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反派当皇后

作者:楼见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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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西境



      三月十五是个万事皆宜的好日子。

      天还未大亮,摄政王府就已行动起来,管家禄叔指挥若定地安排席面,下人都按部就班,一派热闹却也秩序井然。

      王府门庭若市,盛京城的百姓翘首张望,看着各大高门世家的马车塞满街道。这派热闹景象,比之宫内设除夕夜宴宴请群臣的景象也毫不逊色。

      无它尔,今天是摄政王胞妹沈明仪及笄的大日子。

      要说这沈明仪,人虽少出闺门,名声可一点也不比做兄长的摄政王逊色。

      盛京不乏高门贵胄,可没有一家的姑娘及笄礼能办得如摄政王府这般盛大。

      世家贵女自然有眼热的,凑在一起就免不了闲言碎语。

      有人羡慕沈明仪有个好兄长,摄政王在朝堂上呼风唤雨,说一不二,可对唯一的妹妹却极尽关爱,从小跟养女儿似的捧在手心里呵护。

      却也有人对此不屑一顾:“单只是摄政王的妹妹哪能如此风光?还不是占了陛下未婚妻的名号!谁不知道陛下深情专一,为了这个未婚妻,连后宫都空置着。”

      也不怪闺秀语酸,按说皇帝的后宫自来都是热闹非凡、百花斗艳的,可今上却为了沈明仪空置后宫,及冠之齢,连个侍寝的宫女都没有。

      “这沈明仪木讷无趣,胸无点墨,也就仗着摄政王疼爱,真不知道陛下看上她什么。”

      “……”

      闺秀们你一言我一语,极尽嘲讽之能事。

      假山后,照水气的火冒三丈,挽起袖子就要出去替她家小姐出气。刚一动作,就被旁边的女子拉住。

      女子一袭粉衫,面赛桃李,双眸如点漆,散着灵动的光。

      照水一看是沈明仪,不由憋闷:“小姐拦我做什么?在咱们府上还敢如此肆无忌惮,不知在外面将您诋毁成什么样子呢!”

      “嘴长在她们身上,由她们说。”沈明仪摆摆手,看上去颇为大度。

      照水却忍不了,气的跺脚:“小姐!”

      “嘘,”沈明仪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朝她眨了下眼,小声道,“你且看着。”

      贵女们聊的正火热,就听见不远处穿来突兀的一声惊叫,而后听那人惊讶道:“听说小姐的及笄礼,陛下竟然亲自来了?”

      照水不愧是照顾沈明仪多年的人,准确接收到沈明仪的意思,立刻续上她的话:“可不是嘛!陛下对咱们小姐喜欢的紧,恨不能把得到的好东西都往府上送,小姐的大日子又怎么能少了陛下呢?”

      沈明仪朝她竖起大拇指,继续掐着嗓子道:“也是咱们小姐招人疼。长的好看,脾气礼仪又是一顶一的好,从不做那等背后议论人的腌臜事。陛下不疼她疼谁?”

      听到这话的贵女一阵脸热,立刻意识到这话是在指桑骂槐,连羞带愧的逃了。

      照水可太解气了:“还是小姐高明!”

      “那是!”沈明仪扬了下巴,还没来得及自得一番,就听背后有人幽幽道:“只陛下疼你?哥哥就不疼?”

      听到兄长的声音,沈明仪得色顿时僵在脸上,转过身,小跑着挽上兄长的手臂撒娇,一脸讨好:“哥哥说哪里话?安安知道哥哥最疼我!”

      沈明玦依旧是眼神幽幽:“可方才也没听见安安拿我这个哥哥炫耀……”

      那是因为方才她们讨论的都是皇帝哥哥啊。

      沈明仪欲哭无泪,心里把那一群闺秀翻来覆去的骂,边捡着好听的哄他:“哥哥宠我宠的人尽皆知,再拿出来炫耀岂不是让那群人愈发无地自容?安安不是得给她们留些面子嘛!”

      沈明玦闻言,神色稍霁。

      沈明仪心中大定,拽着他往别处,兄妹俩说说笑笑的走远。

      沈明仪说皇帝会来及笄礼倒也没有说错,早朝过后,皇帝换了身便装,轻装简从的来了摄政王府,径直去见了沈明仪。

      皇帝忙于政务,也许久未见她,上来就先朝她道歉,说这些日子冷落了她。

      沈明仪很是善解人意,表示政务为先,她都理解。

      皇帝轻吁一口气:“安安真是通情达理。”

      沈明仪摆出一道浅笑,笑不露齿,看上去极守规矩。

      “今日是安安的及笄礼,等过了今日安安就长大了。”皇帝凑在沈明仪耳边,低声道,“朕等这一日等了许久,终于能将安安娶回宫了!”

