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阿生良辰不负

作者:种田的萧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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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天之食


      罗恕站在杨未之左边,两人并肩离开了学校。

      将学校一条未被荼毒的美好雪地踏出了唯四的足迹,四条清晰的足印一直延伸着,明确地指引着他们的行径方向。

      大概20分钟后,这份清晰终于告结了,因为他们来到了学校附近的市中心。

      一夜漫天风雪生出的积雪可以压缩车辆的驶行空间,却还是无法阻止人类的行动。

      早市早已开始,主要道路被清理了一轮,各式各样的人在这些道路上穿梭。

      与学校学生的发疯乱撞不同,这的人进行的是规律的穿行,与过去的许多日月一致。

      人们擦肩而过时交错哈气的白,比地上被踏成冰、成水的雪还要白。刚才学校是雪的世界,而这是人的世界。

      到了人的世界,刚才罗恕被雪景震没了、冻死了的认知才复苏了回来。

      她又变回了那个人世界的罗恕,刚才现实的真实,成人的童趣都一并消失不见了。

      此时的她才发现她和杨未之说了那么久的话,居然一直很是失礼地没有摘口罩。她赶忙把口罩拿了下来,白气也开始从她的嘴里冒出来。

      罗恕与杨未之又在市中心走了一阵。

      在学校的雪路行走好似是不费时的,就算走个天长地久,心也是安宁平顺的。

      而现在在这人群穿梭后,罗恕的心开工了,它给所有器官供血。因为脏器都跟着开工,那就有个时效利益的讲究,此时的罗恕又是那个追求生命性价比,充满目的性的人类。她开始计算这路程的价值了,想快点到达目的地。

      停摆了一早上的大脑也开始转动起来了。

      【到底会是什么?既然是雪食,那应该是今天大家都会去吃的吧?!】

      可到底是雪天,开的店面本就不太多,每个店的人更是少。

      他们走了许久才看到一家大排队伍的店铺,罗恕不自觉地站定,然后转了180度看了下长长的队伍,只能看到排队人群的背。

      她又抬头看了看招牌。

      【“王家大果子”,没听过的东西,是它吗?】

      她左转少许往前跑了段距离,睁着迷惑的眼睛求知地看着杨未之,抬手指着招牌问道:“雪食是这个吗?”

      杨未之在罗恕摘掉口罩时,也一起把口罩摘了下来。没有口罩的保护,寒气直扑她的脸。她拱了拱肩,将脖子上的围巾向脸部推了推。

      听到罗恕的问话,杨未之缩脖转头看向罗恕,然后她就被罗恕的装扮逗笑了。

      一开始罗恕是在玩雪,给人的印象也就是个团子没毛病。后来一路走来两人靠得极近,杨未之一直在看的是她的脸,所以直到现在杨未之才算真地关注到罗恕的装扮。

      罗恕头顶戴了个粉白相间的毛线帽,耳朵上罩着个深灰色长毛耳罩。一条大红色的厚围巾在脖子处裹了两圈,在路上时罗恕发现围巾已经松散欲掉了,便用力拉了两头尾部,让围巾紧紧窟住了脖子。

      而刚才玩雪时又因怕雪进衣服里,她便把羽绒服的下摆收紧,所以现在她整个人像是被捆在了衣服里。

      这个画面让杨未之瞬间理解了为什么吕朝云要叫罗恕“包子”。

      一方面罗恕确实喜欢像包子一样将自己藏起来,不是那种表里不一的伪装,而是谁都能看出的把自己藏了起来。因为她这种藏太过彻底,是直接兜头兜脚连脑袋一并藏起来的。

      而另一方面则是说她像包子一样温柔,即使是找寻躲藏的外壳,她也因害怕伤人而弃用硬甲、尖刺一类的利器,选用柔软的材料。

      那种材料吕朝云觉得是面皮,而杨未之觉得更像是棉被。她觉得罗恕像个认为世界永远寒冬而把自己裹在棉被里的人。

      此刻杨未之首次觉得今天这场大雪带了暖意,因为罗恕已经开始把头从棉被里伸出一半来看她了。

      这样的天里,人的气出口而后变成了白色的雾,就是由气体变成了液体。地上的雪被踩踏后变成了水,就是由固体变成了液体。

      许多事都起了变化。这些不知是雪天造成的形态改变,还是人心慢慢让人心改变。

      “不是啊,不过我们可以先吃这个暖暖肚子。”杨未之收回自己发散的思维,微抬下巴看了一眼招牌,微笑回道。

      先吃早餐是件很有必要的事,毕竟她说的那玩意根本不顶饿。可是...

      杨未之的内心比外表笑得更为灿烂【知道真相的罗恕眼泪恐怕要掉下来。】

      ......

