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 19 章
只听见“嗖”的一声箭啸,远处雪白的鸢鸟便扑腾着翅膀从空中落下。
孟琯轻扯缰绳,马蹄绊着野草往那边走。
翻身下马,想去瞧她的猎物。细看几眼,才知这并非玉阳山中的山雀,而是经人训练,用作消息传递的信鸽。
通体雪白毛色光滑,羽毛遮挡的右腿上绑了个一指宽的细小竹筒。
她扯开绑牢的细线,想要打开,却是找不到开口。
“怎么了?”傅珩清疏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远远见孟琯的身形停住一动不动,还以为她受了伤。
孟琯回头,将刚刚卸下的竹筒摊在手心上给他看:“这个我打不开。”
傅珩皱眉接过,细细瞧了瞧,在底部轻叩了两下,拉出暗线,里面的信笺便自己弹了出来。
他看着她,声音里带了严峻:“这种毒筒向来是用作两地军营传达军务,若是强行打开,里面飘出来的粉末一旦吸入,便能杀人于无形。”
孟琯双目微睁,刚刚她还在想如何用匕首直接撬开,现下才松口气,还好傅珩及时过来了。
傅珩将卷好的信笺展开,漂亮精致的梅花笺,上面的字却是潦草不堪。
她凑过去,挨着傅珩的手臂,一个字一个字分辨着内容:“阿蛮,你我天涯两隔,切记保全自身,莫要回京。”
念完短短几句,她抬头去瞧傅珩,见他还是衣服凝眉的模样,不由笑言:“我是不是断了两位有情人的相思书信?”
这般精致的梅花笺,定然是只有贵家小姐才用得上,那这位阿蛮估计是贵家小姐的初恋情人……孟琯忆起从前在街上淘买的几个话本,讲的都是这种鸳鸯虐恋的故事。
却见傅珩神情依旧严肃,他摇摇头打断她不着边际的臆想:“谁会用军营里的毒筒传情?”
孟琯一愣,继续结合从前忙里偷闲所看的话本,两眼微闪,半笑闹半正经道:“那就是不能见光的感情。”
“……”傅珩神情微讶,不由垂眸去瞅她,她如星的眸子灼亮,好似一下便能灼到他心上最柔软的地方。
有些哭笑不得,他勾勾嘴角,似笑非笑地问:“这些都是谁教你的?”
“呃,没谁……”孟琯赶忙低头避开他灼热的视线,语气里因为心虚带了嚅嗫。
她从前让李玉慈帮忙淘买的话本,可都在麒麟殿龙床下的暗格里躺着呢。
傅珩将信笺折起来收好,顺手屈起手指轻敲她眉间,无奈道:“每日究竟在看些什么书?”
她“唔”了一声,双手抱着额头作认错状,讨好道:“看的都是太傅你让看的书。”
“哦,是吗?”傅珩抬眼瞅她,淡淡道:“《子鱼论战》可会背了?”
“……”孟琯只觉脊背一僵,许是好久不曾听他用这般生冷语气说话了,心头习惯性闪过一丝慌乱。
他见她抿嘴耷眉,两个梨涡若隐若现,便晓得这是她心虚的模样。
可她这般顺从的神情却又让他怜爱不已,手在她头上揉了一把,笑声清浅:“我没说要考你。”
孟琯松了口气,觉出他手搭在她头上,脸颊微烫,不由将目光转向一边,诺诺应了一声。
天上的云影徘徊,风将青草吹开,草尖划过长靴,带了些隔靴搔痒的意犹未尽。
两人一前一后上了马,继续往山中谷地走,偶尔瞧见野兔飞鸟,她便拉弓射下。
她的准头是好,可惜力道不够,不能一箭而亡,那便是折磨。最后说要狩猎的孟琯,还是将弓箭交给傅珩,由他代劳。
两人顺着玉阳山上雨水汇流形成的小溪,往山下走,猎下的野兔被拴在马鞍后面。
越往下走,树林愈深,两人便牵着马慢慢步行。走过碎石杂草的滩地,脚步隐在土地里,进了树丛中。
孟琯先傅珩几步走着,出了行宫,她仿若一只飞出囚牢的鸟,想要不断扑棱着翅膀往高处飞。他仅仅是在她身旁陪着,都能感受到她从心底溢出的放松与愉悦。
她抬头去瞅自己头顶上轻舞陆离的光斑,层层叠叠的树叶遮挡,仍然有光投下来。双手食指交叉,手臂往外舒展,伸了个懒腰。
提起脚随意地将脚边的石子踢出,那颗轻巧的灰色岩石在低空中跃出一个弧度,落在了不远处的阳光下,借力翻滚了几圈,最后停在了一旁牵马的傅珩旁边。
孟琯抬眼看去,就见傅珩站在日光里,眉目似画,一身对襟大氅穿在身上显得他儒雅又俊朗,眸子里流动着不知名的色彩。
孟琯冲他轻笑了一下,一双鹿眼露出嘴边小小的梨涡,一闪而逝。
他们往林子深一点的地方走,这里的树长得高,走得越深日光也就照不进来。寻了块岩石,傅珩从口袋里拿出手帕垫在孟琯身下才让她坐。
傅珩去寻了些树枝作支架,他像是很会做这些,就连拿出匕首将野兔剥皮放血,他亦是行云流水。
孟琯一下子看得入神,盯着他那一双如玉修长的手持刀片肉,心里倒是升起一抹罪恶——朝堂上众人惧怕的冷厉丞相,正为她做着这些杀生之事。
都说“君子远庖厨”,他的手可以执笔握书,可现下为她制弄食物,让她觉得格格不入,心里却又有别样的满足。
她坐在岩石上瞅他:“这些,你都是何时学会的?”
