂鱼,日子一天天过,内心的浮躁减了不少,整个付府变成与世隔绝的桃源,那些情情爱爱风花雪月的心思半点儿也生不出来。

      至于元旭送来的信,他拆了一封,剩下的都纹丝不动丢一边去了。信中无怪乎向付言道歉,表白心迹,日后必定悔改之类的。

      人虽然足不能出,但信还是可以托人送达的。付言先是差人转告融春堂“赵大夫回乡探亲去了”;再去赫鸣之说的天字阁送了文宝林后续的药方,至于给元旭的回信……他在檀香的宣纸上落了三个字"至元旭"后,竟再无言思。

      他想到了近年来元旭对他的忽冷忽热,在这段没有平等的关系里,元旭高兴了拉着他上街秀一出燚王深情,不高兴了就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对他爱答不理;他对元旭几乎有求必应,记着他的喜好,时常关心他的安康,对于他的阴晴不定也只当孩子脾气,不多计较,可元旭一直这么不成熟,不知道相互尊重,犯错只会撒娇糊弄屡教不改,从小到大对于付言的交友自由一再干涉,现在已经到了令付言反感的地步。

      那日与元旭的一番言论,终于把付言从婚姻在即的兴奋中拉出来,当日还想着要和元旭解释清楚,他对赫鸣之仅有延续至今的友情,别无他想,现在则觉得顺其自然未尝不可,元旭对他连这点信任都没有,这婚姻成了大概也是苦涩的,倒不如早做了断。

      付言又拿起了信纸——寒暄话占了三行,留下两滴欲言又止的水墨。他惯没有提笔久不落的习惯,有些自我厌弃的将宣纸揉作一边,案上再添一页白纸。

      扣门声适时响起。

      端着茶盘的下人弓腰驼背的跨进来:“咳,小三爷,老爷怕你累着了,托我给你送些茶点。”

      付言“嗯”了一声,随手一指:“放那吧。”刚觉得怪异,抬眸时正对上赫鸣之恶作剧成功的笑脸。再一再二可能还有三,付言见怪不怪的喝了赫鸣之端来的茶:“感谢殿下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

      赫鸣之就在付言的对面席地而坐:“你知道今天是禁足的第几天吗?”

      “第七天。”

      赫鸣之附和:“嗯,还不算昏。”

      付言将赫鸣之上下观赏了个遍:“你就为了见我,打扮成这个样子?”

      付府的仆役管理一向从严,但凡发放衣服吃食月钱都需登记,防止浑水摸鱼,不知赫鸣之从哪搞的衣服,似乎有点小,难怪要猫腰进来,这手一伸长,袖子短半截,也亏得他偏瘦;平日里常披散的头发也全挽起来了,看上去精神不少,只是顶着他这样绝色皮囊又自带气场的,怎么样伪装都难以和一个杂役联系起来。

      赫鸣之低头拉了拉皱了的衣摆,振振有词道:“你能穿我小厮的衣服,我怎么就不能穿你家仆的衣服?”

      付言哑然,反正身份有别这种话说几次他也不会听。

      “你在写什么?”赫鸣之低头就看到了桌上的宣纸,顺手就扯过来了。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付言够了两下没有抢到,索性由他去了。

      赫鸣之忽而就没了说笑的心思,他瞧着一地的纸团,很想伸手去揉付言的脑袋:"今天怎么了?和我说说?"

      付言私心并不是很想和赫鸣之倾诉关于元旭的问题。

      "你不说?"赫鸣之捡起一个角边的纸团,几下就扒开原貌:"那我自己看。"

      "诶!"付言焦急的抽走,都顾不上薄薄的宣纸被一撕两半,最后在赫鸣之"威胁"的视线里,嗫嚅着:"是关于元旭的……"

      我想也是。

      赫鸣之不屑的哼了一声:"他都那样看你了,你还对他死心塌地呢?你就这么喜欢他,非入他长生府不可?"

      赫鸣之想知道的事情,那就一定要套出来。

      "我不知道……"付言露出难过的神色:"我已经看不懂自己的感情了。我应该是喜欢他的,他才来的时候很虚弱,也不爱和别人说话,一个小小的风寒也能躺上半月,但他很粘人,像是我弟弟一样,我怕他吃苦受罪,就想为他学医。他说要娶我的时候,我也没有不情愿,我怕他娶的妻子对他不够好,不能照顾好他,如此,我也可以守着他。后来,他变了,他根本不信任我,三天两头就要闹口角,我也……不知道要不要坚持自己的选择了。"

      赫鸣之暗自握拳,他脸上表情可谓瞬息万变,从嫉妒到愤恨再窃喜……追后展露在脸上的是满满的心疼:"宝言,你的确不能嫁他。"

      付言还以为他又要挑拨离间的,没想到等来了一句:"你不爱他,或者说你的爱是虚假的。"

      居然是如此否定他!

      "你凭什么……"

      "你先别激动。"赫鸣之把欲辩解的付言按回座位上:"我在车桑的时候,认识了右丞相家的儿女。哥哥十分看重妹妹,平时形影不离,梳妆画眉,亲密得让人说闲话。但凡有男人与妹妹搭话,哥哥都会生气的赶跑那些求爱者,并扬言要养妹妹一辈子。"

      付言一下就猜到了赫鸣之想说什么。

      兄妹两长大后都各自有了归宿,不论之前的传闻如何污化,那依然是哥哥对妹妹毫无保留,满心爱意的兄妹之情。

      "宝言,兄弟之爱和男女之爱不一样,你明白吗?"

