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 外 情

　　房东就住在楼上403，所以基范没费什么功夫就找到了。
　　他还没走到门口，已经看见外面墙壁上写满了“欠债！还钱！”“不还钱让你好看！”等红色漆字。
　　走廊上站了几个大妈对着403指指点点，还说着什么‘程家老头又赌马输了钱，欠了一屁股高利贷，被人追债上身’之类的。听她们这样一说，基范大概明白了整件事情。
　　一个50多岁的大妈从屋里走出来，瞪了瞪那些嚼舌根的欧巴桑，使得她们一哄而散。基范知道，这就是那个房东程氏李丽芳了。
　　基范紧走两步来到她身边，原本拿着湿抹布要擦去墙上那些油漆字的李丽芳停下动作，带着不解看向基范。
　　朝他露出自己被称为‘杀人微笑’的笑容，基范蹲在她身边问：“大妈，需要帮忙么？我是楼上刚搬来的，听说你家出了点事，就来看看。”
　　任谁都无法抵挡他那灿烂美好的微笑，李丽芳木讷的说：“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小伙子你真是热心。”
　　“我听说是你老伴欠高利贷了吧？你们要小心才行，现在的高利贷都没人性的。喏，前些天还有人被那些追债的放火烧屋，一家人差点死在屋子里呢。”基范边说边观察着她的反应。
　　李丽芳身子抖了一下，哆嗦着站起：“不……不会的，我们只是欠点小钱而已。我先回屋了。”
　　看着她惊慌的样子，基范笑了起来。

　　从福广大厦出来已经将近一点钟，基范打电话给始源，约他在事务所不远的意大利餐厅碰面。
　　等基范到了餐厅后，始源已经点了吃的坐在那儿了。
　　一早上都在担心的始源连忙询问他：“范范，进展如何？”
　　放下公事包，基范心情颇好的说：“我跟阎理谈过，他是那种典型的刚出社会没什么经验，以致于找不到工作的大学生。据他所说那个房东太太为人很蛮横不讲理，我也问过那栋大厦的其他住户，都说她小气又泼辣，常常跟人吵架，大家都不喜欢她。而且我去了房东的家，你知道我看见什么吗？原来她老公被高利贷追债。”
　　始源有些惊讶，很快反应过来：“高利贷一般的讨债手法也不过是喷大字、恐吓勒索，若是极端一点的，就会放火烧屋了。你是说，其实纵火的根本就是高利贷？”
　　“没错。他们欠债无法还，当然是想尽快弄笔钱。如果阎理被判有罪的话，不仅要坐牢还可以得到一笔不少的补偿费。”基范笃定的点头。
　　始源仔细思考着，然后又说：“可是我们并没有切实证据证明纵火的是高利贷啊，要想脱罪还是不够的。而且当晚起火后确实有居民看到阎理从4楼逃跑出去，这一点至关重要。”
　　基范当然也知道这是关键，可他现在无法接触控方证人，只能等到上庭再做具体打算了。
　　见他有些泄气，始源马上逗他说：“好啦，现在想什么也没用，好好吃饭吧。我点了你最爱吃的牛排和红酒哦。”
　　“嗯，先吃饭。”基范知道他忧心自己，便甜甜一笑，开心地用餐。