      皇帝说:“朕已经命礼部着手准备我们的大婚典礼,一定给我们安安最盛大的婚礼,昭告天下,你是朕唯一的妻子。”

      沈明仪一脸期待,又羞答答地“嗯”了声,悄悄给侍女使了个手势。

      她虽和皇帝早有婚约,可从小一起长大,委实无法忍受皇帝对她作出这种亲昵姿态。一遇见这种情况,就要靠侍女随机应变替她找一个离开的借口。

      映月会意,上前道:“小姐,该去梳妆准备了。”

      沈明仪佯装为难地望向皇帝。

      皇帝笑道:“安安快去吧。朕等不及见证你的及笄礼了。”

      目送着沈明仪走远,皇帝深情的表情淡下来,招来侍从问:“准备的如何?”

      侍从规矩答:“确认过了,保证万无一失。”

      这一日,满盛京的百姓都对摄政王府格外关注。谁料本来喧嚣声震天的王府,却在午后登时没了动静。

      百姓不解,不等打听,摄政王胞妹在及笄礼上骤然昏迷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盛京。

      *

      沈明仪被震天嘶吼吵醒。

      刀剑相击,战鼓声如雷。紧接着,仿佛有千万人从她身上踩过,沈明仪忍着疼痛睁开眼睛:

      尘沙飞扬,手起刀落便是人头落地,鲜血飞溅在空中,朝着沈明仪的方向落下。

      她还没有清醒,下意识抬臂挡住。

      垂手间,沈明仪眼睁睁看着血液从她腰腹穿过,身上未沾血污,裙下黄土却留下一滩血迹。

      她怔怔抬头,又见披坚执锐的士兵朝她奔来,面目狰狞,眼神发狠,银白的剑刃铺满鲜血,殷红一片,此刻正朝着她高高举起。

      沈明仪被他血红的双眼骇住,呼救的声音卡在喉中。

      她不想死。

      沈明仪脑中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兄长才为她大办及笄礼,邀请满城勋贵,阖府庆贺。

      兄长说:“你是我沈明玦的亲妹妹,就算没和小皇帝许婚,及笄礼也不能有丁点儿含糊。不用你来招待女眷,你哥哥我既能当父,也就能为母。你什么都不用操心,只管安安生生的当盛京城最尊贵、最漂亮的小姑娘!”

      她还没见相依为命的兄长娶妻成家,怎么能瞑目?

      眼看士兵离她越来越近,沈明仪目露惊恐,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她虽父母早逝,可兄长仕途坦荡,从来都将她养护的极为精细。穿针引线不慎刺出滴血,兄长都要大发雷霆。

      沈明仪娇生惯养,受不得疼,利刃砍在身上,死的既不漂亮也不痛快。

      死亡的恐惧逼近,沈明仪眼泪都要流下来,却觉身上一痛,凶神恶煞的士兵从她身体里穿过去。

      “……”

      穿过去?

      一腔悲痛遗憾悉数化为迷惘,沈明仪愣怔看向自己几近透明的身躯,慢慢觉出不对。

      她确实遵照兄长的嘱咐安心等待及笄礼。

      礼宴盛大,盛京城的高门大户鱼贯而至。连国事繁忙的皇帝——她的未婚夫郎也拨冗列席,对她深情款款:“安安,过了笄礼你就长成大姑娘,终于可以嫁给我了。礼部已经开始为我们的婚礼做准备,我要昭告天下你是我唯一的妻子,你不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

      沈明仪无疑是感动的。

      皇帝与她青梅竹马,情谊深厚,早到了选妃纳妾的年纪,可却为她空置后宫,只等她长大共结连理。

      眼羡的闺秀背后里倒酸话,说皇帝哥哥是害怕兄长滔天的权势才会对她死心塌地,她娇气又胆小,皇帝怎么会喜欢她这种无趣的性子。

      沈明仪才不相信呢,兄长早就将国事决策的权力归还,可皇帝哥哥依旧对她一心一意。

      及笄礼上,隔着众多宾客,沈明仪都能感受到皇帝哥哥热切真挚的眼神,不正是印证了皇帝哥哥是喜欢她的?

