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许江期

　　风平山上正在练功的孩童们看到连江牵着一个小女孩，顿感新奇，师父何时转了性，竟带了一个小女孩回来。

　　正堂内，时雨跪在素妆面前，乖巧得不像话。素妆问：“你叫什么名字？”
　　“时雨。”
　　“不好，一场雨能灭掉太多东西。根据你姑姑的意思，怕是要给你改名。以后你就叫融景吧，自然景色中的独特，却不被世事所束缚。”

　　“时……融景知道了，拜见师父。”说完，融景磕了一个头，接过连江给的一杯茶，递给了素妆：“师父请喝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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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江看着已经呜咽渐息的融景，将她抱起，送回了房间内，给她盖好被子之后，他才回到正堂里。他跪在素妆面前，久久没有动作。

　　突然，他磕了三个头，道：“师父，弟子以为这一次的回来是能够接受师父的教诲的，只是事总不能如愿。您一直教导我们做人一定要心善，但不能被迷惑了心，弟子想好了，弟子一定给您找到凶手，为您和师弟们报仇。弟子会照顾好雨儿的，请您放心吧。”
　　他起身，将素妆平放着，将屋外的师弟们的尸身一个一个排放好，每放好一个，他都会对他说出最后的一句话，也是语重心长的话，此后再也没有机会去说了。接着他又走进房间里，将师弟们平日里最喜爱的物品拿出来。他摸了摸那些物品，不过是一件寻常之物，可为何在这时候他却觉得这些东西好沉重。

　　他不舍，这些东西是他们最喜欢的啊，就要随他们而去了。
　　他在后院里挖好了许多坑，又找了一些干净的木板，伴着微弱的烛光，他一点一点刻好了他们的名字，还有……师父的。

　　至于那些黑衣凶手，连江先是在他们身上搜查，搜查不出什么东西之后，连江才将他们扔向外面的大坑里，埋好。

　　等他做好这一切时，天已经蒙蒙亮了。融景醒来发现自己躺在床上，她没有精力再去想自己是怎么回到房间内的，她走出去，看到连江在庭院内打扫着。
　　融景无言，拿起距离自己最近的扫帚和他一起打扫着。连江见到，开口：“我在你房间内放一碟糕点，你快去吃了吧，别饿着了。”
　　“待会儿再吃吧，不急。”

　　两人很快就将庭院打扫得一干二净，那些沾着血液的枯叶堆放在一起，连江点了一把火，烧掉了它们。

　　融景回到房间内，看着桌上的糕点，不知是连江何时做的，也不知他是何时送来的，她竟全然不知。只是刚刚醒来之时，自己的注意力完全不在点上，没有发现这糕点的存在。她拿起一块点心吃了起来，吃着吃着，眼泪跟不争气的流了下来，以后就只有连江疼爱她了，她也只有连江了。

　　后院里那些不能再活蹦乱跳的师兄们衣冠整洁，身上的血迹消失，地上还有给他们挖好的坑。他这是忙了多久，还有闲暇来给自己做吃的。
　　连江疼爱她，她知道。初次来到风平山时，自己怕人，不敢和人说话，师父让自己做什么就做什么，练功识字都不落下。只是自己没有基础，学起来非常困难，是连江一直在默默地陪着她，教导她。
　　他很严格，练功时，因为她的手臂力量用得不对，他让她拎着两块大石头绕着练功场跑几圈，哪怕是师兄们疼爱小师妹，过来替她求情，他也不肯开口让她停下。
　　练字时，也因融景写错了一个字，他罚。她写得不好看，他又罚。不知浪费了多少张纸，多少墨，不知几个日夜，融景才将字练好。

　　吃了一块糕点的融景呆坐在房间内，她想了很久的过去和未来，如果自己自暴自弃的话，怕是连江哪一项都不能挽回了。
　　她端着糕点出去，在连江面前笑了笑，努力挤出一个完美的笑容，道：“师兄，这糕点很好吃，你也尝尝好吗？”
　　“刚做好时我已经尝过了，你把它吃完吧。”连江低着头忙碌着，头也不抬。
　　“我要你现在吃，只有你吃了，我才会接着吃。”这是她对连江为数不多的威胁。
　　看着融景一脸正经的样子，他才伸手拿起了一块糕点，咀嚼了起来：“我已经吃了，你也赶快吃吧。”

　　谁知融景将糕点放下，一把冲向连江的怀里，还没等连江反应过来，融景便说道：“师兄，我小时候没了家，现在又没有了家，我已经没有了两次家了，你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如果你离开我，我就真的只是一个人了。”
　　连江轻轻拍了拍融景的背，轻轻说道：“我从未想过要离开你，你放心吧。”
　　“嗯。”融景离开了连江怀抱，在他身旁寻了一处干净之地坐下，边吃边看着他做事。吃完后，连江才说道：“雨儿，我们让他们入土为安吧，让他们走得体面些。”
　　“好。”

