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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变沉机
南宫徽和苏槿棠一前一后走到离火坛的外围,一路沉默。
刚走出离火坛阴郁的石洞,迅速张望一番四周,只见仿佛处于一处山顶,四周的峡谷,树林等一切地形分布都变得十分清晰,这大概就是颜嬿所说的离火坛的正门出口。东南一方是一片宽阔的半月状湖泊,将大半个离火坛紧紧包围,不仅使得此处风光优美,而且易守难攻,外敌难以进入,确是个天然的屏障。
此前与颜嬿约好了,那里是他们最后的集合地,然而放眼望去,却被几株高大的树木遮盖了那边的陆地,似乎除了几个把守的教徒,并没有发现其他身影。也不知道,他们几人到底是什么状况?
他回头看看苏槿棠,她依旧沉默不语,只是垂着脑袋紧紧抱住那把白泽麈尾,两行泪痕仍挂在清秀的脸颊上,等待风干。
他欲上前宽慰她压抑的心情,苏槿棠却突然跌坐在地上,低哑道:“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喝下那瓶药?你没必要那么做,我们又不是没有机会逃脱!”一滴泪水又不知不觉地渗出眼角。
南宫徽也蹲了下来道:“既然我知道了饮魄凝的秘密,他不会轻易放我们离开的,我这么做,至少能保住你的性命,把小石的消息传达给小江他们。”
苏槿棠拼命摇头,眼角滴了一滴泪:“那如果是用你的命换他的命,那还有什么意义呢!小石他一定不愿意看到你这么做,我……也不想让你死。”
“我还没死呢。不过,谢谢你还在乎我……”他淡然一笑,突然,却似有什么冻结了他和煦的笑意,眉间烙上一道深深的蹙痕,他不觉无力地倾斜身体,摇摇欲坠地倒向苏槿棠。
她脸色大变,一把扶住了他的身体,见他双手紧紧捂住胸腹,痛苦得紧闭双目,没想到刚服下饮魄凝不久,这毒性竟蔓延得如此之快,她一时惊恐得不知所措:“你怎么了,是药性发作了吗?不要吓我,我……把真气渡给你!”她连忙把他的身体扶正,一只手按住他的胸膛,欲将真气传入他的体内。
突然,南宫徽抓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入怀中,紧紧拥着,似乎稍一松开她就会消失不见一般,他似乎察觉自己的眼角有点滴湿润,只深深埋进苏槿棠温润的肩里。
苏槿棠一时反应不及:“啊!你,你没事吧?”
听着她紧张得颤抖的声音,心中有些得意又有些感动,他抬起头露出一个轻浮的笑容:“怎么没事?装病也很累的。”
苏槿棠的脸拉得更沉,似是意识到自己被抓弄,问道:“我是说真的,你真的没事吗?”
南宫徽马上坐了起来,与他之前虚弱痛苦的模样全然不一样,微微勾起嘴角:“不然呢,我还有大好的年华呢,怎么能让自己就这么栽了?”
“但……那个药……”
“那瓶药,我早就悄悄换掉了,真正的饮魄凝在这呢!”他从靴边上抽出一瓶白色的瓷瓶,原来他不知在什么时候已经把原来独特的黑色瓶子换下。
苏槿棠望着他久久无言,她睁大而无辜的眼里悄悄落下两行清泪,道:“那你为什么要骗我,我很担心你知不知道?”她用力推开南宫徽,让他不禁在地上翻滚两下,才肆意地哭出声来。
“诶……你别哭那么大声啊。”南宫徽马上爬回她身旁,但面对女孩子的哭泣,却是不知所措,只能低声在她耳边苦笑道,“你这么笨,如果事先告诉你,邹煜肯定会看出破绽的。”
苏槿棠并没有停止哭泣的念头,依旧在抹着簌簌落下的泪花,看着她梨花带雨的样子连南宫徽也不禁鼻子发酸,他轻轻将她靠在自己的肩膀上,任由她滚烫的眼泪打湿他的衣襟。
不知过了多久,苏槿棠才慢慢停止了啜泣,她并没立即挣开南宫徽的怀抱,声音有微微沙哑道:“那你为什么一定要拿回白泽麈尾呢?”