      "我知道。"付言看着赫鸣之回以认真:"但我不认同你,你也不要自诩了解我,那都是小时候了。"快十年的夫妻之名,数载的光阴里两人多次互表心迹,就算现在对这段感情产生了疑问,但那些真情实感绝不是简单的错觉。

      赫鸣之碰了个不痛不痒的钉子,也不生气:“爱?你自以为的生死相许,不过是些可笑的责任心罢了。你愿入燚王的宗牒是因为兄长之爱;你不排斥燚王的亲昵是觉得这是作妻子的义务;你不敢悔婚的最大理由是碍于同理心,燚王既真心所托,你就不该辜负他的痴情。”

      “够了!”付言站起来指着大门:“我不想听你胡说八道,你给我出去。”慌乱得自己都没注意到有一丝恼羞成怒的意味。

      “现在就让你承认确实有点难,”赫鸣之觉得跪坐久了腿麻大大方方地叉开了腿:“行,那我们说点别的。”

      付言坐下来稍微冷静了一下:“如果你继续对元旭有成见,那只怕我们无话可说。”

      “那我就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赫鸣之坏笑着:“元旭的生母早就与他通信,他娶了你之后,必须再娶一位女子生下车桑的皇位继承人。不然你以为你何德何能稳坐燚王妃?这是他两的约定。”

      这一次付言脸色惨白说不出话来。

      付言到底喜不喜欢元旭——这并不是赫鸣之关注的重点,就算喜欢上了,他也一定要把付言往亲情上引导,虽然达不到预期,但是迷惑、模糊、怀疑怎样都好,只要他动摇了,那么只需要小小的一根“稻草”……如果这份爱是一腔热火,那就让它作飞蛾燃尽的残灰;如果这份爱是淳淳涓流,那就让它作清风徐不出波的死水。

      付言是能隐隐有感知的,也不是没有想过元旭的身份会有侧妃侍妾的可能,只是元旭不应该这么瞒着他,从别人嘴里听说,总要比他自己说伤害更大。

      “赫鸣之,”付言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你呢……你突然来到者悦又是想干什么呢?”
      看来他也不是毫无察觉嘛。

      “你会主动过问我的事?虽然不能谓外人道也,不过你是特别的,”赫鸣之杵着下巴,笑盈盈地回:“我就为三件事,见一位故人;救一位恩人;寻一位爱人。哪一件没完成我是不走的。”

      付言寻思着,故人应该是国主;恩人……是才救的文娘娘?那爱人——不对现在不是关心这个的时候:“就这些?”

      “嗯哼?”赫鸣之挑眉:“不信我?”

      心思深如海的笑面虎,韬光养晦扮猪吃虎是常态——每一个和付言说起车桑太子的人都是这么评价的。

      “好吧好吧,还有一件我忘了告诉你。”

      付言还在猜测他的话有几分真实,没想到赫鸣之会主动承认:“实际上是车桑女皇让我打探的,者悦究竟意属哪位皇子继位?”

      除去已经逝世的大皇子和被送去车桑的五皇子赫鸣之,者悦如今有4位皇子,二皇子闲散王爷,六皇子淡泊致远,七皇子元旭非国主所出,就只剩下三皇子符合国主期待,此次迎接车桑太子的也是他,那么国主的意思几乎也就不言而喻了。当然这些赫鸣之在来的第一天肯定就摸清楚了不需要付言告诉他。

      “除此之外呢,我想问你在我和元旭的这段关系里,车桑女皇又让你扮演什么角色?”

      赫鸣之起身好笑的摇摇头:“你想多了,她什么都没有让我做,接近你是我自己想做的事。”他停顿片刻,留意到院外有人:“虽然也很想见见恩师,不过还是下次堂堂正正的来吧。”他朝付言眨眨眼。

      付老爷今日休沐,正在府里闲逛,正巧逛到了儿子的居院,依稀听见儿子屋里有人说话。三子尚未成家,平日里少人伺候,禁足期间更不该私会友人,别是关久了闷傻了。

      走近后,只见门栏大开,屋内只有付言一人,手足无措的站在案前,两盏未饮的茶,满地的纸屑,付言惊愕地望向父亲,眼睛有些红。

      “发生什么了?”付老爷如此说着,大步迈进屋子,一进门,就看见了桌上的诗句,付知然的内心忽然就抽痛了一下。

      付言是他老来得子,一直是娇着养的,和他参军的大哥不一样,打小就爱哭,长大了懂事了委屈就憋在心里了,都说三岁看八十,孩子依旧是那个孩子。

      付老爷搂住付言:“三郎啊,你要是难受,咱们不嫁了……我就是告老还乡,豁出老命,也把这桩婚给推了!”他狠狠心一拍案桌:“大不了一了百了,去浮城找你二姐,处江湖,远庙堂,我看他们能欺压到哪去!”

      付言本就湿润的眼眶不住地留下泪来,在付老怀里着低泣着:“是孩儿不好……害了父亲……”

      风吹纸翩跹,纸上字已罔。
      梁间燕颉颃,今朝情已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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