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针锋
沈明仪也是到上川,才感受到许今瑶经历的“甜蜜”的折磨。
为了让许今瑶尽快成婚出嫁,许家上下可谓是戮力同心,想尽了花样。
每日里,青年才俊的画像流水似的送进来。
许母和许大嫂变着花样试探许今瑶的喜好。
沈明仪一直跟在许今瑶身边,倒是大饱眼福。
虽说许家急着送许今瑶出嫁,但也没随便找人糊弄。选中的人皆是相貌堂堂,各有风采。或饱读诗书,风流倜傥;或威风英武,一表人才。家世也都门当户对,许是担心许今瑶婚后受气,挑的均是家风清白、父母知礼的好人家。
足以见许父许母费的心思。
这一日,许母又一次无功而返,丢下成摞的画像气呼呼地离开。
至少今天逃过一劫,许今瑶大大松口气。
这样的情景业已上演无数次,沈明仪不动如山,捏着画像细细看来,忍不住问:“这么多好儿郎,你竟没有看上一个?”
许今瑶瘫在小塌上假寐,闻言打了个哈欠,煞有介事道:“这些画像,在我眼里都是阻碍我驰骋疆场的大山,一样的难以跨越,又必须越过。我怎么可能会看上这些张牙舞爪要毁我后半辈子的人?”
沈明仪颇觉好笑:“但我看这架势,你父母嫁你心切,恐怕不会轻易动摇。”
“所以我特意请沈大姑娘来帮忙啊。”许今瑶成竹在胸。
许父许母虽说不是轻易会改变主意的性格,但有一个致命的弱点:对发生在许今瑶身上的任何事都如临大敌。
许今瑶刚出生时身子孱弱,三岁时忽遭大病,举上川的大夫都瞧不出病症。眼看着小人儿气息日短,有一日来了位方士,一举替她根治病魔,并告诫许父许母,若要许今瑶一生平顺,需得在十六岁前出嫁,否则前途未卜,生死难测。
如今十五已过,许今瑶仍是信誓旦旦绝不成婚的态度,这可急坏了许父许母,如今还是让她自己择着合眼缘的,再过不久,恐怕就得强塞硬嫁了。
这也是许今瑶非沈明仪不可的缘故。
既然当时是方士测命,许今瑶就联合沈明仪来一出鬼神断婚!
她的策略听着万无一失,沈明仪不由问:“你就不怕那方士预言成真?日后倘若真遭大劫,你不后悔?”
沈明仪自小是个不信鬼神的性子,看多了志怪话本,只拿鬼神之说当逗趣解闷的玩意儿。可如今她自己魂出体外,难免动摇一二。
“不后悔。”许今瑶倒是坦荡无畏,“成婚生子、困于后宅非我所志。人各有命,我许今瑶生来就是要纵横沙场的。如今不过是从心之举,绝不后悔!”
从心之举,绝不后悔。
沈明仪细细琢磨这八个字,心底飞快划过一抹黯然。
夜深人静,许府乍闻一声凄厉的尖叫,声音出自小姐的院子,一时间,许府闻风而动,步履匆匆朝许今瑶所在的院子跑来。
许母更是一脸焦急,披头散发跑进来,扶住瑟瑟发抖的许今瑶,一脸焦急:“瑶瑶?瑶瑶?怎么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娘……”许今瑶抱着头,声音带着哭腔。
这让许母更加担忧,转头看向侍女时眸中都染了厉色:“你们怎么伺候的?小姐怎么抖成这个样子?”
沈明仪啧啧称叹。
一叹许今瑶功力一流,演的这般精妙绝伦,真够唬人。
二叹为母则刚,这些时日,许母一直温柔和煦,纵是被许今瑶气的狠了,也不过是拂袖离开,她还是头一次见许母如此疾言厉色。
好在许今瑶没准备为难侍女,忍着惊恐,颇为坚强地为他们开脱。
等到房中只剩下许父许母,许今瑶的好戏才算正式开场。
她忍耐多日,终于等到这一天。
十二年前,就是这一天,方士的一句话让她如今仍然备受困扰。
她打定主意,就要在今天,打破桎梏,重获新生!
压下内心的激动,许今瑶抓着许母的手腕,震惊道:“娘,这世上果真有鬼神?”不等许母反应,许今瑶飞快道,“方才仙人入梦,说要为我指点迷津,要我快快苏醒,没成想一醒来就发现手边放着这张纸。”
许今瑶将已经攥成团的纸交给许母。
许母看着团的不成样子的纸,颇为嫌弃,没接,反而瞪了许今瑶一眼:“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怪许母不信。这丫头自小鬼灵精怪,有个“二多”的诨名:闯祸多,鬼主意多。如今正是议婚的关键时期,方才是被许今瑶骤然唬住,如今回过神来,许母才觉出不对劲。
许母:“若你真信鬼神之说,早该听方士的卜算安心成亲了,哪还会半夜整这些幺蛾子?”