“不过将计就计罢。”南宫徽轻抚她的脑袋,“我用那本秘籍只换你一人平安,如果我真的就这样任其宰割,没有任何企图的话,反而会引起邹煜的疑心。世人都渴望最实惠的交易,然而太便宜的交易,反倒会让人不放心,那只好把戏做足了。不过,你应该也没想到,那本秘籍,其实也是假的。”
苏槿棠惊得差点跳起来,全然忘记了方才的悲伤:“怎么可能?他都已经过目确认了。”
“有我南宫徽在,没什么不可能的。在来临川之前,小江便把那本秘籍交给了我,说是一本上古残卷,记载着珍奇法术,若在离火坛遇到麻烦,它或可保我一命。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我知道它对小江来说一定十分重要,我不愿让它落入他人之手,所以我连夜将原本临摹了一遍,只不过我在墨水中做了一点手脚,只要字迹在空气中暴露一段时日,字迹便会迅速消失,最后也只是一本空白的废纸而已。如果他够聪明的话,应该立即让人复制一份,不然他肯定要被我气死了!”南宫徽兴致盎然的脸上仿佛写着“骄傲”两个大字。
苏槿棠沉默了一会,也渐渐露出微笑,道:“如果……那时候你手中的药是真的,你还会去换拂尘吗?”她紧靠着他的胸膛,渴望听到他最真实的回答。
南宫徽也暗自问了自己好几遍,才答道:“我不知道,也许,会。”
“这对你并不重要啊。”
“但是它对你很重要。我知道你已经多次出逃天师道,你害怕师父不会原谅你,所以你一直在为自己找一个合适的理由,或是立下功德。如果你拿着白泽麈尾回去,便不会有人非议你,说你有违门规,说不定还能将功补过,如此一来,你便不用担心你师父将你关禁闭了。”南宫徽顿了一会,涩涩道:“而且,我也答应过张天师帮他找,你说这样不是一举两得吗?”
“真是傻瓜……”苏槿棠细声嘀咕。
她抬头看着南宫徽,眼中有被泪水洗过的清澈:“我想过了,麈尾还是你亲自交给师父吧,毕竟是你跟他的约定,我做错的事情应当自己承担,不能仰人鼻息,依靠别人来给自己洗脱罪过。不管师父会罚我禁足多少年,在那之后,我一定会再去找你的。”
南宫徽微微笑着,欣慰地点头。
在离火坛的一个宽阔的大厅中,有一个身影闪电般飞驰而过,在上方岩壁的凹陷处落下,观察了几眼防卫的布置,然后转身跃向深处另一方境地。尽管厅中有驻守的守卫,却丝毫没有察觉的迹象。
悬风堂的里间牢狱中,一个侍卫忽发觉眼角闪过一袭青色,立马警觉起来,然而却还没来得及把住武器,头颅被什么东西强行扭动,便眼前一黑,倒在地上。
江自流神情淡然地跨过守卫的身躯,顺着长廊往深处走去。整个监狱空空荡荡的,除了几个气息奄奄的血人,基本上就是几间布满渗人血痕的冰冷牢间,此时他的脸上反倒凝结起来,邹煜说过他将江心石与应荷二人置于此地牢狱中,而他走遍了却没发现他们的身影。
“难道,邹煜他居然骗我吗?”江自流暗自握紧拳头,快步往回走。
与此同时,悬风堂前又多出了两个人,是尹新月和洛紫凝。
尹新月走在洛紫凝前头,示意她慢下脚步:“这里就是商赤的居地,小心一些。”
洛紫凝点头,继续谨慎前行,刚踏过几步前方便冲出三个离火坛教徒,领头的一个人喝道:“来者何人?”
