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蝶

　　这是一只蝴蝶与她自己的故事。

　　一

　　一只蝴蝶在公园的草地上轻快地飞舞着。
　　时而底底地盘旋，时而向高处旋转；时而快，时而慢；它就像一个优秀的舞者，在空中画出一道道优美的弧线，美得让人移不开眼。
　　它比别的蝴蝶更独特。通体是明艳的大红，没有一丝杂色，那种比胭脂更艳丽，比琥珀更透亮的红色让它自信自己生来便是蝴蝶中最美的。
　　况且它还如此自由。它尽情地展现着自己的舞姿，时不时轻盈地飘落到一朵花上，吮一口花蜜，再扑腾两下翅膀，一跃而起，飞向蓝天。
　　突然，一个红色的身影闯如它的视野。
　　它看得到，那是一个女孩，穿着一件红色的裙子，衣袂翩翩。她竟也和它一样，那裙子没有一丝杂色，连那明艳如火又透亮如冰的红色给人的感觉也几乎一模一样。
　　它呆住了，连舞蹈也忘了继续。它只是痴痴地盯着她，盯着她，情不自禁地靠近，靠近，再靠近——
　　“啪”，它一头撞了上去。

　　二

　　胡蝶从梦中醒来。
　　她从床上坐起，揉了揉眼睛，拍了拍脸。
　　她刚刚做了一个好奇怪的梦。梦中，她变成了一只蝴蝶，碰到了一个红裙女孩。
　　她疑惑地看了看床头。那里放着一条大红色的长裙，是她昨晚准备的、打算今天去公园穿的衣服，却几乎和梦里的那条裙子一模一样。于是她确定，那个女孩就是她自己。
　　难道是因为昨天决定今天去公园，才会做这样一个梦吗？还是因为她太想要一只这样独特的蝴蝶了？她走下床，来到书柜前。那里放着一排又一排的蝴蝶标本。每一个，都是她用心捉来蝴蝶，放进玻璃瓶，等到它们没力气逃跑时精心做成的。每一个都完美无暇。
　　穿上那件红裙，她心中竟隐隐有些期待。虽说有些不切实际，但她还是忍不住幻想：今天出去，会不会真的碰到蝴蝶呢？……

　　…………

　　胡蝶兴高采烈烈地回到家中，一进门就喊：“妈——你看!看我捉到了什么!”
　　妈妈从厨房中走出来，温柔地朝女儿笑笑，“什么呀？”
　　“蝴蝶!还是大红色的，这么美!”
　　妈妈却皱了皱眉头，“小蝶啊，你捉的蝴蝶已经不少了，怎么还捉呢？”
　　“不是的妈!这是我见过最美的蝴蝶!最后一只，我就要这最后一只，好不好啊？”
　　妈妈走上前来，抚了抚女儿的头，“孩子，蝴蝶也是生命啊……这么可爱的小生命，杀死了多可惜，是不是？你说的，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再也不许捉蝴蝶了，知道吗？”
　　“嗯!”胡蝶乖巧地点头，走进了房间。
　　打开手心，那只蝴蝶竟一直乖乖的呆在那儿，一动也不动。胡蝶从未见过如此听话的蝴蝶。但她并没有多想，只是满意的点了点头，把蝴蝶装进了玻璃瓶。

　　三

　　蝴蝶只觉得自己有些晕头转向。它好像颠簸了很久。
　　它轻轻地扇了两下翅膀，飞了起来。可才飞几下，它就撞在了一个不知是什么的东西上，撞得晕头转向。好容易又飞起来，它再不敢轻举妄动。可凝神一看，面前明明什么也没有啊!再次朝前一冲，它却还是狠狠地撞在了一个东西上，又狠狠地摔在地上，摔得眼冒金星。
　　再次飞起，换个方向，但它还是刚刚扇两下翅膀就撞上了，还没飞稳就又被打落。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
　　……蝴蝶只觉得自己已经快麻木了，好像它只要动一动就会狠狠撞在什么东西上。但它还是奋力地飞起来，飞起来，想逃离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蝴蝶只觉得它周围的东西都变得模糊一片，它还在有气无力地扇着翅膀……突然，它一失力，整个身体便猛地被吸向一个地方，地板在面前猛地放大。它急忙竭力地扇动了两下两只早已酸痛得仿佛不是自己的翅膀，把自己稍稍提起一点。……不，不能再掉下去了……真疼啊……
　　似乎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了一个虚无飘渺的声音。
　　“它好像已经累了……”
　　是啊，累了。它晕晕沉沉地想。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

　　四

　　胡蝶从梦中醒来。
　　可她只是躺着，一动也不想动。
　　太累了，真是太累了……她又梦见自己变成了那只蝴蝶，还在玻璃瓶里挣扎了几天。
　　她有气无力地坐了起来，感觉自己就好像徒步走了几十里的山路。不……可能还不止……
　　她拖着仿佛灌了铅的双腿，一步一步挪到书桌边，坐下来看着那只蝴蝶。过了这几天，蝴蝶显然已经快力竭了，总是时不时猛地向下一坠，再艰难地挣扎起来，就好像下面有什么一直在拉着它，而它正竭力向上，企图挣脱着……
　　胡蝶看得入神了。她不禁有些心软，有点想放了它。但她刚伸出手指，就立刻又缩了回来。
　　不。不行。
　　这么美丽的蝴蝶可遇而不可求，若是放了，只怕她再也没机会见着了。
　　她下定决心，打开瓶盖，把蝴蝶捉了出来。
　　“咔擦——”随着一声轻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响，细长的订针穿过了蝴蝶纤细而单薄的身躯。它的触须最后颤了一下。
　　当天一切如常。晚上，胡蝶什么异样也没感觉到，倒到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户暖暖地洒了进来，照到了书桌上的蝴蝶上，使它越发显得明艳如火。
　　可是，它的主人却再也没有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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