“娘,我这回真的没骗你。”许今瑶神色肃正。
许父没那么多讲究,将纸团摊开,上面龙飞凤舞写着三个大字:姻缘神。
许母凑过去看一眼,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少玩儿这些装神弄鬼的花样诓我们。”
“我没诓您。”许今瑶大喊冤枉,就差指天发誓以证清白。
许父被许今瑶从梦中吵醒,如今困倦袭来,也没好脸色,吹胡子瞪眼就要训她。
却听许今瑶一声惊呼,指着桌案的方向道:“你们看!”
许父许母循着望过去。
书桌上的蜡烛忽然被点燃,正诧异间,只见毛笔在无人握的情形下,忽然腾空而起,在纸张上运笔如飞的写下一行字。
许父许母目瞪口呆间,那张纸慢悠悠地被送进他们二人手中。
许父呆滞一般,机械地低头,上书:姻缘神为尔等指迷津。
许今瑶成功一半,无声窃喜。很快又压下表情,冲许父许母道:“是真的有神仙,女儿没骗您。”
“这……”许父和夫人对视一眼,咳嗽两声,小声斥许今瑶,“对神仙要尊敬,不许嬉皮笑脸。”
许今瑶:“……”
“女儿明白。”许今瑶摆出一个诚恳的笑容。
沈明仪没忍住笑出声,眉开眼笑地回到书桌静等着下文。
姻缘神司职一目了然,许父恭敬道:“小女婚事难寻,请神仙示下,姻缘何在?”
沈明仪写:否。
拿到答案的许父一头雾水:“‘否’为何意?神仙能否详言?”
沈明仪装腔作势一番,这才肯详写:姻缘天定,许今瑶缘分未至,不可强求。
许父大骇,他和夫人如今可不就是在强求姻缘?
许母忍不住插腔:“敢问神仙,曾有方士测算,言小女若不于今年成婚,恐于前途有碍,不知……”
许父手肘轻碰她,示意不要惹恼神仙。
许母心中惴惴。
沈明仪倒是一派淡然,继续写:时移世易,命数朝定夕可改矣。吾去也。
说多错多,沈明仪不多做纠缠,功成身退。
许父许母对了个眼神,拿着几张纸也匆匆回屋,不知要商量多久。
等人走远,许今瑶兴奋地一把抱住沈明仪:“你真是我的大恩人!”
沈明仪被抱的喘不过气,一边推她,一边威胁:“快松一松,若不然我扔头发了啊。”
往事浮上心头,许今瑶心有余悸,赶快松开。
第二日,果如许今瑶猜测,许母再未催促她成婚,照例送的画像也被她拦下。
许母道:“既然神仙示下,我与你父亲断没有不遵从的道理。只是缘分一事,却要靠你自己了。”
许今瑶大喜过望,当日便定了上川最好的酒楼,特意寻了包间,带着沈明仪出去吃香喝辣。
前线虽有战乱,但对上川影响不深,这里依旧一派繁荣,吆喝叫卖不绝于耳。
许今瑶没坐马车,拉着沈明仪边走边逛。
碰到好吃的小食,痛快买下,预备到包厢中让沈明仪一饱口福。
街上人头攒动,沈明仪眼花缭乱。忽然瞥见熟悉的人影,她定在原地,待细看时,那人影却消失不见,好似只是她的错觉。
许今瑶偏头问:“怎么了?遇见想要的了?”
沈明仪晃晃她的手,示意自己没事。
兴许是眼花了,沈伏应当和兄长在盛京城,怎么会独自出现在西境呢?
许今瑶轻车熟路的进了包厢,她是熟客,很快菜色便上齐。
等人离开,许今瑶起身锁好包厢门,转身的一刹那,忽然被人捂住口鼻。
沈明仪眉心一紧,腾地起身,待看清来人,顿时一怔:“你怎么在这儿?!”
*
盛京,摄政王府。
沈明仪依旧没有苏醒,沈明玦从最开始的心浮气躁,已经逐渐平和下来。
从庭芳院出来,沈明玦照例去书房理政。
没多久,禄叔进来递给他一封信。
信是从西境传来的,信封中,除了一封信,还附带一块玉佩。
沈明玦古井无波的神情在看到玉佩后骤然大变,随即慌手慌脚地展信。
信上写:伏于上川遇人行窃,窃者身怀此佩。拷问之下,此佩乃一女子于广平城所赠。问及女子,言女子年芳十五,盛京人士,容貌姝丽。命其作画,所作画像正是小姐容貌。为防节外生枝,画像今已销毁,窃者已俘,如何处理,请主上示下。
沈明玦将信反复读了三遍,大喜大悲,强压下心绪唤来禄叔,尽力平静道:“让人去把小姐随身佩戴的玉佩找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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