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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易
听完秦瑶事无巨细的描述之后，秦彦表情几度变换，最后索性半倚在座上，手撑着脸，低眉沉思起来。
兄妹连心，秦瑶只需看太子的表情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这场仗不好打。
如果一切属实，这场争斗恐怕一时半会都无法平息，无论是朝堂上还是民间，恐怕都会掀起腥风血雨。
大夏朝不过十数载，根基算不得多深，秦家又是草莽出身，守住大夏朝基业需要世家的帮扶。这便是为何先帝续弦娶了谢家女儿，宁康帝又封了王家女为妃。
但大夏却又不能被世家把持，所以谢太后没有留下子嗣，德妃的孩子也没能成为太子。
秦彦之所以能够守住太子之位多年不倒，一来宁康帝认可他的能力；二来宁康帝和先皇后感情甚笃，也有些爱屋及乌的成分在；但最重要的，还是因为林家不是世家大族。
但如果哪天世家真的耐不住而出手了呢？
宁康帝本就多疑，如果太子真的被厌弃，又没有适龄的皇子，那二皇子不是没有上位的机会。
二皇子母族王家势大，德妃的弟弟是户部尚书，族中也有很多已经出仕的小辈。更何况，世家大族的关系盘根错节，朝中少有没和他们结过亲的人家。
而秦瑶的外祖林老太爷出身草莽，家中三代从军，先皇后的几个哥哥都已为国捐躯，只剩一个跛足的小舅舅林达海勉力支撑着门楣，却也至今还未有子息。
真到那个时候，林家人丁凋零至此，又怎么能和王家抗衡？
秦瑶长叹一口气，顿感无力。
太子哥哥看起来风光无限，其实时刻都是如履薄冰，行差踏错一步可能就是万丈深渊。
“我们已经提前知道了他们的计划。”秦瑶安慰道，“将来行事更慎重些，未必不能把他们揪出来。”
她的安慰干巴巴的，但聊胜于无，至少也让屋子里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些。
秦彦忽的一笑，又恢复了平日的自在从容。“为今之计，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他们想要谋夺孤的位置大可放马过来，孤倒要看看他们能用什么手段！”
说到这，他便又摸了摸下巴，低头深思起来。
而另一边，听完太子的话，秦瑶赞成地点点头，余光却又看见谢晋诊似笑非笑地盯着她，像是要在她脸上看出花来。
这家伙！不帮着想想办法就算了，居然还有闲情看她？她不由得又一阵羞恼，便恶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谢晋突然笑了，这笑容如同一阵暖融融的风，忽的将他周身萦绕的凶厉之气给吹散了开。
秦瑶知道他长得好看，但这一笑带出的美却又让她觉得与以往不一样，就像是剑器淬火后，从氤氲烟气中透出的一抹夺目光彩。
她就被那一瞬间的艳光晃了眼。
……
秦瑶毕竟是从宴会上偷跑出来的，算了算时间，守在外头的桂香便来催了。
她不好多留，虽然还有很多话要说，却也只能匆匆离开。当然，临走前她还不忘剜了谢晋一眼。
太子忍不住轻轻咳了一声，她才心不甘情不愿的走出屋子。
等她离开后，屋里便只剩秦彦和谢晋二人了。
两人均沉默了会，又看了看太子，谢晋有些为难地开口，“这件事臣本不该听的。”
帝王家事，又涉及到这种密辛，他还想活到娶媳妇的时候呢。
好在，秦彦和秦瑶确实都不在意这件事。
“你和我自幼相识，难道还要避讳这些？”秦彦无所谓地挥挥手，但神情却暴露出了些微的忧虑，“孤只想要知道你的看法，瑶瑶的话……实在太非同寻常了些。”
不是他不愿意相信，只是这也太……
“臣觉得，四公主的话也并非不可能。”谢晋眯起眼，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这次回京，臣查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
他虽不能简单将自己的事情说出来，但透露一些消息给太子也不是不可以。毕竟他们是一条船上的蚂蚱。
秦彦挑眉，示意他接着说下去。
“范家和王家这几个月私下的来往有些频繁，臣本不在意，但后来又听闻范家旁支的范景安被圣上点为状元，便留了心。”
王家现任家主的祖母是范家嫡支所出，两家有所来往并不奇怪。秦彦便想起了京中最近的传言。
“你知道父皇有意将瑶瑶指给范景安吗？”他若有所指，“孤可是知道圣旨中秋前后就会颁下来了。”
谢晋表情一僵，旋即恢复自然，转而又继续说道，“臣说的这件事，正和范景安有关。”