尹新月并没有慌张,往前挡在三个教徒与洛紫凝的中间,冷笑道:“不认得我了吗?”
“尹头领?”领头教徒惊讶得瞪大双目,然而很快便恢复凶煞神情,“不,你已不是离火坛的人了,你来这到底有什么目的?”
尹新月伸手按住他半抽出的武器:“来找你们主子叙叙旧也不可以吗?”
那人防备地后退一步:“抱歉,我们只是奉命守护悬风堂而已。”随即拔出长刀挥向尹新月的头颅。刀速虽然飞快,尹新月还是立马察觉拔出的刀风,仰身避开了这一刀。
此刻,除了剩余的两名守卫,洛紫凝身后又冲出好几名教徒,将二人紧紧包围,洛紫凝脸色凝重,不得不抽出腰间的匕首以作防备。
战斗一触即发。
领头守卫一声怒吼,十柄亮晃晃的刀剑悉数往中心刺去,尹新月将洛紫凝拉到自己身后,右手已悄然祭出新月刀,一股寒芒于袖间闪现。
就在刀剑下落的瞬间,一股滚烫的风浪扑面而来,在二人头顶上形成一团火红的光球,炸裂的力量将身周的离火坛教徒全部弹开。尹新月迎着火风望去,一个魁梧的身影从大堂后方走出来。身上裹着一件黑褐色的斗篷,他卸下头上的布帽,露出一张硬朗威严的脸:“不得无礼,都退下!虽然尹头领已经不是头领了,毕竟还是我离火坛的旧人,应当以礼相待。”
来着自是悬风堂的主人商赤。
“你终于出现了。”尹新月咧嘴笑道。
“看来你真是迫不及待想见我啊。”商赤哼笑一声,“或者说,想杀我?”
两人身上逐渐蔓延的杀气笼罩着大厅,洛紫凝心中却还是担心江心石的安危。于是,她鼓起勇气走到商赤面前,道:“抱歉,我们来只是想问,前不久被你带走的那两个少年现在何处?”
商赤瞥了一眼洛紫凝,并没有把她一个纤弱女子放在眼里,道:“原来是来找那两个小娃儿,我将他们关在悬风堂的牢狱里。不过,这两个娃儿竟自己逃了出去,大概……在离火坛四周散散心吧。”
“还请你把他们交出来。”
“这个,就算我答应了也不能作数,你们最好还是亲自向副坛主要人。”
忽而闪现的一道寒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尹新月眼里凝结成冰,狠狠地盯住商赤:“对不起,她是来要人的,我不是。”
商赤略过洛紫凝,往前靠近了几步,笑道:“呵呵,明知道我们正在抓捕你,夺回新月刀,何必还要自投罗网呢?”
“你怎么知道我是自投罗网?原来在你眼中我是如此不济吗?”他眼里蕴藏着一丝愤懑。
看着这样的尹新月,商赤觉得好笑,过了这么久,与他以前在离火坛的时候却并没有何改变,依旧无法深藏内心情绪的年轻人。他道:“看来过去的事你还是耿耿于怀啊,难道你就从来没怀疑过自己吗?”
尹新月冷笑道:“何必牵扯往事,我只是想杀你而已。”
商赤仰天大笑,道:“你不过是为了杀我来证明你自己罢,就算这样,你也不过如此,还妄想得到什么呢?取代我或坛主的地位,称霸武林?”
