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章
爷爷坟被刨了这事儿,张楚岚估摸着唐泽川应该比他自己还要生气。
一起生活那么些年了,张楚岚有时候担心唐泽川会丢下他离开,后来想想自己也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多余想那一茬。
唐泽川有些像老古板,所谓的“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他践行得彻底。他能守在张家这么些年,全是因为当初张锡林和张予德去刨地的时候顺手把他捡回家了,他觉得自己应该照顾救命恩人家的孩子。
所以现在张锡林坟被刨了,张楚岚只想让刨坟的人赶紧跑远点儿,别被唐泽川逮到。他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新世纪的优秀大学生,还没做好目睹唐泽川手起刀落把人捅死的血腥场面。
老家的事儿处理的不清不楚,但张楚岚不想多耽搁,掐着时间就回城往唐泽川的出租屋跑。他一口气爬了四层楼,钥匙往锁眼儿里插的时候手抖得厉害,好半天都没怼进去,结果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川哥……”张楚岚扶着唐泽川的胳膊粗喘了一口气,一打眼就看见唐泽川手里果然攥着那柄长刀。他赶忙抬头往里走了小半步,硬推得唐泽川回了屋里,然后一手顺着唐泽川的胳膊往下滑扣住了对方握刀的那只手,“别,唐泽川,别回去,我处理好了,你别去。”
唐泽川抿着唇像是笑了,以前一直叫他“川哥”的小孩儿现在连名带姓的叫他他也不恼,只微微一偏头,就好像真的是在询问:“你怎么处理的。”
但那双金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
“……用我们的办法。”[我们]这个词被张楚岚咬得极重,他知道唐泽川聪明,不用自己多做解释就能明白他说的[我们]不是指他和唐泽川,而是他和真正属于这个世界的人们。张楚岚垂着眼睛看着唐泽川手里的那柄刀,然后那人就像是受到了威胁似的后撤一步甩开了他的手。
这一次张楚岚再没凑上去,他留在门关口,看着主动和自己拉开距离的唐泽川,苦涩道:“我不会问你来自哪里,也不会问你昨天干嘛了……可你现在在这里生活,川,你得按这里的规矩办事儿。”
“那你们这儿的规矩教你们怎么对付刨自己祖坟的人了吗。”唐泽川冷着脸,他向来放任张楚岚,但这放任的前提是张楚岚不挡他的道儿。他薄唇一搭,说出来的话嘲讽又戏谑,“没教吧?巧了,我们那儿也没教。”
“但我们那儿的规矩教我,谁要惹得我不痛快……我就将他斩于刀下。”
张楚岚第一次见到唐泽川的时候,唐泽川怀里就抱着那柄长刀。那该是十四年前的事儿了,但张楚岚一直记得很清楚。黄昏时候,他练功结束沿着门前田埂一路跑到山路上,就看见他爷他老爹扛着锄头往家里走,后头还跟着个少年,怀里抱着柄跟他差不多高的长刀。
那少年不会说话,确切的说,是不会说中国话。后来张楚岚看电视里的抗日剧,才发现少年刚到他家说的话跟日本鬼子一样。
五岁的张楚岚因为唯一的玩伴是小日本鬼子伤心了整整一周,一周后他就又跟着小日本鬼子下河抓鱼去了。
张楚岚小时候就亲近唐泽川,每次他爷拧他耳朵让他去练功的时候,他就搬出唐泽川来作借口:“我要教他说话!”
于是往往是张锡林背着手站在河边上,看着自家孙子抓着鱼,两眼亮晶晶的盯着那个来路不明的孩子,耐心地教:“鱼!”
“……”来路不明那孩子抿着唇,憋得脸上泛红,才吐出一个相似的音来,“玉!”
“不对不对,你这不对,音调往上!”张楚岚急了,又反应过来小日本鬼子压根儿听不懂[音调],于是又抬手比划了个二声,“鱼——”
“……鱼——”
“成了成了!多亏我教得好!来再说一遍,鱼——”
张楚岚就是这么一点一点教着唐泽川说话的,他带着唐泽川上山去,心血来潮便指着路边的东西提问:“这个怎么说?”
“柏树……”
“这个呢?”
“桑葚。”
“这个呢?这个特别难,你仔细想想!”