      罗恕他们这代人很神奇,无数本该难得一见的奇景都在他们成长的这些年陆续发生,所以他们是见多识广的90后。

      而作为90后的他们最最司空见惯的则是同为90后的同胞,因为他们是人满为患的90后。

      也因为人数众多,所以他们这辈人生活的主旋律就是竞争,为一个共同的需求无数人排队求取也是最为常见的事。所以排队对罗恕来说很普通,很日常。

      所以在长龙队伍里的她焦躁地不停往前探看队伍人数,不是因为对排队生出怨念,而是因为真地太过好奇所谓的“大果子”到底是什么了?

      当几经辛苦终于拿到所谓的“大果子”后,罗恕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

      她坐在摊位里的一张桌前,左手端着碗豆浆,右手拿着根饱满的“大果子”看着杨未之问道:“这是油条吧?!”

      问话里还带了一丝丝的不确定,似乎期翼这是个类似油条的其他物品,比如说是个带草莓夹心的煎饼。现在的罗恕情愿接受那样的黑暗料理,也好过真是如此平常的东西。

      “是油条啊,这家生意那么好,味道应该不错的,这么蘸豆浆吃试试。”杨未之觉得罗恕的表情实在有趣,她装模作样地往四周看了看,表现出对这家油条味道的期待,还体贴的给罗恕做了下“油条蘸豆浆”的示范,将大果子七分之一滲入豆浆,泡了2秒,然后提了起来,微笑着将油条蘸过豆浆的那头递到罗恕面前。

      “试试。”

      焦黄的油条上淌着淡淡的白,油炸面食的香味和豆浆的甜香交融着带着可见的轨迹直冲罗恕的鼻端。面前的这人、这食物、这气味都很吸引。

      手里还拽着自己那根油条的罗恕不知该作何反应。

      “我都递给你了,你就试试我这根吧,等一下我吃你那根。”杨未之晃动了一下油条,笑得更为灿烂。

      听到这话,罗恕才扭捏的张开嘴咬了一口。

      这口油条吸满了豆浆,表皮绵软贴合着舌头带着醇厚的甜味,咀嚼了几下后口腔便聚满了暖意风暴。

      很难描述那种感觉,仿佛她不只是在吃东西,而是同一时间消化了许多让心为之一颤的东西。

      内心的千种变化到嘴边成了一句:“好吃。”

      “好吃啊!那、快、拿过去吃。”最简陋的环境,最简单的食物,最简洁的一句“好吃”,却激起了杨未之内心遗忘的某些东西。她的心很突兀地生出雀跃,并停不下来,以至于她的动作都变得不像平时的克制。

      她急急地将油条往罗恕面前伸想要将它递给罗恕,却太过沉浸情绪而没有注意到油条都蹭到了罗恕的嘴上,然后又有些奇怪的任性拿走了罗恕的那根油条。

      罗恕乖乖地接受了安排,有些害羞地低头两手握着油条吃了起来。没吃几口便到了没泡过豆浆的部分,那部分表皮有一层酥皮,咬上去掉下许多油滋滋的小脆皮屑。

      与以往在南方吃的油条口感有细微的差别。

      罗恕以前吃的油条表面的与其说是脆皮不如说是脆壳,南方的油条普遍会炸较长时间,形成的表皮较厚,一咬有些嘎嘣脆的意思,而里面的内容物则不多。

      而今天吃的这家大果子表皮较薄,内容物较多,有些绵软,吃它的时候也更多了种撕扯的感觉。

      有些干腻,罗恕便低头又去试豆浆,她先小小嘬了一口豆浆。以一小口作为初次尝试某食物的进食标准,是罗恕一直以来的习惯。以前都是为了保障在发现食物难吃时,能及时吐掉,而今天这一小口则幸运地保护了罗恕的舌头。

      南方的豆浆都是放热水里温热的,这旧日认知让罗恕没想过能在雪天里散发袅袅热气的豆浆究竟会有多烫。

      豆浆刚入口她就被烫了一下,还好那口很小,舌头一转,喉头一动就把它吞了下去,热豆浆一路从食道热到胃。强势的清除了萦绕在胸口的冷压,罗恕的身体一颤吐出些冷暖争斗后产生的气体。

