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许江期

　　“雨儿，你现在过得可好？”

　　这是……姑姑的声音？

　　“姑姑，你在哪？我怎么看不见你？”

　　周围黑漆漆的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融景想要着急找到昔日最爱自己的姑姑，可却什么都看不见，仿佛身处无边黑暗。

　　“我很好，只是这么多年了，你是否该放下，去过自己的生活呢？”

　　“我放不下，我还没有给你找到仇人，没有找到小欢，我又如何能放下？”

　　“雨儿，你执念太深。”

　　姑姑的声音越来越小，任由融景大声呼喊，都再也没了回应。

　　……

　　“姑姑！”

　　融景醒了，看着布局干净整洁的房间，才知道自己又做梦了。

　　江南的三月，烟雨朦胧，虽有回暖，可依旧有些寒冷，风一吹，犹如刀子穿透了骨子中，让人难受万分。

　　融景站在客栈的二楼上看着街道上的人流动着。叫卖声从未停歇，一声比一声高。有人在将价格讲到令自己满意的数字，讲不讲得赢，全靠本事。马蹄声偶尔传来，只见马背上的人穿着上好的服饰，打扮得体，大约是富家公子出来赏景。三月，一个万物复苏，花儿争奇斗艳，绿芽抽出的好时节。

　　连江端着一盘点心走进来，放在了桌前，看到融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便问道：“在想什么？”
　　融景这才回过神来：“无事。”

　　连江看了看外面，道：“这平凡人的生活可谓是幸福。雨儿，等哪天空闲下了，我带你去转转可好？”

　　他的话，让融景脸上的神情有了一丝变化，但很快就恢复了原样。虽是一瞬之间，但还是让连江捕捉到了。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想和普通女孩一样上街玩耍，始终不敢表露自己内心里属于自己想要完成的想法。

　　回神，融景抿了口茶，问：“师父让我们查的案子，你怎么看？”
　　连江坐下，道：“线索不多，但足矣。”
　　连江看着她，道：“数年前，也是这种时节，你出现在了我面前，你不说话，我只当你是腼腆。”
　　“不过是云泥之别，不敢越近罢了。”融景垂下了眼帘，如果不是因为那件事，自己是否像个平常女子一般无忧无虑地生活着，说不定现在已经有了如意郎君，过着其乐融融的小生活。

　　夜晚，融景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就是睡不下。

　　……

　　“来呀来呀，快来追我呀！”
　　“姐姐你等等我！”

　　时雨听到后，停了下来。时欢走到时雨面前，不满地嘟起了小嘴：“姐姐你跑得太快了，我不要喜欢你了。”
　　时雨一听便着急了起来：“你不要不喜欢我，我可是你姐姐。”

　　“那姐姐能否把腰上别的小穗子送给小欢？”
　　时雨看了看腰上的穗子，十分不舍。时欢看到她为难的表情，便低下头，而后缓缓抬头道：“姐姐若是为难，小欢不勉强。”
　　说完，时欢便摘下旁边的一朵粉色小花，别在时雨的头上，笑道：“姐姐戴上这朵小花，小花更好看了呢。”
　　时雨没有理会小花美不美，她问道：“小欢真的很喜欢这条穗子吗？”
　　时欢点点头，道：“其实小欢很喜欢上面的木雕……”

　　这小木雕是时雨一直带在身边的东西，她自己并不清楚是何时就开始带着这木雕的。木雕上的花纹甚是好看，上面雕刻着一朵荷花和两片荷叶，其余的地方除了有几条涟漪之外基本镂空，甚是好看。

　　看着时欢的模样，时雨便将穗子解下，放在他手心里，道：“这木雕于姐姐没什么用处，小欢喜欢，姐姐就送给你。”
　　时雨吃惊地看了看手上的木雕，愣是没想到时雨会这么大方，会直接将东西给自己。他开心地说道：“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谢谢姐姐！”
　　时雨笑了笑：“那你可要保存一辈子啊，若遇上喜欢的人，还可做定情之物呢。”

　　时欢眨了眨那双乌亮的眼睛：“喜欢的人？是像小欢喜欢姐姐一样的喜欢吗？”
　　时雨：“以后你就会懂啦。”
　　“可小欢只喜欢姐姐呀。”

　　融景看着手腕上的木镯，那是后来时欢送给她的。木镯上雕刻着两朵不够栩栩如生荷花，每朵花上都各自刻了小小的“雨”和“欢”。木镯说不上精美，但也是时欢用心做的。才多大的孩子啊，为了做这只木镯，手还出现了大大小小的伤口，更撒谎骗时雨是在劳作时伤到的。

　　融景心疼后来的自己，也心疼当时的时欢，也不知道时欢现今还活在世上吗。

　　翌日，连江与融景收拾好自己东西之后，便向督城而去。这一路的探查，线索皆指向此地——督城。

　　这地方说繁华也好，平凡也罢，人流密集，大户人家也有许多，也算得是适合安居乐业之处。河水流动，岸边不乏柳条与其游乐，河面上有些船只在顺着水流而缓缓移动着。河岸上的人家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距离师父素妆让他们出来查案也有半月有余，他们却只查到了地点和怀疑对象，速度不算快。

　　当时下山之时，师父告诉他们，山下有一处小城，这几年看似太平，实则不然，可去查探一番，就当增长经验。连江和融景接令，便下山而去。
　　此程于他们于多大益处，只不过增长见识罢了。

