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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城
自徐国边塞去往皇城不过数日之期,一行人日夜兼程行了五日。临近皇城之际,突地一骑飞驰而至。来人勒马递信不过瞬息之间,显是训练有素。
信笺封于赭色四方牛皮纸中,信使又是打马而来,信中应当是重光谴人所查探人间之事。重光驻马将信接了,当即便拆了开来。
人间百年大事书写来亦不过寥寥数页。
重光现下虽则不过百余年岁,于魔族之中正是初初长成之际,却是已几经生离死别,亦皆一力撑了过来。即便如此,看着信中言语仍是心中一窒。
重光年幼之时曾被收养于人间粟国王室。粟国小国寡民,百余年过去,便是改朝换代、找寻不到亦不稀奇。这些早于出行之际重光便有预料。却是无论如何未能想到,粟国早已灭了百余年,粟国王室皆不得善终。王朝至今已更替三四轮不止。甚而多年混战不休,粟国详细灭国之期已不可考。
重光心中顿如万蚁啃食,细细密密的疼痛蔓延周身。“不得善终……不得善终……”重光捧信之手微微颤抖。信笺被揉作一团,重光手中迸出赤白光亮,一瞬将其碾为齑粉。微风吹动枝叶,枝叶扇动粉尘,起起落落,终归后土。
重光策马狂奔而去。
“君上!”
七叶自马车停下便掀帘一直注视着重光,见他突地奔驰离去,下意识便提气低飞跟了去。
“姑娘!”
跟了约莫一炷香,周遭林木突地锐减,视野开阔了起来。七叶不敢再飞,落地行走了一阵,便见河边一匹枣红马正吭哧喘气。
重光孤身临水而立,形影相吊。
“你怎么了?”
重光回头一把将她抱紧,声音艰涩,显是极为难过。
“你一定,不要离开我!”
一股热气喷入耳中,七叶身子颤了颤,更觉腰身被勒得紧。唇畔几经张合,终归未有出声,只同样伸手将人紧抱。
链久一干人等不过半个时辰便也寻来,待二人全然平复心绪后方才现身。一行人便入了皇城,落脚于城东一处僻静院落。
“你可口渴?”
七叶说罢便拎起桌上瓷壶要给重光倒水。哪知壶中空空,滴水未有。七叶便又要去往后院取水烧水。
重光将她拦下,心中一时熨帖又好笑。他若是不拦,她可是要将他在边城为她所做嘘寒问暖之事,全数再做一遍?
“我不口渴,你陪我坐一会便可。”
七叶依言放下瓷壶,坐于重光身侧,一眼不眨将他看着。重光见状终是笑了开来,驱散了心中阴郁。
七叶却是莫名其妙:“有何可笑?”
“我并非是笑你。”重光收了笑意,仍是眉眼柔和,轻轻牵过她柔夷。“你身上为何这般凉,可是有不适之处?”
七叶摇头,两指摩挲重光手背,确是较己身热上许多:“生来便是如此……”
七叶指腹干燥微凉。重光只觉手中经脉突突直跳,周身汗毛直竖。微风自身后拂来,却未有带来清凉。反将眼前人青丝吹至胸前,有丝丝缕缕调皮钻入了衣襟……
重光艰难将目光转移,却是止不住心中所想……再听不进言语,只觉全身气血皆往一处汹涌而去。顿时犹如受惊一般,弹跳而起,匆匆离去。
七叶一愣,恐他有异,起身急追。
直追至重光门前。
“你可是身体不适,方才你手掌那般热?”七叶关切问道。
房中许久方才传来回应。
“我无事,在房中歇息一阵便可。”
七叶仍是不信:“你为何突地离去,可是功法融合出了差错?你将门开开,我予你看看。”
房内一时悄无声息。
七叶忧心更甚。正不知如何是好之际,突地福至心灵,思及前几日所看男女画册。书中女子多柔弱乖顺,男子多威武刚强,鲜少有男子愿受女子相助。重光莫非亦是如此?
“你,你悄悄将门打开,此事我绝不会声张。”七叶特意压低了声响。
重光顿时面如火烧。如何她便知晓了,她进来又能作甚……愈想愈是口干舌燥,灼热之感不降反升。
二人正僵持之际,链久却是率人捧了衣裳杂物前来。
“姑娘,你怎地在此,公子可是在里头?”
七叶略作思索,他既不愿她相助,总归让医官前来也是好的。便将前因后果说了,链久听闻更是着急冒火。
“公子,您可得万万爱惜身子,讳疾忌医可是不好。属下曾听闻人间有一名为蔡桓公的男子,初始小病不医拖至大病,继而病入膏肓,最终药石枉然,抱病而终……公子,您可万万不可这般!”