“哈哈哈，谢晋，你这个人真是有趣极了。”秦彦抚掌大笑，戏谑道，“你要再不出手，瑶瑶可就是别人家的媳妇了！孤可真想不明白，你怎么就这么能忍呢？”
毕竟是早就相识的朋友，秦彦对他非常了解，他喜欢自己妹妹的事情又怎么能瞒得过自己的眼睛呢？
“陛下别拿臣开玩笑了，臣并非是针对范状元。”谢晋抿住嘴，好看的眉毛都快拧成一团了。
“说起来还要感谢公主刚才的一番话，臣才能顺利看明白范家和王家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又继续解释，渐渐地，秦彦就收起了戏谑之色。
“就如四公主所说，王家对那个位置早已有了想法，自然是要多攒些筹码，联合范家便是其中重要的一环。范家隐世不出，若不是范景安这人，王家也没法把范家也拉倒自己的船上。”
绵延百年的世家能量不可估量，即使是宁康帝也没有办法猜出他们的底蕴究竟有多深厚。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动联姻的心思。
不管是哪朝的习惯，这联姻也不可能由嫡亲公主来。何况说起来王家和范家都是世家，六公主显然和范景安更登对些。
但王家并不是那么希望自己家唯一的公主就这么用掉，所以便想出了另外的方法。
“为了能帮助范家扒上皇家，王家人便给德妃想了一计，叫六公主在屏风后头故意推了四公主一把。这样，最可能联姻的公主便顺理成章的从六公主变成了四公主。”
谢晋一边说着，心里也是思绪翻飞。其实刚才太子说得也不错，要不是为了秦瑶，他犯不着这么早就把范家和王家的事情抖落出来。
这本碍不着谢晋什么事，只是，王家千不该万不该把主意打到秦瑶身上……
“这范家，可真是胆大包天！”
不等谢晋话说完，秦彦便重重地将手里的茶盏一摔，再不复刚才的从容。
秦瑶并没有将自己最后的结局和盘托出，他虽然隐约也能猜出夺位失败的一派结局如何，但毕竟不如谢晋说的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来得深刻。
“他们胆子居然这么大！连公主的婚事都敢交易！”秦彦怒不可恕，脸上影影绰绰带出些属于帝王的杀伐之气。
谢晋没有出声，但如星星一样亮的眸子里也带了火。
四公主宴会失仪的事情早已传遍京城，大家本都以为是一场意外，怎么知道这居然都是王家和范家蓄谋已久的呢？
“瑶瑶平日里虽然咋咋呼呼的，但礼仪上从来没出过岔子，孤怎么就没有往暗害这方面想呢！”
思及至此，秦彦也是万分悔恨。
虽说他早在事情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关心了秦瑶，但却根本没想起来查一查事情的原委，如果让他早些知道，也不至于让秦瑶受那么大的委屈啊！
“这并不是陛下的错，要怪也只能怪那些家伙太狠毒了。”谢晋开解道，“臣已经着人去寻那母子二人，这件事很快就能顺利解决。”
“越快越好！”
秦瑶是秦彦的心头肉，他自然是见不得自己妹妹一点不高兴的，“我会命人上一封折子，好好收拾收拾这群目无尊卑的家伙！”
谢晋露出一丝喜色，便又起身向秦彦行了一礼。
其实对太子来说，他收拾范景安能获得的利益未必就比顺水推舟将亲妹妹嫁到范家要大。
太子愿意帮着谢晋□□，自然是因为太子更看重他而不是范家。
“好了好了，你不必谢我。就算是不为了你，瑶瑶吃的亏也不可能就这么算了。”秦彦罕见的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若是孤连自己的妹妹都护不住，孤要这天下又有什么用？”
“真要说的话，还是孤应该谢谢你才是。”秦彦性子和善，也没有储君的架子，话一出口便站起身要向谢晋行礼。
谢晋当然是不敢受，又忙起身扶住了秦彦。
“陛下这么做可就折煞臣了，臣能跟在您身边为您做事是臣的福分。”他说的滴水不漏，恭敬之余又带着些属于友人之间的亲昵，“何况臣也有一事希望陛下成全。”
心中的石头落了地，秦彦便也有心情开一开玩笑，他展颜一笑，“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孤知道你要说什么，只是孤虽然同意你这么做，但最终做决定的还是瑶瑶。”
太子毕竟在深宫中浸淫多年，要说没有自己的手段自然是不可能的。
“孤不像父皇，嘴上说的好听，却一点选择的权利都不留给瑶瑶。”他似乎清楚宁康帝曾对秦瑶说过什么，眸中闪过一丝不满，但又很快消失了，“瑶瑶的婚事，孤希望她能自己做主。”
“臣先谢过陛下，至于公主的选择……”谢晋自信一笑，像是成竹在胸，“臣会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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