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如此多娇

　　亓笙躺在床上呼吸渐匀，不知何时已沉沉睡去。再次睁眼时天已大亮。
　　“殿下难得睡的这样好。”红月嘴角含笑，伺候亓笙洗漱。亓笙一向浅眠，每每不到时辰便醒了，今日却是等红月等人进来了还在睡着。
　　“不知怎的，昨夜睡的沉。”亓笙每日醒来总是头疼反胃，今日却是神清气爽。不禁心情大好，声音也雀跃几分。
　　“咦，这花怎么换了？昨个儿才送了红杏，今儿便送了茉莉。广储司的人倒是勤快。如今不是茉莉的季节，倒难为他们让花开的这样好。”绿芙立在床侧，看见桌上的瓷瓶里插了几枝茉莉。只见那茉莉晶莹剔透、颜色如玉，不禁发出感叹。
　　“奴婢曾在医书上见过，茉莉助眠。想来殿下睡得安稳，就是它的功劳。”红月闻言看向茉莉，笑意更甚。
　　亓笙听罢，也回身向茉莉看去。娇巧玲珑的茉莉虽不如牡丹明艳富贵，却质朴纯洁、楚楚动人，颇有几分冰清玉洁的意蕴。
　　梳洗罢，亓笙前往凤鸾殿议事。再回东宫时，却是见着一位故人。
　　“哟，稀客啊。什么风倒把纯阳郡主吹来了？”亓笙步入殿内，只见纯阳郡主坐于桌旁，不禁面露喜色，快步上前。
　　“怎么，太女倒是不欢迎我？”纯阳说着弯腰朝亓笙作揖，笑脸盈盈，语气很是熟稔。
　　“还说呢？你自己说，成亲以后，多久没入宫了？不在家守着夫郎，倒是舍得来见我。”亓笙一把将纯阳扶起，而后两人相对而坐。语气虽是嗔怪，亓笙面上却没有半分恼意。
　　“倒也不是专程来瞧你，只不过今日陪阿宁入宫，便顺道来看看。”纯阳眉开眼笑，语气嘚瑟，丝毫不给亓笙台阶下。
　　纯阳郡主与亓笙是表姊妹，又是闺中好友，向来最为亲近。但因其与夫郎成亲不过三月，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所以近日入宫少了些，只及笄礼上与亓笙匆匆见过一面。
　　“你这人！那你出去便是。”亓笙闻言失笑，作势就要将纯阳向外撵去。
　　纯阳与亓笙推搡，说什么都不愿意向外走。打闹间，纯阳忽然瞥见桌上的茉莉，不禁叹道：“你这茉莉开得倒好。”
　　“想来是广储司送的。你若喜欢，便自个儿上内务府要去。堂堂郡主，要几枝花还能不给你？可别来祸害我的。”见纯阳说起，亓笙望着茉莉，眼中难掩喜爱之色。
　　“广储司送的？可我方才才带着阿宁去过李贵君那，怎么他那倒是红杏？”阿宁是纯阳的夫郎，也是李贵君的胞弟。今日纯阳入宫便是带阿宁去拜见李贵君。
　　亓笙闻言蹙眉，面露不解。
　　“怕是你宫里哪个下人存了取巧的心思，特地寻了花来送你。这会儿怕是巴巴的等赏呢，偏你还不知道。”纯阳见亓笙面有疑惑，沉吟半晌，得出结论。
　　“你难得来一趟，不说这些了。”亓笙听罢纯阳所言，心中暗暗记下，想着晚些命人查一查。此刻，拉着纯阳便朝里屋走去。
　　亓笙与纯阳多日未见，这会见了有说不完的体己话。直到宫门下钥，纯阳才离开东宫。
　　傍晚，亓笙正用晚膳，忽的想起之前纯阳所言，向绿芙说道：“今日纯阳说，那茉莉倒不是广储司送来的，你且去查查是谁有这般玲珑心思。”
　　绿芙应下，去东宫问了一圈儿，却是无果。于是来向亓笙回禀。
　　“想来是个老实本分的，见殿下问起倒是不敢承认了。”绿芙寻不到人，思来想去得出了结论。
　　见亓笙未答，绿芙又道：“殿下若不放心，奴婢便将它换了。”
　　亓笙闻言看了眼茉莉，那花立于瓶内，亭亭玉立、招人怜爱。亓笙思量片刻，摇了摇头，说道：“无妨，总是别人一番心意。”
　　入夜，亓笙于案前翻看书籍。因着亓笙今日歇的晚，又不忍红月等劳累，是以此刻凤元殿中只有亓笙一人。
　　伏案许久，亓笙嗓子微涩，想着去倒些茶水。却又想到早春的天气仍带些寒意，又没有下人守着，想必此时茶水已是冷了。亓笙肠胃不好，用了生冷的吃食总会不适，现下却无可奈何。暗叹一口气，走至桌旁，给自己倒了一盏茶。茶水入口，却没有想象中的寒凉苦涩，反而温热甘甜。