　　来不及为他们做一副好棺材，只能这么下葬。每葬一个，融景就会将他的剑和他最喜爱的物品放在他身旁。

　　融景突然看到了连江的一把扇子，那把扇子是连江最喜欢的，他曾经花了两天时间，从伐竹开始，一点一点将它做好，就连上面的画也是连江就着烛光画下的。二师兄明宋见过很喜欢，曾经开口跟他要过，被连江拿了另一把扇子搪塞过去了。

　　“师兄，这扇子不是你最喜欢的吗？为何会在这儿？”
　　“可是明宋更喜欢它。”
　　融景会意，将扇子放在了明宋的手中。

　　待做好这一切之后，二人来到正堂内，融景看着躺在地上素妆，眼眶渐红，她深知自己要挺住，用尽了气力，她没有让一滴眼泪掉下。她蹲下握起素妆的手，道：“师父，请恕弟子不孝，弟子将要到您的房内找您最喜爱的物品给您陪葬，虽然知道您平日里无欲无求的，但弟子还是想要给你找一件东西，陪着你。请原谅弟子。”

　　说完，她和连江一同进入了素妆的房间。房间内的陈设和素妆的性格一样清清冷冷的，中规中矩，没有半点能够展现主人喜好之处。

　　融景开始打开各种柜子，都是一些纸墨和日常所需之物。连江看着刚刚打开的盒子，发现了异常。盒子里都是素妆和他人来往的书信，它们皆是用信封封好才放在盒子里的，可为什么这张纸叠的如此乱，没有装封，像是突然有紧急的事情发生，才胡乱塞进来。
　　可是依素妆那不慌不乱的性子，不管发生多大的事情，她都会放置好东西才会出去处理事情。

　　连江将它拿出，打开一看，有被惊到。融景见他不再有动作，便走过去，看到他手上的信，接过来看了看，心底那不愿提及的过往又浮现了出来。

　　信里提及的，是关于素妆和落霜的事情，这是素妆要告诉融景的事情，可是信没有写完，最后一笔重重划了一下，像是被惊吓到一般。

　　信中说道，落霜原本是一位大户人家的小姐，只是因为不同意弟弟的婚事，一时气不过便离开了家里，自己一个人生活。哪怕是弟弟成亲之后多次过来找她，求她回去，她也不同意。落霜觉得，弟弟什么都好，就是看人的眼光不行，落霜多次告诉他，此人不像表面那般温柔善良。他太爱他的妻子，不愿听信他人之言，就算是自己的姐姐，他也不信。他原以为妻子诞下孩子之后，落霜就会心软跟他回去，可是落霜的性格太硬，说不动，他便一年来探望她一次，只是后来儿子渐渐长大，需要父亲的陪伴，他才来得少了。

　　素妆还说到，这户人家实力强大，是当地人都知道的人家，距离风平山不远。

　　整整一页纸，事情还没讲完，就被打断了。连江走到书桌旁仔细看了看，桌上的纸还有很多，墨也剩得不少，烛火像是自然烧完的，烛台上的烛泪太多了，素妆绝不会忍受这么杂乱的烛台。

　　想起前几天夜里，连江给素妆发出的信件，所以，一定是素妆想着把事情的前因后果写下来，想要告诉融景这些事情。可是，杀害他们的凶手突然来到，打得他们措不及防，精力和体力没有恢复好的师弟们，只能强打着精神与他们决一死战，奈何凶手人多，哪怕是杀了对方的一部分人，还是难逃一死。

　　不知为何，正堂内只有素妆一人的尸身，而师弟们的尸身都是在正堂外的庭院。
　　细想，怕是为首的人和素妆说过话，素妆和他厮打一番，虽是伤到对方几处，奈何体力跟不上，还是死在了对方手上。

　　想到这，连江的手不禁攥紧成了拳头，目光凶狠，像是要撕裂对方一般。融景从未见过连江这样，心感害怕，但还是上前说道：“师兄。”

　　回过神的连江发觉自己刚刚可能吓到融景了，才连忙问道：“对于这封信，你打算如何？”
　　融景答道：“既然是姑姑的，那就收着吧，这是关于姑姑为数不多的东西了。”
　　“也好。那你有找到适合给师父陪葬的物品了吗？”
　　融景摇摇头：“没有。或许师父什么都不想要，她只希望我们好好的呢？”
　　“那我去将她的剑擦干净。”
　　融景拦住了他：“不用了，我去就好了。你看你，眼睛里都是血丝，一天都没有睡了吧？好好休息一下吧，其他事情交给我就好，要是有我做不来的事情，我再叫你好了。”

　　看着融景坚定的眼神，他也只好作罢：“好，你也别累着了。有事告知我，我一直在。”
　　“知道了，你快回房休息吧。”
　　“嗯。”

　　融景将信折好，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才出门去。看着正堂内的素妆，她先是打了一盆水，将素妆擦得干干净净的，再帮她换上了一套最体面的衣裳，束了发，上了妆，让她看起来像是睡着了一般恬静。

　　接着，她才慢慢地将剑拿在手中轻轻擦拭着。
　　“师父，你可能不知道，每次你练功的时候，我都觉得你真的很帅气。我第一次拿起这把剑时，它就好重好重，我真佩服您，这么重的剑您都能使用得行云流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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