　　正想着，一位穿着上好绸缎，年近半百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走着，还不时地对身边那同样穿得上好衣物，不过颜色艳丽些的女子责骂：“你就算逃个百八十次，我照样能把你抓回来，有了心上人不要爹了？胆子可大。”
　　那女子立即反驳道：“我这不算逃，我这只是去寻我的爱。”
　　男人弹了一下女子的头：“还未及笄，便想得这么远，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爹了？”
　　“爹！”

　　随着两人的身影越来越远，他们听到的对话内容也越来越少。融景笑了一下，道：“我这个年纪的女子，大概都生了一个孩子了。”
　　连江笑道：“不急。”

　　两人走到一处茶摊坐下，等待上茶时，旁边一桌的客人交谈道：“这薛家的小女儿真是一点也不矜持，你看看，为爱出走多少次了。”
　　“可不是吗，也不知杨家的公子对她下了什么迷魂药了。”
　　“别说，我见过杨家公子一回，人长的确实风度翩翩，温润如玉，举止言谈那都是我们城内无人可比的。也难怪薛家小女儿会如此心羡了。”

　　连江听着，觉得无趣，都是一些大户人家的家事，一位还未及笄的姑娘，看到一位风度翩翩的公子，心动也纯属自然。

　　客人又继续交谈下去：“不过说真的，这薛家的发家史，可真是教人不得知，本不过是督城的一户小人家，却在九年前，一跃成为督城的大户之首，也真真奇怪。”
　　“有何奇怪？杨家和薛家，也正是在九年前才开始有关系的，要说薛家能像今日如此阔达，也是靠杨家的帮助。”

　　融景头轻轻一撇，连江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些什么了。为了让融景听得更加仔细些，他对融景点点头，向她示意。二人皆起身，走向旁边，欲与客人交谈。连江笑道：“兄弟，你们口中的故事，小弟我很感兴趣，不知小弟能否以今日的一壶茶，换取兄弟的讲述？”

　　融景穿着淡黄色的衣裳，连江则穿着白色的衣裳，俊男靓女，总能讨人欢喜。客人见了也是心生欢喜：“行啊，来来来，坐！”

　　当茶小二将二人要的东西放到客人桌上时，二位客人才又开始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知道的事情：“说起来，这薛家早年间也同我们如此，做着劳苦劳累的活来养家糊口，日子也就如此了。直至某日，杨家夫人带着杨家公子来到了督城，据说是来游山玩水的，大富人家果真是闲情逸致。”
　　“后来啊，杨家公子走丢了，被薛家老爷捡到，将他安置在自己的小摊上，还做了一碗面给他吃。而杨家夫人见此，心存感激，便给了他钱财，让他开一家属于自己的饭馆，也好摆脱风吹雨打的摊贩生活。”
　　“不过说起来，杨家老爷那消失已久的姐姐，在此事不久之后，在督城出现过一次。她长什么样子，不得知。”

　　融景一听，心觉奇怪，便问：“不得知？”
　　“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督城平日里人来人往，见过谁，有谁来过，若非是大户人家，亦或者长住于此之人，我们是记不住的。”
　　“我们知道此人出现，也是在薛家茶楼建起之后的事了。那时，正值薛家开业前几天，杨家夫人带着一队人马赶来，气势汹汹，我们都以为是薛家得罪了人家。其实啊，是杨家夫人来问话，说是听说她夫家姐姐在此地出现过，有无此事发生？薛家哪里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子，便道：‘未知。’此事才了结。”

　　融景心疑，又问：“杨家老爷的姐姐和杨家有什么过节吗？”

　　“这谁知道呢？我还听说啊，杨家老爷的姐姐出现之时，带着一位长得冷峻非凡的男孩子，还有一位脏兮兮的女孩子，年龄都不大，大约八岁九岁。”

　　融景一听，手颤了颤，连江深邃的眸子划过一丝犀利，展出的温润如玉在那一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很快，他又恢复了在外人面前那潇洒的样子，便道：“故事很精彩，在下谢过二位能抽出时间来为我们讲述陈年旧事。今天二位的茶，由在下请了！”
　　“公子爽快！”

　　连江付了茶钱，便带着心神不宁的融景到就近的一家客栈，要了两间房。

　　融景到房内之后，连包袱都未放下，便连忙问道：“师兄，他们说的，可是，可是师父？”
　　“怎么会？你忘了师父常年在山上练功了？若不是因为你，她不会下山的。”
　　融景不信他的话，还是继续问道：“可是，那人说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孩童，冷落非凡的是你，脏兮兮的是我，岁数还相似。”

　　连江道：“你先冷静。这大千世界，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数不胜数，街道上的乞丐每天还都做着同一件事，那就是乞讨。就算，那人描述的场面和我们有太多相似，类似情况有太多，你又怎么能确定那就是师父？雨儿，师兄教过你这么多，就是希望你在着件事上不要想太多。如果有关于那段陈年往事浮出水面的风声，我也会陪着你慢慢一究到底。”

　　融景无言，心觉那是师父不会错，可又究不出证据。看着连江笃定的样子，怕是再怎么驳回他的观点也是徒劳，她也只好作罢：“师父应是不会与寻常人家有关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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