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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9 章
李家的大肠卖得似乎格外好，对于这一点，洗肠子洗的累死累活的沈莹深有体会。刚过完年，德泰楼就连着让李种马又送了几次货，而且一次比一次多。李种马干脆发展了全套的猪下水熟食，让李家人忙得是团团转。李老爷子和李财这个半大小子担上了四处收购猪下水的任务，好些日子都忙得不到天黑不见人影。李黑妞和沈莹一起整天洗个没完。作为制作熟食的主力，夏春花女士虽然不用出去东奔西走，也是累得头昏脑涨。而李种马则是清闲的令人发指。除了每半月一次的去城里卖熟食之外，什么活也不干。就这样，李老婆子还整天担心自家的读书种子累着了。开玩笑！他根本就是去城里鬼混了好吧？沈莹背地里直吐槽。
这个认识在沈莹偶然一次和黑妞一起跟着李种马去镇上之后更加确定了，两个人去卖东西卖了两个半时辰，又不是第一次来，怎么可能要这么多时间？在等待的时间里，沈莹吃了两碗馄饨，两个肉包子，差点没把肚皮撑破。等到俩人回来时，沈莹敏锐的发现：颇有点愤愤不平感觉的李二嫂的头上多了两朵绢花。
与李家人的忙碌相伴的就是李家人的逐渐鼓起来的钱袋。最近夏春花女士多了一个爱好，每天晚上都出去向村里人夸耀自家小三：“我家三儿，那是又有长相，又有才学，又有本事，就说卖猪下水，我们家这三四个月来就赚了十两银子。十两啊，你们谁家的儿子有这么能干？……”反过来复过去的，把李种马夸成了一朵喇叭花。李家人在十里八乡的传闻也从“那个臭气熏天的人家”变成了“那个养了个能赚钱儿子的人家”。
五月初的一天，沈莹正在做饭，突然听到门外一阵喧闹。好奇地探出半个脑袋朝门口望一望，只见两个穿着破旧的中年人一左一右的，各抓着李老头子一只胳膊，半架着他往堂屋里走。两人长得是一个又高又瘦，一个又矮又胖，对着李老爷子的时候，脸笑得就像一朵花，嘴里亲家亲家的叫个不停，而对上对方的时候则是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对方的肉都撕下来一块。他们身后，是趾高气昂的夏春花女士。在后面是两个看似低眉顺目实则贼眉鼠眼的女人，手里各拉着一个少女，从体型上看，应该分别和前面的两个男人是一家人。
沈莹匆忙回去把饭收拾好盛出来，然后紧贴到灶房的窗子旁边开始偷听。李家人的房子似乎是多次加盖出来的，很是不规整，这给沈莹带来了不少方便。
屋子里，李老爷子正坐在椅子上抽烟，夏春花女士则是在高声大气的吵骂：“……想都别想！以前小三儿有病的时候你们没答应，现在倒好，看我们家三儿好了，就想来硬赖着我们家？想都别想？”
“亲家你这话可就不对了，你们家的李贵的八字可还在我们家咧，我们涂家的八字也没给我们咧，”那个高瘦的男人说，随手指向身后那个高瘦的像柴火棒的十六七岁的大姑娘，“你们家人当时非说我们家阿巧能干活，硬是扣着八字不还，怎么了，现在想要不认账了？”说的李老婆子一时语塞。
“是啊是啊，我们是亲家来着，你可别忘了啊，李家嫂子，你当时可是给了我家女儿一只铜簪子说是插定的，你可别不认啊……”矮胖的男人也不甘示弱，他一把拖过那个十二三岁的矮胖丫头来，按着她的头指给夏春花女士看：“看看，看看啊，这可是你们家留下来的插定礼，你可是早就定下了我们胡家的女儿了。你们家硬是想要赖婚啊——”说着拍着大腿直叫唤。
夏春花女士的战斗力也是杠杠的，一点也不退后：“滚你们的！两家破落户，一个个连吃饱饭都吃不上，还敢攀扯我家儿子？当年都是委屈了我们家，你们还敢不答应，说什么我们家儿子就是等死的货，现在倒敢上门来充便宜老丈人了？三张纸糊个驴脸——好大面子啊，我们家小三可是读书人，等他当了大老爷，把你们都抓去坐牢！”
“哎呀呀，说破大天去，也没有这个理啊，”矮胖女人也加入了争吵，“你们李家人现在有钱了就想要不认账啊！不就是当时没把女儿嫁过来吗？天可怜见的，我家圆圆可还小呢，我心疼女儿，想多留几年也不成吗？谁知道你们家儿子一好就变脸了。哎呦呦，真是让我们家人伤心啊。”说着还妆模作样的擦眼泪。旁边的人如其名的胡圆圆也跟着哭天抹泪：“你们家欺负人，我不活了，呜呜呜呜~~~~”一时间屋里好不热闹。