      【真的很舒服。】

      大部分人早以对现有的生活失望,认为美好和心动都属于自己的未所遇见。但或许一切不过是因为人麻木了,感受不到平常里藏着的珍贵。

      “是不错。”杨未之也觉得今天的一切异常的鲜美。

      她将蘸过豆浆的大果子放在一边,然后用勺子快速地搅动着碗里的豆浆,趁豆浆不注意喝下一口,胸口也是一烫。

      杨未之就那么边喝边笑了起来。

      这顿计划外的早餐结束后,罗恕和杨未之获得了不少热量,让他们接下来的行动不再急迫。他两怡然地又找了20分钟,才找到了地方。

      类似的场景又出现了,罗恕沉默地看着前方的摊位。

      继“大果子”后,罗恕又产生了这种被愚弄的感觉。不,上次的应该不算,但这次的却很明显应该算。

      “你说的不是这个吧!”罗恕伸手前指,无奈地做着最后的挣扎。

      “就是它。”杨未之一本正经地回道。

      “你铺陈了那么多,还起了个那么中二的名字什么‘雪食’,说的就是这个?”罗恕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

      “是它、是它、就是它!”杨未之就差唱起来了。

      “这就是这个—冰糖葫芦?!”罗恕真的震惊了。

      【拿这种路边随便就有的东西当答案真的好吗?神秘感呢?高大上呢?要不干脆说没有还好点,或者说就是“大果子”,我也能接受的。】

      “确切来说是北方下雪天的冰糖葫芦。”杨未之对着罗恕眨了眨眼,对糖葫芦加了许多形容,边说边领着罗恕去了那个摊位。

      “老板两串冰糖葫芦。”杨未之对着店家道。

      “等一下。罗恕你要山楂还是水果的?这水果的也是不错的!”

      罗恕看着那一串串相间排列各不相同的水果终于有些意动了,同意要了没见过的水果冰糖葫芦,杨未之则要了山楂的。

      因为刚开张没有存货,所以等罗恕他两下了决定后,老板才开始现做两串。

      已经加热好的糖浆在咕咕冒糖泡,老板向右微瞟了一眼,娴熟地拿起一支圆润通红的山楂放入锅中,将糖厚厚地裹匀,而后提起在空气里等待了一会儿。

      等到只剩一细缕糖丝往下掉时,他两手快速搓动串柄,那缕糖丝便开始围绕山楂在空中高速旋转起来。

      像绝美的舞者舞到高潮时的腾移旋转,也像敦煌飞仙的丝带,山楂们预要飞离面前翱翔天地一般。

      这个动作没有持续多久,老板将串一竖,完成了。而后便将这被无数层糖丝什袭以藏的冰糖葫芦递给了杨未之,又拿起一串水果,亦是相同的一通行云流水地操作。

      拿到冰糖葫芦的杨未之没有马上吃,她等到罗恕的那串也到手后,用自己那串轻轻敲了一下罗恕的那串说了句:“cheers。”

      老板操作的华丽和手里冰糖葫芦的可爱,让罗恕感慨。

      【这还是冰糖葫芦吗?】她盯着这艺术品看了半天。

      直到被杨未之一弄才想起来,这是吃的东西,而不是看的东西。

      她对着顶上那颗草莓咬了一口,眼睛立刻微微睁大了一些。

      看到冰糖葫芦表面的糖丝时,罗恕以为自己知道了杨未之说它是“雪食”的全部原因。若非那么冷的天气,糖怎么会那么容易凝固,怎么会形成这些糖丝。

      但就在刚才她咬上去后,才发现杨未之的意思恐怕不仅于此。

      这真的是冰-糖葫芦。

      恐怕只有在这冰天雪地的北方才能吃到这种无一丝黏稠感,冰凉爽脆的糖皮。

      冰糖葫芦在南方是甜点,在北方它居然是冷食。

      “怎么样?”杨未之笑问罗恕。

      “真的是雪食啊!”罗恕感慨着。

      “嘻,我没骗你吧!”杨未之像个小孩一样欢悦,她拿起那串冰糖葫芦高举过顶,阳光下的冰糖葫芦闪着璀璨的光。

      她一直记着冰糖葫芦很好,但是好的原由却早已忘记。只是偶尔会有些影像从她脑内闪过,好像和一个小孩有关。

      那个小孩正是杨未之,那是她7岁之前的时光。

      那些年冬天的初雪,她常常会被青春正茂的小姨偷带出去玩。她便是这样拿着根冰糖葫芦,迈着小短腿,小皮鞋里进了水也不觉得冷,只想着跟着那个会发光的人到处跑。

      ......

      “咯吱咯吱”罗恕和杨未之边啃着冰糖葫芦,边一路并肩向前。

      身后的喧嚣越来越远,罗恕的“域”慢慢展开,罗杨二人现在的前行像在耕开现实,造出一片雪地沃土。

      从此刻开始罗恕的“域”又多了一片空间,那是一块无垠的纯白雪地,一根巨形的红得娇艳的冰糖葫芦斜插在雪地中央。

      ......

      2011年12月11日 星期五 雨

      身边的人都很友善啊,我是不是太过幸运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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