      沈明仪心中甜蜜,脸腮红润,听着贺词,然后——

      好像听到惊叫声?

      好像看见兄长大惊失色的慌张神态?

      沈明仪想起来了,她昏倒在了自己人生中重要程度仅次于婚礼的大日子上,继而出现在这个短兵相接的战场——以一个孤魂野鬼的形态。

      幼时兄长给她读志怪话本,说老妖山怪有魂魄离体的大本事,魂魄流连体外,穿墙隐身,可任意飘荡而不被常人所察。躯壳陷入沉睡,魂归才会苏醒。凡人身死魂消,心有执念则魂魄飘荡,不能转世投胎。

      依照话本的说法,她现在应当是死了。

      这个认知足够让人不快。

      她沈明仪生来尊贵,顺风顺水长到十五岁,兄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未婚夫是大周朝的天子,背景显赫,结果却悄无声息的死在了自己的及笈礼上。

      豆蔻年华夭折,徒惹兄长担忧,这一死真是窝囊至极!

      这个鬼当的也好不窝囊。

      沈明仪小声呼痛,挣扎着站起来。战场上近身搏斗,到处都是冲锋厮杀的士兵,沈明仪正处在战场中央,来来往往的士兵从她透明的身躯间穿梭奔跑,每穿过一个人,身体就像被撕碎重组,每一寸灵魂都叫嚣着疼痛。

      沈明仪咬着牙,身形佝偻,不甚灵巧的躲避来人。

      话本不是说魂魄没有痛感吗,她清醒不过一盏茶的时间,结果历经的痛楚比十五年来都多。

      垃圾话本,蒙人心智!

      明明没有冲锋陷阵,可一场交战下来,沈明仪觉得自己要比亲身杀敌的士兵还要劳累。

      军队如退潮般涌回军营。

      交战地残留着尚未干涸的大片血迹,残肢断剑零星可见,触目惊心。

      沈明仪剧痛之下,再次陷入昏迷。

      与此同时,盛京摄政王府。

      庭芳院灯火通明,御医一个接一个掀帘而入,聚在内间交头接耳。

      沈明玦拢在袖间的手握成拳头,张望片刻后对着同样忧虑的皇帝道,“夜色已深,陛下明晨还要上朝,实在不宜在此久留。”

      “安安未醒,朕实难安。”皇帝紧紧盯着内间,小声哀求,“朕想留着这里等安安醒过来,爱卿不要赶朕走。”

      沈明玦直谏:“臣妹一时片刻醒不来,陛下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还是尽早回宫,以免耽误国事。”劝诫之后,沈明玦又保证道,“臣亲自守在这里,安安一醒,立刻派人通知陛下。”

      皇帝转头和他无声对峙,沈明玦微垂着眼,态度恭谨,可语气坚持,毫无转圜的余地。

      稍顷,皇帝终是落败,苦笑道:“……罢了,朕总归拗不过你。”他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对着里间一步三回头,不放心的叮嘱,“宫里的御医随时在庭芳院待命,有需要的珍贵药材尽管去宫里拿,安安一有消息,爱卿定要记得通知朕。”

      沈明玦痛快应下。

      对摄政王府的下人来说,这注定是一个不能安枕的夜晚。

      沈明玦等到后半夜,御医依旧没有诊断出结果,他不催不问,沉默着靠在圈椅中,面色平静。

      可谁都知道,这是暴风雨肆虐的前兆,没人敢懈怠。

      小姐昏倒时摄政王阴沉的脸色还历历在目,近身伺候的映月、照水被拘走审问至今未归,小姐一日未醒,审判的铡刀就一日在头顶高悬,谁也不得安生。

      夜里下了一场春雨,淅淅沥沥的雨串子从廊檐落下。季春时节,天气尚未回暖,一场夜雨过后,清晨的温度低的骇人。

      彻夜未眠的御医从内间鱼贯而出,精神颓丧,面色惨白:“回禀摄政王,沈小姐脉象如常,此症状委实离奇。臣等寡闻,未能堪破……”

      沈明玦撩起眼皮:“这就是你们诊了一夜的结果?”他吐字极慢,语气极轻。

      仿佛有无形的威压兜头罩下,御医双膝一软,接连滑跪在地上。

      “臣等无能……”御医们颤着声音告罪,身子像筛糠一样抖。不知是吓的,还是冷的。

      “这些开脱的话本王一句也不想听,太医院拿俸禄养着你们就是让你们一碰到疑难杂症就说‘我不行’、‘我不会’的?”沈明玦一眼扫过去,眉眼冷凝,朝外喊了声,“禄叔。”