高瘦男人见对方一家人齐上阵，回头狠狠瞪了老婆孩子一眼：“都是些吃干饭的。眼看着自己家吃亏。还不快去求求亲家母别这么狠心！”说着作势欲打。
高瘦女人瑟缩了一下，走上前怯生生地说话，语气很是卑微：“亲家……亲家母，我家巧儿最是能干的一个人儿，嫁过来了，保证让你们家老三过的舒舒服服……好歹，我们家巧儿都十七岁了，比那些毛丫头强的多……”说着话竟是摇摇欲坠。
那涂巧儿连忙很是乖巧的扶住自己母亲，声泪齐下：“呜呜，母亲，你还好吗？都是女儿不孝，让您为了我的婚事这么费心，可怜我足足等到这个年纪，还被人嫌弃……”
堂屋里又哭又闹，灶房里沈莹抱着肚子狂笑：哈哈，李种马今天去镇上了，不一会儿就要回来，看你到时候怎么应付着这两位未婚妻和两对岳父岳母？难道以瘦的为球杆，以胖的为球，天天打着玩吗？哈哈哈……
正在两家人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时候，李种马迈着悠闲的四方步走了进来。身后扭头离开的是一身桃红上衣官绿裙子的李二嫂。那身衣服明显是新的，而且有些不合身，大概是在镇上买的成衣。沈莹眯着眼又确认了一下，确定她头上多了一只琉璃簪子。
“三儿，你回来啦？”夏春花女士高兴的迎接儿子，旋即想到屋里的两家人，连忙说，“快，先别进屋，等娘打发走这两家来胡闹的再回来。”
矮胖妇人上前一把抓住了李贵的手：“哎呀，亲家你真见外，快让我和女婿好好聊聊……”说着就把他往胡圆圆那边拉。高瘦妇人也不装晕了，一步窜上来，拉住另一只手：“明明是我家的女婿，女婿啊，我家巧儿可是等了你五年啊……”
两个女人你拉我扯，互不相让。弄得李种马胳膊都要断了，苦不堪言：“你们——啊，好疼——是什么人，嘶——快放手啊！”两个男人也上来帮着自己的老婆，嘴里女婿女婿的叫得亲热。两个女子更是吓人，一个像个肉墩子，一个像半块搓衣板，还向他大抛媚眼，作势要往他怀里靠，吓得他连连躲避。
高瘦妇人突然眼珠一转，对矮胖夫人叫道：“李家人三四年前和我家女儿定下来的，可你们家的丫头才十三四岁，他们家怎么可能去你家相儿媳妇呢？明明是我家的女婿！”
“对啊，”夏春花大叫，“我想起来了，当时相的应该是你家大女儿！好哇，你敢冒名顶替！”
“我才没有，当时这根簪子最后是在我二丫头手里，定的就是二丫头！”矮胖妇人狡辩，顺手又把矛头转了回去，“前年听说二林村有家人儿子在拜堂时死了，娶的那家姑娘据说就姓涂，方圆百里好像就你们一家姓涂吧？我呸，嫁了人还敢上门？”
“胡说八道，我跟你拼了——”高瘦妇人向矮胖妇人撞去。
“丧门星！克死了一个还敢跑来骗人！滚——”夏春华女士狮子吼技能再现。堂屋里人仰马翻。
堂屋吵得一塌糊涂，沈莹窝在灶下暗暗祈祷：让这两个女人把李种马收了吧，绝对是造福社会啊！可惜老天并不会如她的愿望。
“都别吵了！”两个声音同时传来，一个来自李老头子，另一个来自门口的里正，身边站着挑着担子的李财。
“许二哥来的正好，这两家人跑到我家来，硬说是小三儿的岳家，请李二哥帮忙分说分说。”李老头子向里正拱手，他可知道，小连村的这位里当年可是十里八乡的一霸。他来了，事情就好办了。
“哟？有婚书吗？”满脸横肉的里正腆着肚子问，两家人一起摇头——不敢撒谎，这位可是砍过人手的厉害人物。“那就敢上门？真他娘的不要脸！你们这群泼皮，那点儿小心思我门儿清…………”
许二哥当场破口大骂，并且威胁两家人，再敢到小连村来闹事，就吊起来打。霸气侧漏的样子让那两家人什么也不敢多说，灰溜溜地走了。扔下李种马坐在椅子上活动胳膊，嘴里嘶嘶有声。沈莹扼腕：就这么走了么？怎么也得让他脱臼啊！
“我说四嫂啊，”许二哥转过头来，“我帮了你们家这么大的忙，是不是该给点下酒菜？我也不要多，二十斤，来你们家不常卖的猪肚儿下个酒。你看如何？”
“那么……”李老婆子正要大叫，被自家男人狠瞪一眼消了声。
恭恭敬敬的送走了里正，李老头子慢吞吞地说：“你当年也是一心为了小三儿，可是怎么不把尾收好？你看，现在出事了吧？明天跟着我出去，看看还有那家人有些什么瓜葛的，赶紧都处理了！小三儿可最少得娶个有钱的大家姑娘！”听到这话李老婆子苦了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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