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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人生若只如初见,也就没有后来的那么多后来了。
就好比玛格丽特错过了阿芒戈;好比梅吉从不曾爱拉尔夫;好比某一年的6月,某一个6月的中午,没有那个鬼使神差地回首、没有那次震天动地的对视。
很多年以后,吴莹心回忆起这段爱情,总是忍不住地探究究竟它是在哪一个3秒产生的。人说,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3秒足矣。吴莹心不知道陶玲什么时候爱上了自己——吴莹心好像从来也没有懂过陶玲,但是吴莹心知道,对于她自己而言,事情就发生在最初,在最初的最初。
那天只是6月上旬一个普普通通的日子,说来奇怪,某些重要到影响人的一生的事情好像总是发生在当时以为平凡的情况下。虽然只是6月,天气却已经很燥热,大中午,没有风,树叶和小店门口的风铃一样沉寂着。
午休时间,街上不见一个行人。
实验中学对面的奶茶店里,空调“呼呼”吹着冷气,角落里一盆高而稀疏的绿植被吹得晃晃悠悠。
吴莹心坐在最里面仅够一人坐的位子上,电脑屏幕明明暗暗地倒映在眼镜上,敲击键盘的声音掉到清凉的奶茶店铺,像一串玻璃弹珠“噼里啪啦”掉在水泥地,正是清脆一片响动。中午一点,学生老师都在午休。
平时吴莹心是要回到教师公寓度过午休时间的,碰巧那天家里停电要一直停到晚上7点。不便在办公室打扰,无奈只好到那家奶茶店,借着冷气完成修改课件的工作。
实验中学作为X省重点,午休时间是决看不到在外闲逛的同学的,奶茶店正是冷清的时候。除去吴莹心,店里还有一个客人。
那女孩看着瘦瘦小小,是个学生模样,但没有穿校服,穿着一件印着夸张图案的带帽红色T恤,一条破破烂烂的牛仔裤,戴一顶黑色鸭舌帽,帽沿压得很低,短头发乖顺的收拢在耳朵后面,掩住了耳朵上亮闪闪的金属耳环。
她坐在靠近门口的位置,弓着背刷手机,两肘撑在桌面上,不时抬头看看对面实验中学的大门,应该是在等人,她的黑色书包软趴趴的挂在椅子靠背上,包上挂着一个奇形怪状的毛乎乎的孔雀蓝挂件并一串亮闪闪的粉红色珠子。
一阵枯燥的旋律兀的砸进沉闷而安静的环境,女孩拨了一通电话。拜良好的听力所赐,吴莹心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哑哑的男声“喂”了一声。女孩“噌”的一下站起来,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长长一声刺耳的噪音。
“爸爸,你是不是忘记约好的事了?”那女孩压低了声音说。
电话那头一阵支吾,女孩道:“嗯,对,她没给我,这个月都没给钱了。”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微不可闻。
电话里的男的应该是承诺了什么,女孩点点头,小小的耳环晃动了几下。“好,我明天再来,嗯,手机没电了,我挂了。”
女孩挂了电话,吴莹心捧起奶茶啜了一大口,把注意力拉回到课件上。电脑屏幕已经进入休眠模式,黑屏上只显示一个白色字体的时间,已经快两点,午休要结束了。再开电脑又要输密码,她索性“滋溜”几下喝完奶茶,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学校去。
女孩还坐在那个位置,还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吴莹心经过她身边的时候回过头好奇多打量了她一眼。
仿佛一种不可言说、无法探求的感应,女孩恰巧抬起头来,一滴眼泪毫无征兆的落下来,“啪”的重重一声砸在哪里。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可以预见的,比如C城9月会有持续阵雨、比如响滩的潮汐每12小时一起落、比如实验中学的食堂每周三提供的教师餐必有虾米蒸蛋。然而有些事情没有,它就那么发生了,仿佛是偶然而又不尽然,往往要很久之后,当事人才后知后觉地回想起那时那刻的那种震撼。
如果人的生命可以巨象成某种简单的元素,那么这女孩的眼睛里面,有一种许多年前就已经熄灭在吴莹心心里面的东西。那张瓜子小脸,那细短的眉、浓而长的睫、小巧而略短的鼻子、精巧而色寡的嘴唇都显出一种倔强的不甘与生命力。
她顿时感觉到某种仓促的窘意,好像自己做了亏心事似的,尴尬地对她笑了笑,鬼使神差地坐到她对面,问:“你要来杯奶茶吗?”
问完这句她就后悔了,暗骂自己多事。
女孩子明显被她的行为惊了一下,她看到她眼睛瞪大了,因为流过泪,店里冷白的LED灯也能在她的眼睛里显出流光溢彩的意思。
“好……好啊。”女孩磕巴了一下,“那我要四季奶清。”
吴莹心走到吧台边,对店员姑娘说:“去冰吧……全糖,麻烦你给那边那个女生。”扫了码付了钱,对女孩挥挥手,离开了奶茶店。
有些事情的发生是可以预见的,有些事则不行,比如憨园遇上芸娘、比如薛素素遇上顺秀玉、比如崔笺云遇上曹雨花。比如,吴莹心遇上陶玲。
后悔吗?吴莹心问。不后悔,肯定不后悔的,就像玛格丽特遇着阿芒戈,像梅吉遇上拉尔夫。一遇陶玲误终生。不遇陶玲终生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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