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有花上月(师徒)

作者:豆芽汤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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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御剑飞行


      这几日里,师父总是衣不解带的在楼玉影房内照顾她,尽管第三日已经不是很疼了,但楼玉影还是很眷恋被这般悉心照料的感觉。每日睡前都有师父向自己腹部输送仙气,睡着时,总会感到有人耐心的为自己掖着被自己踹开的被角,醒来后,师父会将洗漱之物自别处召来。

      这日小影在床上躺着,看着师父亲手喂自己喝药。本该是睥睨天下、遗世独立的男子,此时正坐在她的床前,纤长白皙的手执药碗,一手轻轻握着白瓷勺。人前冷漠又高高在上的气息此时总是温柔的让人有些眩目,轻轻搅着碗中乌黑的汤药,轻轻吹着气令原本热气腾腾的苦药保持在能入口的温度,但这苦涩的味道和这颜色令小影不禁皱眉。

      “师…师父,这药苦吗?”楼玉影语气颤颤的问了出来。

      听了小徒弟的问题,清宸不假思索的舀起一勺尝了尝,嗯,温度适中,苦吗?好像没有修炼那么苦。“不苦,小影坐好,为师喂你。”将药放在床前的台子上,顺势把卧在床上的小徒弟轻轻扶起。

      小影见师父神色淡然,云淡风轻的喝下了一口药,那便是不苦的吧,就着师父慢慢递到嘴边,他刚刚试药的汤勺,屏息凝神,一口含进嘴中。不行,太苦了,到了嗓子边上偏偏就是咽不下去,含在嘴里又苦的能让人晕过去。清宸看眼前的小徒弟表情凝重,刚想问是怎么了,只见眼前皱着脸的少女避开自己一口药汁喷了出来。

      不禁一头黑线,当真这么苦吗。心里却暗暗记下小徒弟不喜苦,然后自虚空中取出去了核的蜜汁仙栆塞进小影的口中,这才看着小徒弟脸色恢复了正常。

      “小影乖,你若将这汤药喝干净,为师便天天为你做新鲜吃食。”这白衣仙人此刻活像一个哄骗自家孩子的母亲一般,果真是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居家好师父呢。

      小影撇撇嘴,为了更多美味吃食只得强迫着自己,一口口的艰难吞咽着苦涩的药汁,喝完后只觉灵台清明,腹部传来柔柔暖意,吃着师父递来的蜜枣,整个人暖洋洋的。

      “师兄蓬莱的仙药当真是非常见效呢,只喝了一次我便觉得好的七七八八了。”说罢对着师父展颜一笑。

      “为师知道你不想再喝这苦药了,可是照你的身体来看,一次是断然不足以驱除病根的。”看着眼前的少女从有目的得傻笑变成了苦笑,只得刮了刮面前人儿的鼻梁。

      “你啊你,好好休息吧,明日为师便带你去选取一把好剑。”听到此处小影终于心情舒畅,不再纠结,躺下盖好被子便看着风华绝代的师父甜甜的说道,“嗯!晚安~师父。”

      月光倾泻,恍若天神的男子身上,他走到桌前,抬手一挥,一把泛着着莹莹月光的白玉琴浮现在桌上。男子白衣胜雪,墨发随着琴风起舞,纤长的手指划过琴弦,清雅凉薄的曲调缓缓响起,清风拂过,熟悉的梨花香气自师父身上散出,香气痴缠衣角。眼前的画面如梦似幻,不甚真实的落入小影眼中,一瞬间呼吸似乎凝滞,不敢惊扰了眼前的男子,随着幽幽花香,呼吸清浅,阖上双眼入梦。

      梦里好像又见到师父了,但又与平日里的师父不太一样,琥珀色的双眸很有辨识度,令人辨认出这确实是那清冷飘逸的清宸上仙。师父在梦里弹奏的曲调与睡前听到的曲调渐渐糅合。但他的眼中是她看不懂的神色,与平日的清浅温柔亦或是疏远都不一样,那眼眸中饱含着似水柔情。画面一转,又见他对面坐着一个极为出尘的女子,但她的脸却隐隐约约的让人恍惚,看不透彻,只觉内心有些奇异不明的酸涩升起,醒来后梦中所见便都不记得了。

      一觉睡醒,急急忙忙的洗漱过后便嬉笑着催促师父去寻剑,她知道寻剑全凭自己的机缘造化,有些期盼又有些紧张。

      清宸知她想法,拉上小徒弟的纤纤玉手,一同站上踏雪,只听那少女疑惑的问道,“师父,我们此番不御风前去吗?”