他一边削着手里的兔肉一边道:“科考前,曾被父亲放到军营里历练,自然就会了。”
轻轻地“哦”了一声,她顺着问:“我也需要学吗?”
傅珩听了这话,抬眸对上她眼,摇头笑言:“阿琯不适合做这些。”
她脸微红,转下视线去瞅脚边的花草,却又听见他温润的声音
“这种事,我来就好了。”
林间风带着花香草香,穿拂而过,她别开耳边的碎发,轻轻“嗯”了一声,像是在应下某个不成文的约定。
傅珩定定地瞧着面前的火堆,心里却是在琢磨先前两人截下的梅花信笺。
虽说的确是传情的书信,可用在这种竹筒里,难免让他生疑,可又无处盘查。
两人静坐着,随着面前烧烤的肉香飘出来,傅珩才从沉思间回神。
他起身去马鞍袋里拿了些佐料,撒了盐,再用刀一片片削好递给她:“可能味道没有宫里的好。”
孟琯笑着接过,她瞧着手里焦黄飘香的烤兔肉,十分捧场的拿到嘴边准备尝第一口。
“当心烫……”
提醒她烫的话还未说完,傅珩就见她已将刚烤出来的肉送入了嘴里。
舌尖烧灼的痛感瞬间传来,她喉咙里溢出呜咽声,赶忙将嘴里的肉吐出来,一手捂住自己的嘴,小脸立刻皱成一团。
“……唔,好烫,你怎么不早说……”女儿家娇柔的声音带了些哭腔。
傅珩看她捂嘴皱眉的模样,挪揄道:“谁让你这么着急?”却还是凑近些,拉开她捂着嘴的手,柔声道:“我看看,有没有烫伤?”
孟琯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无意识地眨眨眼,瞅着他琥珀色的眸子,不知不觉间仿若被蛊惑一般。
她小嘴微微张开,粉嫩的舌尖探出来,脸上一片绯红,只觉得羞窘极了。
傅珩瞅见她舌尖上零星几个血泡,小舌微颤,似乎是带了怯意。
被他盯着一处的感觉着实难熬,她不由用没烫伤的地方舔舔嘴唇,来缓解此刻的尴尬。
眼神往上瞟,对上傅珩深邃的眸子,他眼神渐沉,像是带了半明半昧的灼热。
心底涌上慌张,刚刚觉察到的一丝危险感迫使她一下子闭上嘴,屁股立刻往一旁挪挪,想退出他的视线。
傅珩堪堪回神,觉出刚刚实在失礼,怕又吓到她,便撤回身与她拉开距离,轻咳一声:“……只是长了燎泡,过几日便好了。”
孟琯点头,瞅他一眼,见他神情终于无异样,才放下心。
傅珩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定定瞧着面前的火堆,刚刚一瞬间的失控盘旋在脑中。
心中越是茫然,所求也就清晰了,那些曾在梦里出现过的画面,来了又去,起了又落。
宋桀将抵玉阳的这一天,上朝时,孟琯特地瞧了瞧刘世昌的神色,却见他对宋将军还朝之事不甚上心。
甚至在不少大臣启奏,望她嘉奖宋桀时,刘世昌虽是面不改色,可深蹙的眉头还是被她看在了眼里。
面前的冕旒微荡,孟琯却是一头雾水。
宋桀回朝,更能为他增添助力,可为何刘世昌是一脸不悦之色?还是说,宋桀突然回京,根本就不是他授意的?
兀自摇摇头,上一世宋桀对刘世昌的忠心她可是瞧在眼里,便也首先排除了内讧的可能。
下朝后,她在书房里与傅珩随口提了一句。
傅珩却是让她一切照旧,按照战功品级赏赐金玉田宅,也照例在望水台设宴,为宋将军接风洗尘。
宋桀有平定西戎的赫赫战功,虽有违令还朝之过,但终究不适合在现下的节骨眼挑明功过奖惩。
至于刘党里的内部纷争,傅珩不言,只告诉她需静观其变。
插入书签
作者有话要说:孟琯(痛苦状):呜呜呜,好烫。
傅珩(一本正经):亲一口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