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打钱，什么都干

　　唐泽川回了山上，跟徐三汇合，聊了不到十分钟，就掉头进了龙虎山的林子里。他坐在树枝上抽烟，不远处另一棵树上有个戴着眼镜的小胖子，四肢并用缠在树杈上不太敢动弹，却还盯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你有什么想说的，就说，我真的挺受不了男人死盯着我看的。”当然，诸葛青不算。不是说诸葛青不算男人，是他受得了诸葛青。
　　唐泽川耷拉着眼皮子，把烟灰抖在树枝上，又伸手抹开了。他没什么精神，一瞥眼瞧向小胖子，金色的眼瞳几乎要找不到焦距。

　　“那我就直说了……”藏龙空出一只手推了推眼镜，沉声问，“你是我们这边的？”

　　唐泽川愣了愣，反应过来小胖子是陆家小辈。他把烟吐成丝，想起来诸葛青不在山上，便垂着眼睛闷声发笑，笑过了，抬眼反驳，“不是，我哪边的都不是。”

　　“我就是个闲人，没事来做做打手。”唐泽川撑着树枝一跃而下，微眯着眼睛看着还在树上的藏龙，笑道，“不过要等真闹起来，你们这些小家伙遇到事儿了，就叫我。”

　　他掉头往林子更深处走，一手揣进兜里，另一手捞起兜帽戴上，半抬着胳膊摆了摆手，吊儿郎当地说，“敝姓唐泽，单名一个川，本事不大，瞬步一绝。”

　　早先上山是因为接了哪都通的委托，诸葛青下了山，唐泽川才第一次正儿八经跟徐三碰面。戴眼镜穿正装领带打得一丝不苟的男人告诉他，等到这山上热闹起来，他就负责跟哪都通的员工和陆家一起对付全性就好。

　　对付？唐泽川眯着眼睛像是笑了，比起对付全性，他觉得自己更像是这次行动排障的人差不多。他把手揣进兜里，捏着烟盒攥紧了，面上不动声色的，一如既往的懒散，“你说的对付，是打晕了扔一边儿去，还是……”

　　他一歪脑袋，暗红的发扑簌簌的垂下来，金色的眼瞳半眯着，伸出一手比划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他只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耐心，等了快半分钟，没见徐三没说话，他便明白过来，感叹了一句，“可真不是个东西。”

　　掉头就走。

　　“……唐泽。”

　　徐三在后头叫他的名字，他一步也不停，只拖长了声音应，“明白，我明白，总得有人做的嘛……”

　　又还有谁比他更合适。

　　唐泽川在林子里转悠，想了想，从兜里摸出来一张旅游地图，沿着地图的线路上了一座山头。

　　那是冯宝宝当初找的想要埋诸葛青的地方。

　　就如唐泽川所想的，那还真是块风水宝地，视野开阔风景一绝，坐在林子最外围的大树上，能断续看见上山的小路。

　　月上中天的时候，诸葛青发来视频通话的邀请。唐泽川靠在树干上，两腿悬在半空，然后利润的选择了拒绝接听。过了半分钟，诸葛青就发来消息。

　　“怎么不接？”

　　“有事？”

　　“你在哪儿？”

　　“能在哪儿啊，这不就准备睡觉了。”

　　“张楚岚说你不在天师府。”

　　兰溪市诸葛村里，诸葛青看着灭下去的手机屏幕，到底是没等来唐泽川的消息。他转眼看向外头过分晴朗的夜空，摁着语音键说。

　　“川，别胡来……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诸葛青等了足有十分钟，唐泽川终于回来消息，“嗯嗯，好的”。说真的，他当时以为这是个好兆头，他以为唐泽川是真答应了，于是立马去找了家里人。

　　他说他要上龙虎山。

　　哪怕和唐泽川那么熟了，可诸葛青也没想到，唐泽川压根儿就没听他的语音消息。六秒长的语音，唐泽川手抖了半天没敢点播放，最后反倒一狠心点了删除键。他以为诸葛青至多说些让他别胡来的话，于是敷衍的话张口就来，倒没想，诸葛青会说要来接他回家。

　　唐泽川从没听谁说过要接他回家这样的话，直到后来他和诸葛青在北京城里瞎晃悠，两人在后海小酒馆里听台上的歌手唱民谣。诸葛青去卫生间了，唐泽川搞鬼，故意拿诸葛青的手机发消息给自己，一口一个“川哥”叫的不亦乐乎，然后手脚麻利截了图。

　　就是那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在这天，诸葛青发给他的语音消息他没来得及听。于是一直翻过去，他用诸葛青的手机按了播放，在四周的民谣和闲聊声中，他把手机对准自己的耳朵，终于听见过去诸葛青对他说的那句，“我去接你回家好不好”。