      踏雪不满的轻颤“我还没嫌弃你站在我的剑身之上,你又如何能够挑三拣四?哼。”而这声音自然只有清宸才能听到,心下安抚过踏雪,回答徒弟的疑问“为师现在便传授你如何寻得心意相通的宝剑,御剑前去也是为了让你更加熟悉御剑的心法。”

      感受着耳边呼啸的风,看着脚下变幻着的景色,平日仅仅是抓着千月师兄衣袂的少女,此时没有顾虑的轻轻拥上身前正专注御剑的师父腰身,甜甜回应“好。”

      看了一眼环在腰间的小手,感受到身后少女的体温,御剑的人气息一紧而后放松下来耐心解释道,“初次御剑之时,须澄心定意,抱元守一,要心平气和的感受到人剑一体,不得有过多的杂念否则便不会成功。”

      “等下我们到了剑冢,你只需闭上双眼细细感知,周身可有牵引之力萦绕,寻着那丝牵引你便可找到命定之剑,可以说不是我们选择了剑,而是剑选择了你。”清宸耐心的解释落进楼玉影耳中。

      心下了然,随着师父飞落至昆仑又一山峰,灵隐峰,这座山峰之上光秃秃的,山如其名,没有一点生命的活力,也感知不到灵气,似乎真的是一座灵气隐藏起来的山峰。只有一地的黄土泥沙,眼前还有一个浑然天成的阴暗洞穴,洞穴之外石碑之上剑冢二字刻于其上。楼玉影此时到了洞口并未闭眼感知,也觉得一股奇异的力量指引着自己,快进来,来寻我。恍惚间感觉听到了呼唤自己的声音,松开被师父牵着的手便向洞内跑去。

      唉,蠢徒弟怎么就不能稳重一点呢,洞内有禁制啊,急急跟上奔跑的身影。进了洞口一柄铜黄色的长剑发着光浮于空中,照亮了整个洞穴,此时剑尖直指这两个贸然闯入者,瞬间幻化成数百把相同的剑影,直向二人刺来。楼玉影见此情形,有些惊慌失措,回头看到师父的身影才松懈下来。梨花香气一瞬便出现在自己的身前,见那高大出尘的白色身影只一挥衣袖,淡蓝色的残影滞留很久才慢慢逝去。

      眼前的无数把长剑也一瞬间变回一把剑,跌落于地上,而后这把剑自行飞回洞的深处,变成了明灯照亮洞穴。小影觉得师父又一次救了自己,而且还帅气的抵挡住了剑气攻击,眼中似乎要冒出粉红泡泡来。再反思了一下自己鲁莽的行径,扁扁嘴,声音稚嫩委屈的道歉“我错了,师父,我再也不该这样做了。”

      “不该怎样?”清宸的声音此时有些冰冷。

      “不该不明情况的鲁莽行事。”楼玉影被冷冰冰的声音吓到了,瑟缩了一下,认真回答。

      “错了。” “啊?”“你不该随意松开为师的手,你想做什么为师自然会保护你,你不该将为师置于身后孤身一人冒失闯入。”听了师父这番暖暖的回答,楼玉影的心间一下被温柔填满了,被人这般关心,换做谁不会感动,不会心动呢。泠泠双眼此时在那暖黄色剑光的映照下,似有流光波动,望向师父,见师父已看向了别处。

      只好不再去多想,仔细看向这山洞内的景象,山洞内壁上凹凸不平,被流水冲击而成的石壁崎岖不平布满沟壑与裂痕,脚下是厚厚的碎石泥沙,一个个小土堆犹如野坟一般森然排列,每个土堆上插满了各色各样,大大小小的剑,或名贵或平凡,这些都是昆仑老祖开山以来,历代弟子遗留下来的宝剑。闭上双眼,放空心灵,如同入定一般,用心感知着身边是否有别样的气息存在,忽然只觉眼前丝丝缕缕的白气自远方飘来,得知这是属于她的牵引,顺着白雾一般的气体走去,最后停在了一座土堆前。

      这座土堆上,孤零零的插着一把剑,尘土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却也挡不住它散发出的莹莹光泽。清宸随着徒弟走来,手中的踏雪激动的颤抖起来,想不到几千年没见了,她还是这般美艳动人,寻梅。

      小影伸出手,想为眼前的仙剑拂去灰尘,结果剑锋一下子划破了她的手指,鲜血自指尖划出,被剑身上的纹路疯狂吸收,只见灵光乍现,灰尘已然消失不见。寻梅自行飞出土堆落在身前少女的手中,轻轻蹭蹭主人的手心,散发出悠然剑气将主人的伤口愈合。

      “寻梅终于有幸离开这暗无天日的山洞了,主人身上的独有的仙力唤醒了我。”寻梅的剑灵感激的开口,感受到身边熟悉的剑气,寻梅也不禁颤抖起来,飞至踏雪身前,踏雪、寻梅在它们的主人面前与对方痴缠片刻,寻梅便抽离开来,回到主人手上。

      “我叫楼玉影,不必唤我主人,叫我小影便可。”楼玉影出声提醒寻梅,见寻梅似乎很喜欢师父手中的剑,不禁开口道“师父,寻梅她好像很喜欢您手中的剑耶?”