此时,商赤已开始解下那重厚重的斗篷:“也罢,如今你已在江湖上混出了一些名气,那便让我看看手持新月刀的你,究竟又有什么不同?”说罢,身上蓬起一团红褐色的游丝,如火焰中腾起的烟雾般徐徐上升。
尹新月终于露出一丝笑容,阴森而诡异,他终于等来了这一刻,那隐藏在血液中的兴奋一下子沸腾起来,就连掩在袖中的新月刀也不禁发出急促的嗡鸣。寒光笼罩着他蓬松的布衣,冰凉的气息不禁探向商赤散出的火舌。
霍然,尹新月脚尖跃起,手中寒光化作一道锋利的弧形气刃,斩向商赤的天灵盖。商赤亦非寻常人物,一察觉到尹新月位置的变化,千万褐红的气丝缠绕结成网状,在商赤猛烈的掌风下,挡住了尹新月凛冽的刀势。
见二人已纠缠作一团,周围的离火坛教徒也开始骚动,凶煞的眼神开始转向落在一旁的洛紫凝,手上晃动的刀光投在她越发苍白的脸上。她看了一眼尹新月,只见他与商赤正打得激烈,根本无法分心顾及她的安危,若是十名教徒同时攻击她,以她的身手恐怕是不足以抵挡。
她紧握短匕,虽明知处于劣势,还是希望能侥幸挡开这一合击,伺机近身搏杀。她全力挥出一刀,试想能将一名教徒打倒,而那一瞬间,却发生的不可思议的一幕。顺着她的刀势,前方一行人便悉数倒下,她仿佛看到眼前转瞬即逝的一划剑气。待她重新站直身姿时,周围的人惧已晕厥,她再无需出手。只是她深感疑惑,猛然向周围探视一番,最后在上方岩壁凹陷处发现了一个人影,由于灯光的黯淡很好地隐藏了他的影迹,她也无法看清他那黑暗中的容颜。
只是她心里知道,他就是江自流,也只能是他。
面对她的直视,他并未躲开,虽未有言语,却似乎是在传达着什么讯息,洛紫凝亦会意地微微点头,等再次抬起头时,那身影已然消失不见。
而不远处尹新月,商赤二人好像并没有发觉这一切,依旧在火热拼杀。两人交战已有数十回合,依旧未能分出胜负,即便已耗去几十回合的功力,也未见得谁稍逊一筹。这让此时的商赤深感震撼,在尹新月未离开离火坛之前,只是一个二流的刀客,就连念雪堂雁平沙也比不过,更别说是比雁平沙还要高出一截的左护法。而如今他武功的进展竟是如此之快,单凭武功搏斗便紧追其后,更别说是有神兵在握,简直是如虎添翼,若稍不留神,很有可能便死在他的刀下。
只见商赤双掌燃起两团炙热的灵火,火光将幽暗的石室染得通红,仿佛成了地界炼狱,火团忽然改变了燃烧的形状,拉伸成两条纤长的火龙,缠绕着往尹新月的方向飞去,那迅猛之势让尹新月不得不向后方跃去,獠牙般的火舌紧追着,灼热着他的发尾,散出一缕缕烧焦的味道。
尽管两条火龙的攻击性非常强烈,却依旧追不上他灵活敏捷的身法。尹新月乘着热风三两下便蹬到上方冰凉的石壁上,利用飞檐走壁转移到商赤的后方,指尖闪现一段几近透明的光芒,在这燃烧的空气中根本难以察觉道这缕寒气,商赤竟警觉地闪躲了一下,尽管避开了要害,然而还是在他厚实的肩上划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其实商赤根本无法及时察觉飞至的新月刀,特别是这柄极其神秘,而遁形如风的利器,更是危险之极,他仅仅是凭借多年作战的直觉,料想尹新月必定会趁机出刀截断他的法术。只不过,尹新月难免太过自信,为了一招制胜竟让新月刀脱手而出,他商赤怎么说也是离火坛的护法之首,怎么可能会让他得逞?趁着尹新月飞身收回新月刀,商赤不顾淌血的伤口继续将掌中灵火喷射而出。
“哼,你这一招可奈何不了我。”尹新月讪笑道,转身翻飞到墙壁上,把那两条火龙远远甩在身后。
“是吗?”就在尹新月得意之时,商赤的两道火柱瞬间分作八股,一半在身后紧紧追赶,另一半则改道不同方位,截断了他的去路。没有成功收回的新月刀径直飞往另一端的岩壁,虽看不清其形,但石墙明显收到猛烈的撞击而滚落几颗碎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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