      管家应声进屋。

      沈明玦:“给几位御医安排住处,吩咐膳房好吃好喝供应着,务必要让御医衣食无忧,全心全意为小姐诊治。”

      御医立时读懂了他的言外之意:沈明仪什么时候苏醒,他们什么时候可以离府。

      朝中官员擅自扣留御医,于法不合。但若这人是曾经治国摄政的沈明玦、是以一己之力操控皇位更迭的沈明玦,即便是御史台也不会没眼色到惹上怒气正旺的雄狮。

      遑论渺小如蝼蚁的御医?

      沈明仪昏迷未醒,皇帝念摄政王忧妹心切,特意免其早朝奔波之劳。这正中沈明玦下怀,上朝与否,并不妨碍他第一时间掌握朝中动向。

      从庭芳院出来,沈明玦直奔书房,心腹已经侯在门口,神色肃穆。

      沈明玦带他进书房:“今早议的什么事?”

      沈伏道:“西境前线出了变故。八百里加急送来函件:西戎军突袭广平城。叶老将军率西境军奋力抵抗,未能;叶老将军被生俘,西境军群龙无首,交战中屡次落败,广平城失守。陛下震怒,今日早朝便在商议派何人执掌西境军。”

      “本王记得,叶老将军曾来信,对一个姓陆的小子颇为赞赏?”

      “陆承尧,”沈伏不假思索道,“楚州人士,年一十有八,父母双亡,养母于去年病逝。自幼苦读,学问颇高。杀敌英勇,叶老将军十分赏识,亲授行军作战之术。云姑山一战,率五十轻骑从山间小径摸到西戎老巢突袭,与西境军里应外合。云姑山大捷中,居首功。”

      “有勇有谋,难怪叶老将军眼珠子一样宝贝。”沈明玦翻着呈上来的奏简,漫不经心的问,“吵出来结果了吗?”

      “陛下准了兵部尚书的奏疏,命平远将军嫡子陈束接管西境军。”

      “陈束?”沈明玦不屑地冷哼了声,“一个狗屁不通的绣花枕头也想压得住西境军?皇帝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嘲讽一通后,沈明玦又问,“姓陆的小子呢?”

      “云姑山大捷后,叶老将军乘胜追击,和陆承尧配合连收边塞五城。本想攒着战功为陆承尧请封校尉,没料想出了变故,请封之事也就不了了之。不过……”沈伏想到什么,面无表情的脸上难得显出一丝鄙夷。

      “怎么?”

      沈伏停顿片刻,续道:“据属下得到的消息,陈束和陆承尧有隙。叶老将军被俘后,陈束借职务之便多次打压陆承尧。”

      沈明玦露出一抹意料之中的了然。他执笔在奏简上做批注,忽然问:“你说,皇帝知不知道这件事?”

      不等沈伏回答,沈明玦心下已然有了计较,“想办法让人把这则消息透露给他。”

      *

      沈明仪做了个梦。

      她魂魄飘回盛京,躯壳腐坏,早被下葬。兄长悲痛欲绝,形销骨立,愈发阴晴不定。

      京中闺秀闻风丧胆,一听摄政王之名登时花容失色,不顾礼仪落荒而逃。

      沈明仪难过又心碎,陪着兄长一直到他白发苍苍。

      弥留之际,兄长好似终于看到她,欣慰道:“哥哥老啦,安安还是正当豆蔻的相貌。这么好看,应该笑一笑,难过什么呀?”

      暮年的兄长虚弱气短,凶名远扬的摄政王在心爱的妹妹跟前却难得温柔。

      沈明仪心里涌动着“终于和兄长相见”的感动,眼泪横飞,抽抽嗒嗒道:“可、可是,哥哥一辈子都没娶亲,黄泉路上,遇见爹娘可怎么交代啊……”

      沈明玦笑的愈发柔和:“无妨,哥哥脸上都是褶子,爹娘认不出来我的。”

      “那、那我呢?”沈明仪眼角挂着泪。

      沈明玦温和:“安安容貌依旧,又肖似娘亲。若是爹娘训斥,就劳驾安安替哥哥挡一挡罢!”

      沈明仪一身冷汗,从梦中惊醒,腾地一下坐起来,正对上一双森寒阴厉的漆黑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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