　　他伏在桌上哭了半晌没能缓过来。

　　人生有许多的分岔口，人们总是选择一条路，怀念另一条。唐泽川不一样，他总是运气差的，随便选一条都是糟糕的只能闷头走到黑的路。他被徐三推了一把，像陷进泥里，可诸葛青分明冲他伸出手了。

　　他却选择双手掐紧了背在身后，然后面上笑着冲诸葛青说“没事”“没关系”。

　　他好怕自己向诸葛青求救，因为有些事，总该是有人要去做的。

　　罗天大醮以张楚岚拔得头筹落下帷幕，前来观赛凑热闹的异人一拨拨下了山。唐泽川特地去前山景区吃了顿饱饭，黄昏时候他沿着下来的路往回走，在山门口遇到等候已久的风星潼，两人自然的点头致意，而后擦身而过。

　　似乎一切都很平静，可夜幕降临，整个龙虎山上才彻底热闹起来。

　　全性围攻龙虎山，哪都通、陆家和天师府却早有准备。唐泽川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往林子里走的张灵玉，他一挑眉头跟上去，难得先冲对方搭了话：“一起？”

　　灵玉真人侧头露出一个甚是平和的笑来，微微一颔首，却是拒绝了，“谢谢唐泽好意，不过我一个人可以的。”

　　“嗯哼，那就再好不过了。”唐泽川点点头，和张灵玉一块儿进了林子里，而后分头行动。

　　对于张楚岚来说，这个晚上无疑是惊心动魄的。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大学生，原本的人生规划是老实读书毕业再找个好工作，可异人的出现把他原本的计划打的稀碎，而他甚至还要在这个晚上，彻底完成从一名学生到一位战士的转变。可就在他拒绝天使传承去找宝儿姐的路上，他路过林子里的那些尸体，说实在的，那是他转变路上最大的阻碍。

　　掺杂着血腥气的风，真的恶心粘稠的厉害。

　　林子里的尸体多为两种死状，一是口鼻流血却没有任何外伤，另一种，却是身体上有着被贯穿的窟窿。

　　越往林子里面走，张楚岚就越发觉得不对劲。可他来不及细想，或者说不敢，他就在林子里遇到了被全性围攻的陆玲珑和枳瑾花。

　　陆玲珑还好，尚且站立得住，留存有战斗力，可枳瑾花却已经被钢针贯穿四肢，被活生生给钉在了地上。

　　对于张楚岚来说，现在的首要任务应该是去找宝儿姐。他停在被掩映的树枝上，背靠着崎岖的树干，纠结着。

　　牺牲是战斗中经常存在的情况，宝儿姐现在情况不明可能遭遇埋伏，张楚岚想，或许为了早些习惯作为一名战士，那么首先，他好像应该习惯牺牲。

　　最终目的才是最重要的，而路上遇到的可能成为阻碍的情况，最好的做法应该是不要去理会。

　　就当没看见吧……

　　张楚岚没意识到，他在努力说服自己，可在他成功之前，先有另一道人影落在了他旁边。根正苗红的新世纪大学生张楚岚几乎就要惊叫出声，可来人先一步眼疾手快的捂住了他的嘴。

　　口鼻里全是血腥气，张楚岚几乎就想要呕吐，可唐泽川的脸，真的就近在咫尺。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脸上被溅了血迹的唐泽川，脑子里瞬时想起了刚刚在林子里看见的那些不完整的尸体。可他还没来得及质问，就见唐泽川弯着唇角笑了。

　　“是不是不习惯，在纠结应该怎么做？”唐泽川的声音放得很低，他松开手，不出意外的看见张楚岚半张脸都被自己手上的血迹糊了。他面上露出点几不可查的歉意来，而后顺了顺张楚岚的头发，“别纠结，也别习惯，有我呢。”

　　“川哥！”张楚岚瞳孔震颤着，他眼看着唐泽川一跃而下，一脚踹翻了扯了把枳瑾花衣服的大汉，而后没了刀鞘的乘火哧得一声……从那人的后颈扎进了土里。

　　不少全性的人都易容去看了罗天大醮的比试，于是对于唐泽川，他们多少还是有点印象的。眼看着自己的同伴被一刀毙命，余下的人皆是满脸惊恐的后退了几步。

　　“怎么说？刚刚不是很能耐？”唐泽川冷着脸，反手拔出乘火。从他进了林子，他就只用了鬼道，要不是他脚底下的狗东西非得找女孩子下手，他也不至于这个时候就脏了刀，“我弟在那边树上，我不想搞得太难看，你们不趁着现在走，是想永远留下？”

　　他不是初出茅庐的年轻小伙子，所以徐三说脏活儿累活儿归他干他都能接受，因为真的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

　　可他还不想让张楚岚觉得他就是个心狠手辣的王八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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