　　亓笙一愣，将茶壶打开，只见壶中茶水仍是散发热气，却并不滚烫。温度恰到好处，入口正是适宜。亓笙心中一喜，却并未多想，只当今日屋里暖和，茶水凉的慢些。
　　夜渐渐深了，一轮弯月高高地悬在天上。除了偶有风声，东宫倒是格外安静。本是早春，正是蛐蛐闹腾的季节，此时却也不见踪影。
　　凤元殿笼在月色中，柔和幽静。亓笙有些乏了，想着上床歇息，却僵在原地，踌躇不定。亓笙前世患有夜盲，因而对黑夜多了几分畏惧。往日总是等亓笙上了床，红月等再替她熄灭蜡烛。今日却是不行，只能自己动手。
　　亓笙深吸一口气，心下一横，欲灭了灯再一路小跑地上床去。却忽见廊间不知何时亮了一盏宫灯，光线透过窗屉正好照进里屋。虽是不亮，视物却是足以。亓笙疑惑，探出头朝窗外看去，却不见有人。又实在困得厉害，不愿多想。只以为是宫人疏忽，忘了熄灯。于是借着灯光回到床上，不过片刻便沉沉睡去。
　　自茉莉一事已四五日有余，送花之人虽始终未曾现身，亓笙浅眠的毛病却是有所改善。许是因花香助眠，又或是晚间扰人的蛐蛐声消失不见，亓笙近日睡得越发香甜。亓笙也曾疑心茉莉来处，命红月将花细细查看一番，却并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安心摆着。
　　晨间，亓笙坐于案前，看着瓶中茉莉有些出神。距离初见这花已有些时日，但花朵依旧洁白娇嫩、丝毫没有枯败的迹象。定是有人每日更换的缘故。而这暗中之人却能避开众人，至今未被发现。若非武艺高强，就是亓笙极亲近之人。又联想到近日自己着实太过幸运，随手摆放的物件总能物归原处、心中所想也总能如愿发生，似是有人暗中相助。亓笙心下有了计较。
　　收敛心绪，亓笙提笔在纸上画了一幅瓷瓶茉莉图。亓笙对字画颇有研究，此时随手一画，虽比不上大家之作，却也是难得的上品。只见画上虽只有寥寥数笔，却勾勒出茉莉的娇嫩纯洁。
　　“殿下，陛下那儿请您去凤鸣殿议事。”红月从廊间走至殿内，似是不忍坏了亓笙兴致，纠结再三才轻声说道。
　　亓笙闻言抬头看向红月，眸光微闪，说道：“知道了。先前纯阳曾提起这茉莉，你且同绿芙出宫给她送去。绿芙那丫头贪玩，你们晚些回来也是无妨。”
　　红月得令，抱着花瓶退下了。亓笙放下手中毛笔，将画作往桌上一撂，便起身去往凤鸣殿。
　　亓笙走时特地打开了窗，今日天气泛着小雨，若是无人收拾，画作必湿无疑。而东宫的书房向来只有红月和绿芙两个心腹能够进入，此时亓笙将其二人支出宫外，便是存了试探的心思。
　　凤鸣殿内，女帝坐于首位，尚书令、中书令、门下侍郎与兵部、礼部尚书立于阶下。见亓笙进来，相互见了礼。
　　女帝以目示意尚书令，尚书令张大人上前一步，说道：“楚国派人送了公函国书，说是新皇登基，诸事繁杂，先前太女及笄未曾来贺。如今，特派遣使臣携珠宝玉石前来朝贺。”
　　楚国与燕国素有积怨，虽不曾兵戎相见，却也算不上友善。亓笙听完，眉峰微蹙，问道：“本宫笄礼已半月有余，如今来贺是打着什么心思？”
　　张大人闻言，又道：“臣听闻，楚国北部的魏国近来虎视眈眈，屡侵楚国边界。想来楚皇如今主动示好，是怕我们与魏国同盟，让楚国腹背受敌、难以招架。”
　　女帝听罢，看向亓笙，眼里情绪不明：“太女，你有何看法？”
　　亓笙沉思片刻，说道：“儿臣以为，我国与楚国乃是邻邦，唇亡齿寒。若魏国此番一举破楚，于我燕国百害无一利。倒不如与楚国交好，静观其变。”
　　女帝略一点头，又问道：“众卿以为呢？”
　　中书令林大人应声而出，说道：“臣以为，如今我国昌盛，魏国不敢来犯。但魏国素来野心勃勃。若是吞并楚国，假以时日，必定对我燕国有所威胁。如今楚国主动示好，我们不妨接受，煞煞它魏国气焰。”
　　“即使如此，礼部从今日起便着人准备。”女帝说罢，抬手拂袖示意众人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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