　　没几天就到了上庭的日子，因为这是基范的出道战，所以韩庚放下手头工作拉了希澈一起去观看。本来英云也非常想去现场，必经这可是自己宝贝弟弟和爱人之间的首次交锋，当然不可错过。但无奈他当日警局里有案子缠身，怎么也走不开。
　　其实英云之前已经和正洙说过，让他上庭时不要太过严厉，毕竟是基范的第一场官司，万一弄不好给他留下什么心理阴影那可糟糕了。哪知正洙笑出点点梨涡道：“基范那么要强又不服输，而且跟希澈一样犀利难缠，恐怕到时候留下心里阴影的是我啊。”
　　听他这样说，英云觉得确实是这样，也就不再挂心了。
　　始源理所当然的到场助阵，当他和韩庚、希澈坐到听审席后，发现隔壁座位上坐着律政署的一干人等——晟民、钟云和贤重。而他们身后不远处，则是‘东方事务所’的在中、允浩、昌珉、Kimi以及易峰。
　　看到这样大的场面，希澈不由得笑道：“看来我们范范面子挺大的么，可比我当年出道时排场大多了啊。哎呀呀，也不知道小范范会不会腿软呢？”
　　他这话吓得始源微微颤抖，心烦意乱的担心起来。不是对基范没信心，只是这么多律政界的精英前辈都在，虽然大家私交不错，但怎么也会发怵的吧？这些人也是，周六不出去约会都跑来法庭干嘛啊！
　　韩庚拍拍始源的手臂，安慰着说：“你不用过度担心，钟云他们是来看正洙的嘛，毕竟他也好久没接什么案子了，一直处于半休息状态；东方家的几个估计也是给律政署面子才来的，你们还不知道吧？Kimi已经得到律政署同意，只要他有需要，便能够以检控官的身份出庭了。始源，你跟他正面交锋的日子不远了啊。”
　　“是嘛。”始源歪头朝Kimi那边看去，他正跟易峰耳语着什么，可能是察觉到他的目光，Kimi抬头看过来，人畜无害的笑了笑。
　　希澈靠在韩庚胸膛，懒散的说：“一个小Kimi怕啥？崔辛巴，你到时候可要干净利落的把他给结果了，知道不？”
　　始源笑笑：“没问题。”

　　很快，开庭了。
　　直盯着前方背对着自己的基范，此时始源终于感受到之前基范坐在这里看自己上庭的心情。那种带着期待的喜悦、怕他发挥不好的担忧和隐隐的甜蜜，萦绕在心头。
　　现在意气风发坐在辩方席上的那个人，光彩夺目、自信骄傲、浑身都散发着吸引人的气质。
　　他就是我的爱人呐。是只属于崔始源的爱人，是他的基范。
　　始源由衷笑出来，本就充满魅力的双眼里闪耀着满足的光辉。
　　身为控方的正洙先站起：“法官大人，控方想传召证人何光先生出庭作证。”
　　“可以。”
　　被带出来的正是本案唯一的关键证人——那个案发时看到阎理跑出4楼的居民。
　　“何先生，请问你家住在哪儿？”
　　现年48岁的何光身体发福得厉害，而且头上还秃顶了，看上去就是一个普通的中年男人。他似乎是第一次上法庭，很是惧怕的样子，畏畏缩缩的。“我住在福广大厦A座405。”
　　正洙看出他的紧张，于是放缓了语速，极尽可能地用温和的声音引导他作答：“也就是说，你住在我的当事人李丽芳女士家隔壁的隔壁对不对？”
　　何光渐渐安下心来，回答：“是的。”
　　“那你能说说案发当日，也就是李女士家起火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吗？”
　　“当时因为实在太热，我睡觉时就把家里的大门打开来，只锁住了外面的铁栏，这样比较通风要凉快很多。那天大概凌晨3点多吧，我迷迷糊糊的被一阵响动吵醒，听着好像是从外面传来的，我反正被吵醒了，干脆出去看看。结果一开门就闻到很浓的汽油味儿，然后就看到403门口火光冲天，而一个男人正丢掉手里的汽油罐从拐角迅速跑掉了。”何光将自己所看到的说出。
　　正洙再问：“你有没有看见那个男人是谁？”
　　“有，我看到了，就是阎理啰。”
　　“你为什么那么肯定是被告？”
　　何光想也不想就回答说：“他身上穿的那件T恤嘛，阎理很穷的，衣服就那么几件，当然可以肯定了。虽然只是一闪而过，但确实是他。后来警察不也说他没有不在场证明吗？”
　　“法官大人，我没有其他问题。”正洙只是将证供引出来，现在他基本上达到了预期效果。