唐泽川抿着唇站在原地,他看着小孩儿手指得方向,轻声说:“张楚岚。”
张楚岚乐了一整天。
第二天唐泽川在张楚岚的语文书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他把[唐泽]和[川]分开写,于是张楚岚就知道小日本鬼子姓唐泽,单名一个川。
张楚岚又乐了一整天。
等到张楚岚读初中,他能教唐泽川更多,唐泽川也终于能告诉他那把刀的名字——乘火。
但这次张楚岚并没有很高兴,他隐约觉得,那把刀非常危险。与厨房的菜刀、肉铺沾满血的砍刀和割麦子用的镰刀不一样,乘火非常危险。
所以张楚岚一直很害怕唐泽川把乘火带出去。
而现在,唐泽川就要带着乘火出去,想要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将刨了老爷子坟墓的家伙“斩于刀下”。
“川,不去不行么……”张楚岚反手关上门,他朝唐泽川走近,伸手将人抱进了怀里,“我知道你就算真的做了也能有办法摆脱罪名,可就干脆不要去不行么……我不想有意外,万一你出了事,你让我以后回哪里去。”
你让我回哪里去。
唐泽川睁了睁眼睛,最后定在了一个茫然无措的表情上。他想自己要再多历练几年,最好是就算听见这样的话也能面不改色把人抱他的手掰开。
但事实是,他从听见这句话开始就手抖得厉害,别说把张楚岚推开,差点连刀都握不稳,连带的喉咙发紧,视线模糊,明明手上皮肤干燥,可就像是糊满了血,黏腻发腥。
张楚岚话说完了就察觉到唐泽川不对劲,他想要摆正唐泽川的身子,但那人额头抵在他肩上死活不后退。于是他只能伸手抓着唐泽川握刀的手,想要制住那怪异的颤抖。
可手指一不小心碰到乘火,张楚岚就感到一阵灼伤的疼。
“……撒手。”唐泽川声音嘶哑,简简单单两个字也像是在喉咙里翻滚倒腾了无数遍才吐出来。他克制不住的去想张楚岚说的话,想起来当初在七十九区也有人在他说滚的时候问他,“你让我回哪里去”。
“别怕,你松手,你先松开……”张楚岚放软了声音去解唐泽川攥紧的手,他垂着眼睛,漆黑的额发在制止唐泽川挣扎的时候悉数散落下来,将蓝黑的眼睛和发红的眼眶遮挡起来。他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大概是苦涩又心酸,几乎就要哭出来,只能一遍又一遍地说,“松手……”
“松开!”
乘火[哐啷]一声落在木地板上,张楚岚没看,只拽着唐泽川去厨房开了水龙头冲手。
至始至终他都没有问,是哪句话惹得唐泽川失态了,乘火一把刀又怎么会突然变得滚烫。
他只隐约觉得这些东西好像知道的越少越好,他知道的越少,唐泽川暴露的越晚,就会留得更久。
整个下午唐泽川就躺在床上休息,他是连夜结束任务,赶了一大早的飞机回来,已经三十六个小时没有合眼。但说是休息,他也没有真的睡着,只是抬胳膊压在眼睛上,然后反复的回想自己当初是怎么挥刀把那个问他“你让我回哪里去”的少年拦腰斩断的。
那都是很久远的事了,之后唐泽川从七十九区爬出去,进了护廷十三番队,做了近百年的死神,又在这个奇怪的世界过了十多年……可当初滚烫的鲜血喷在脸上的感觉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唐泽川知道张楚岚不让他出去,是想让他做个至少表面上遵纪守法没那么多污点的人。可他也知道,那太难了,他就是演,也演不出来一分相像。
刚到张家头两年,唐泽川也妄想过一切从头再来,这就像是上天给他的绝佳的机会。可四年前他才明白,原来[从头再来]从不是一句话这么简单,哪怕是他有了新的身份来了新的地方,可到头来,他还是唐泽川。
“川哥……”张楚岚敲了敲卧室的房门,低声说,“我先回去了,明儿早课。”
唐泽川不应声,只翻身从床头柜子里摸出来包烟点上,然后听着外头渐渐没了声音。
他想太可惜了,上天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让他真的从头再来。
插入书签
不要碧莲张楚岚,不听八卦诸葛青,一念之插张灵玉,亿贫如洗王道长,一介良民唐泽川,奈斯!冲啊良民我川哥!!!!
(我知道你们都听多了“我不坑”这种话也上够当了,但是我还是要说我不坑,我坑品有保证,我要让你们对人性有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