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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清晨，当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的时候，体操队内的小食堂就已经忙活了起来。热气腾腾的饭菜，是绝大多数小队员强忍寒意，从温暖的被窝里面爬起来的动力
“诶诶，今天有居然有腌菜，快帮我拿一碟！”
“鸡蛋呢？我怎么没看见鸡蛋？光有腌菜有啥劲啊？又吃不饱肚子！”
“嘿，这你就不懂了吧，我们这里腌菜就是要和稀饭一起吃的！那味道老鲜了！”
“诶...我昨天又没有抢到热水洗头，你说这头上会不会长虱子啊？”
“啊？不会吧？长虱子可是要剪头发的，我好不容易才留起来的辫子呢！你看我这皮筋都是新买的，两分钱呢！可心疼死我了!”
三五成群的队员们在餐桌上打打闹闹，都还是半大的孩子，难免有些时候从骨子里透漏出些许的孩子气。
体操队的队员们大多来自于五湖四海，像晏鸿、周红杨这样的当地人反而不多。外地的队员都被国家统一调剂在体操队自己修建的宿舍楼内，一日三餐平时基本在小食堂内解决，偶尔也会有本地的同学在小食堂凑凑热闹。
“大新闻！大新闻啊！”陈三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穿透房门传了进来，“同志们，天大的新闻啊！”
“陈三？你来做什么？家里的米线吃腻了，跑这儿来和我们抢腌菜？”有队员毫不客气地横了他一眼，“去去去，一边去，少在这里腻歪。”
“真的是天大的新闻！”陈三跑得气喘吁吁，大口喘着气说道，“我二大爷外甥的邻居的发小亲口告诉我的！和小天才有关的！”
“小天才是谁啊？”有新来的队员好奇地问道，“我们队里面的？”
“我们队还能有几个天才？”另外一人些许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晏鸿呗！”
“晏鸿？人家昨天还好好地来训练来着，你别咒人家行吗？”又有一人忍不住插嘴，“再说了，人晏鸿出事了，你能捞到什么好处？你还真别说，这美国来的教练，指不定还真就只看中了晏鸿一人！万一他把晏鸿挖美国队去了咋整？”
陈三抱着搪瓷缸猛地灌了一通水，方才坐在小食堂吱嘎作响的小板凳上开始了他的演讲：
“兄弟们！不好了！确切消息，晏鸿要退队了！她家里人据说都同意了！”
这一下子可是在食堂里掀起了轩然大波，半支队的队员们都沸腾了！
“你瞎说什么你！”一直坐在一旁没做声的女队队长刘敏一下子就占了起来，面色通红，看来是气得不轻，“你...陈三同志，你这是在造谣！”
“我没造谣！”陈三立即反驳，“千真万确，有人都听见晏鸿因为这事和她妈吵架了！好像连刘教练都惊动了！”
“瞧你说的，要是小天才真的退队了，她干嘛去啊？”有人小声质询道，“就她们家那个情况，她妈也不会给她念书啊？念书多耗钱啊？”
“你们说，晏...晏鸿会不会去嫁人啊，我看...她和周红杨还走得挺近的。”
甄晓燕的一句话，让在场所任的人都闭了嘴。
“甄晓燕，你——”刘敏还没准备说什么，甄晓燕的眼眶就“噌”地一下红了。
“对不起...队长，我、我就是担心晏鸿......我真的没有别的意思。”
甄晓燕说着，眼泪就开始在眼眶里打转转。
男女之间处对象可是国家队的大忌，如果有哪位队员在队期间处了对象，基本上不是被雪藏就是被除名。
“刘敏同志，晓燕同志就是正当地关心一下同胞，你这样说话是不是太重了？”马上就有男队员为甄晓燕鸣不平。
“没有，都是我的错，我不该随意提起晏鸿同志的家事...都是我的错......”甄晓燕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连话也说不出，双手捂面开始无声地啜泣。
甄晓燕这话，看似没有任何的不妥，但其实暗地里基本坐实了晏鸿因为处对象而想要退队的“事实”。
“我看晏鸿要退队这是多半是真的...就上次要交给陈教练那张难度表，晏鸿明明能做E，你知道她填了啥不？四个A！”
“四个A？！我还以为张玲玲当时说晏鸿要退队是瞎说的呢，感情是真的啊......”
“晓燕，没事，又不是你的错，又不是你想退队，是晏鸿想退队...”有男队员想安慰甄晓燕，结果话音还没落，就听见身后有男声问道：
“你们说谁要退队？”
“晏鸿啊！”
“晏鸿做什么要退队？”
“诶，你这人怎么不听人说话呢？都说了晏鸿和周红杨处对象...”男队员刚想斥责他两句，结果一回头就看见周红杨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
“我和晏鸿处对象，嗯？小爷我怎么不知道？”周红杨在和他对视的那一瞬间，彻底敛去了笑意。
“都啥时候了，中国都开放了，我都没想到，咱们体操队还流行包办婚姻啊？”
“甄晓燕，你那么喜欢给人凑对子，还做啥体操队员啊？我看你不如干脆去做个媒婆，就你这能力，待在国家队倒是屈才了。”
甄晓燕万万没想到自己这回会撞在周红杨的枪口上，慌张地向后退了两步，结果一不小心撞上了小食堂的卷闸门，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你别怕啊，甄晓燕同志，别搞得好像我欺负了你似的。”周红杨步步紧逼，直到将甄晓燕逼得无路可退，“你只不过就是提了一下晏鸿同志的家事而已，有什么好怕的？”
有的男队员下意识地想维护甄晓燕，却无奈周红杨的父亲是这城里最大的服装厂厂长，他本人又是体操队男队队长，是在是不敢忤逆。
“你听好了，甄晓燕，晏鸿退不退队，和谁处对象，于情于理，和你，都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你，好自为之。”
说完，周红杨自顾自地撇下甄晓燕从大门口走了出去，徒留众人尴尬地面面相觑。
周红杨看似冷静镇定，，但其实，所有人里面，最慌张的人是他。
陈三这人虽然看似不靠谱，但是也绝不会空穴来风，他说晏鸿会退队，肯定是有依据的，没准晏鸿那傻丫头还真会退队。
他决定去找刘教练问个清楚。
教练办公室。
陈教练一言不发地抽着不知名的带有英文字符的香烟，面上虽然没有什么表现，但他不断摩挲的手指，让对陈艾极其了解的刘教练，窥见了他此时内心的不平静。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刘教练讪笑道，“小同志和家里人闹了点矛盾，说话冲了点，说不定过两天就好了。”
见陈艾还是没有说话，他又继续补充道：“晏鸿这个小同志，平时的态度也是非常端正的，训练也很认真......”
“张玲玲的态度比她端正，训练比她认真，意志比她坚定。如果光凭这点，我为什么不选张玲玲，要选她？就凭她年纪小？”陈艾冷冷地打断了他。
他的五官线条本就偏冷硬，这样一来，更显得拒人于千里。
“刘教练，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要的，是什么。”
“我需要的是年纪适中，同时拥有技巧与意志的队员，而不是一个随时随地闹脾气，不识大局的小姑娘。”
“如果她是因为自己的天赋而骄矜自重，那么我会告诉她，天赋这种东西，在体操界，真的不值钱。”
“今天的检测，如果她没有到场，我会自动把她的位置让给其他更适合的人。”
“她的的确确是顶梁柱，没错。”
“但少了她这根顶梁柱，这座大厦，也不会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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