链久情真意切,言语间若有其事。一众人等无不动容。
重光郁卒。大声呵斥:“胡言乱语!本君好得很,你等速速离去,否则以违抗君令处置!”
重光鲜少有这般大发雷霆的时候,不知怎的七叶却是从中听出了几分气急败坏之意。除却链久、七叶,其余人等皆被唬得退下。
君上何曾这般急躁,定是病症有异,不好让人知晓!链久自觉窥破奥妙,亦悄悄退下……徒留七叶一人站立门外。
这般中气十足,应当是无大事了。七叶松口气,正思索方才重光口中“速速离去”之人可否含括自己时,门却是倏地开了。
重光面红耳赤,恨恨将人拉入内里。
门砰一声合上,七叶脑后便多了一只大手。大手收紧,重光前倾,二人上上下下便不过一指远近。
重光眼中似有焰火闪烁,一旦溢出,势可燎原。七叶嘴唇动了动,却是未有言语,看着重光眼眸,一时呆了。
重光另一手穿过七叶腰间,紧握她柔夷,头一歪,二人两口相触。
“如何,可是愈发地热了?”重光音色沙哑。
七叶如被火灼一般甩手,却是甩脱不得。
重光复又覆上那点朱红,轻扣门扉,继而如活鱼入水,搅动满池碧波。
七叶瞪大双眼,待回过神来如何能处于下风?亦憋着气,又冲出一尾赤色锦鲤,试探间从这方池塘跃至那方池塘。
顿时池水四溅,锦鲤犹自挨蹭、嬉戏不休……半晌,锦鲤各归来处,二人无缝相贴,上下数处起伏,胸腔、脉搏以及……
重光犹不愿松手,七叶亦情不自禁。
“你,可愿意?”重光哑声。
半晌,七叶不答反问:“你又愿意否?”
二人皆觉彼此又热了几分。
重光眸中焰火暴涨,势要将眼前人灼个干净……
这般势不可挡之际,房门却是倏地开了。不过小小“吱呀”一声,来人显是极其小心翼翼。
链久身后跟着一人鬼鬼祟祟进了来。
“君上?”链久悄声叫唤。“属下亲自请了随行医官前来,您快快出来……”
房内远不若室外光亮,链久尚未适应。未看清重光与七叶便立于他身侧不远处,亲密恍若一人。
重光眸中焰火未灭,直直燃成了怒火。医官正巧往那处一看,顿时肝胆俱裂,跪趴在地,垂头战栗。
重光转身背向他二人,将七叶护在身前。
“医官,你为何跪下了?”
链久看向医官眼前,亦是看清了。不过是君上背影,如何医官抖成这般模样?
“出去!”重光怒喝一声。
“君上?”链久不解,现下又无外人,何事还需隐瞒?
链久还待再问,医官却是手脚亦来不及抖,倏地站起,一言不发便拉扯着他飞快地往外走。
“林医官,你作甚?!你还未给君上看诊……你放开……”
链久硬生生被拉扯了出去。
“链久公子,日后若非君后传召,恕老夫再不踏入此院!”
“为何??”
二人声响渐行渐弱……
方才情境七叶自重光肩头望去亦是看得一清二楚。轻咳一声,面上难得浮上几分难为情,连连后退了数步。
“你好生歇息,我,走了。”
重光现下亦是冷静下来,并未追逐。七叶飞一般奔至对侧,门扉开合间震天响。重光轻抚唇畔,面上三分着迷、三分沉醉、四分满足。
半晌,重光稍定神,唤来卫兵。
“公子有何吩咐?”
“交代下去,自今日起,由链久守夜。”
卫兵愕然。思及链久公子唠叨功力,亦唯有硬着头皮应了。
翌日,不过卯时,重光便起身习武。已有多年未练,初始难免生疏。重光慢慢回忆,不过几个来回,动作间便有行云流水之姿。
七叶睡眼朦胧之际便见窗上剪影如青松如劲竹……通识大陆各族功法皆为修内而发外,多为参悟静修,鲜有这般大动作的时候。
重光四肢修长有力,使刀用剑皆可挥出甚远甚广。门窗之上除却重光身形,便再容不下其他。不知何时,旭日升起掩下烛光,门窗剪影反倒消逝无踪。七叶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辰时,七叶起身。甫一出门便见重光已候在门前。
“今日一同逛一逛皇城如何?”
七叶点头。思及昨日之事,面色仍有些不自然,匆匆绕过重光便自行洗漱去了。
重光嘴角微微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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