      “嗯,为师的剑名唤踏雪与小影的寻梅本就是一对。” 清宸神色温柔看着自己的小徒弟。
      “既然这样,那小影和师父也是一对吗?”楼玉影再次天真的让清宸招架不住。

      “你是为师的徒弟,仅此而已,为师以太上忘情入道,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断然无法产生其它情愫,且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为师只把你当做孩子看待。”被这番言论听的一愣的楼玉影,此时才发觉自己多么的可笑,竟然妄想占据师父身边不一般的身份。对谁都那么疏离,清冷出尘又以忘情入道的师父,能够对自己这般好不过是见她可怜,又怎会因怜惜自己,而被拉入万丈红尘呢。

      楼玉影一直都明白,师父向来都是悲天悯人,对万事万物都有着大爱与责任。妖兽肆虐他会为了凡界秩序挺身而出,却不会因为自己的师父师弟殒命而就此伤感堕落,反而是更加地勤奋修炼,也变得更加孤寂。他可以爱这世间万物,却唯独不会爱上自己。原本什么都不懂的自己,被言铭师侄矢志不渝的单恋感动,也得知了什么是喜欢,她觉得自己喜欢师父,喜欢师父对自己的与众不同,喜欢师父的在意,喜欢能为自己下厨,种山楂树的师父。那时候得知颜卿是因为恋慕师父,才会嫉恨来路不明的自己,楼玉影不懂她为何会心生妒忌,现在她有些懂了,她有些妒忌这世界,能够被他沉沉的放在眼里,而自己也不过是世界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眼眶微微发红,感受到主人的心境变化,寻梅不禁记恨上了主人那狠心的师父,竟会说出这般无情的话语,因而对踏雪也产生了继续芥蒂。

      “师父便记住今日的话吧,既然只当我是孩子,那孩子已经长大了,师父再不必像小时候那般爱护我了。”楼玉影一咬牙,对师父说出这样的话后,跺跺脚带着寻梅跑出了山洞。

      尽管楼玉影已和寻梅契约,但她先前并未与之磨合,而且她也从未有过御剑的经历,但她属实想要离开此地,离开那个将自己当做孩子看待的师父。

      用意念令寻梅漂浮空中,见她漂浮的很稳,便慢慢站了上去,心中默念'凝神静气,抱元守一',想要操纵寻梅载自己离开这片令人伤心的是非之地。

      身后跟着走出来的师父只以为徒弟是着急练习御剑才这般匆匆忙忙的离去,见她这般上进也是满意的点点头,注视着徒弟倔强的站上寻梅,有意操控着它练习起来,想着她一定会先在这山顶上低空飞行练习几圈,不会出什么意外。

      没想到的是,眼前的小人竟操纵着寻梅直直飞下山崖似乎是要照原路飞回清影峰,心下担忧的御风而行,跟在小影的身后。片刻后见她忽然脚下不稳,寻梅有些颠簸了起来,小影似乎还想要倔强的调整身形,却不想她还是掉下了剑去。

      清宸轻轻叹了口气,加快身形一手接住掉落的寻梅一手搂住神情失望中似乎有些绝望的小徒弟,被他环住的小影一瞬间恢复了神采,本以为师父会因为自己的气话而不顾自己,没想到师父还是出现了,他还是很在意自己的吧。

      二人身边阵阵梨花瓣环绕,暗香疏影落入小影的鼻中,真想就这样沉沦下去,永远都不离开师父的怀抱。

      略带哭腔的开口“师父,你来了,你没有不要小影吗?”

      “傻小影,为师怎会不要你,未来的路还很长,为师还要亲眼看你修成仙身,还要亲眼看你风风光光的出嫁,除非为师未能渡过天劫而陨落,你便永远是我清宸的徒弟。”不知为何,说完此话清宸的心莫名一揪,想象到徒弟美艳动人的穿着大红嫁衣嫁给她的真爱之人,清宸的脸色微微有些发白。

      然而注意力被陨落吸引了的小影目光呆滞,“师父这样的上仙还会有劫吗,竟会陨落吗?”原本只是发红的眼眶此时充斥着泪水滑落。

      “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仙人也同样是人,不过比凡人生的长久罢了。为师曾窥探到一缕天机,即将遇到属于我的劫数,如若渡过便可入神界,如若渡不过便会因此殒命。”清宸搂着小影神色淡然的解释着,他并不担心这所谓的劫数,自己自修仙以来,一路上畅通无阻,偶遇瓶颈也很快会突破,就算不久后的劫数到来,想必自己也能够应付过去的。

      听了这番话后,楼玉影开始比先前更加勤奋修炼,只想变得更加强大,让自己能够在师父遇到劫数的时候有能力为他挡下些许。

      见小徒弟日日苦练仙法仙术,甚至达到了有些忘我的程度,仙力更是突飞猛进,虽有些心疼小小的徒弟,但是也十分欣慰于徒弟与日俱增的成长。若按这般速度修炼下去,想必十年以内她便可修得仙身,自此蜕去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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