　　接下来，便是基范的盘问了。
　　第一次看他穿律师袍，很帅气很英挺，若他平时的样子还有点像大学生的话，此时的他已经俨然一个专业律师。
　　他来到了何光所在的证人席前，严肃的问：“何先生，你确定你所看到的就是我当事人阎理吗？”
　　被他犀利的眼神震慑到，何光吞着口水说道：“是……”
　　“请你一定要明白，这是刑事案，牵涉到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一生的前途。何先生，请你再次确认，你看到的确实是阎理吗？”基范双眼如炬地紧盯他。他知道何光对法庭有些胆怯，所以便步步紧逼。
　　“是的吧……”
　　基范勾起嘴角笑了笑：“什么叫‘是的吧’？你这样不肯定，让我们怎么相信你的证词？！”
　　正洙适时的站了起来，他没有多么急切，只是用陈述的语气说：“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用审问犯人的态度对待证人。他这样，很容易使证人精神紧张。”
　　言外之意就是证人恍惚的证供全是被逼所致。
　　法官看着基范说：“辩方律师，请注意你的盘问技巧。”
　　“知道了法官大人。”基范有些气结，如此简单的被正洙给挡了回来，真是让人郁闷。
　　不得不承认，被誉为‘老狐狸’的正洙，果然是个难以对付的对手。

　　基范定定神，换了个问题：“何先生，请问你是不是患有梦游症？”
　　何光有些心虚，呐呐的答道：“那又怎么样？”
　　“证人，请你明白的回答我，是、还是不是？”
　　“是……”
　　“你患有这个病已经25年了吧？”
　　“对……”
　　“大家都知道，患有梦游症的人大多会在睡着后做出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起来刷马桶啦、胡言乱语啦。而当他们醒来之后，往往会分不清自己昨晚做过的事，到底是真的还是在梦游。我们不难想到，案发的时候，何先生说他听到原告人李女士家传来响动，所以出去查看。可是他那时究竟是清醒的亦或是在梦游呢？鉴于证人患有这个特殊病症，对我当事人极其不利，我恳请法官大人取消何先生的证人资格！”基范铿锵有力的说着，语出惊人。
　　通常来说，一旦被法庭接受的证人都是具有法律效力的，很少有律师会请求取消其作供的资格。
　　基范向着正洙所在的方位看去，不意外的看到他缓缓起身。
　　如果说正洙任由他控方的证人被撵走也没有动作的话，那他也不配稳坐律政署头号交椅了。
　　“法官大人，我反对辩方律师做出假设性推论！”正洙的声音比较空灵婉转，却是掷地有声：“辩方律师所说的情况虽然属实，但是患有梦游症的患者并不是每晚都会梦游。如果不能拿出切实有力的证据来证明何先生在案发时的确在梦游的话，我请求驳回辩方律师的要求。”
　　法官同陪审团交流了一下，有了定论：“辩方律师，请不要再做出此等推论。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基范对他微微欠身：“法官大人，我没有问题了。”

　　听审席上的韩庚也开始替基范紧张起来，就连开庭前还漫不经心的希澈也已经坐直身躯，露出了焦虑的神情。
　　韩庚喃喃道：“基范的情况很不利啊，接连两个问题都被驳斥得干干脆脆。正洙实在太厉害。”
　　“切，狗特算什么啊？我金希澈的弟弟才不会输！”虽然希澈嘴里这样说，还是难掩他的紧张。
　　反倒是之前一直担忧的始源此刻镇定了下来，他摇摇手指，道：“你们不用替范范担心，他不会有问题的。”
　　“你这么有把握？”明明刚才比谁都着急的。
　　始源笑着点头：“我有把握。因为你们看，范范的表情，他嘴角带着笑意，明显是在享受整个庭审的过程。他已经把这里当成是展示自己的舞台，在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会输。”
　　基范，你好好享受这梦寐以求的舞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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