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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少轻狂(三)
祁念高高兴兴地出了左直家的门,完了给祁驰打电话。
但她现在有空了,祁驰那边却不乐意了,给她回个:“我去图书馆,明天聊。”愣是学她的样子把电话挂了。
祁念撇嘴,她倒知道祁驰没重要事,也就看这是开学第一天,又是陌生的地方,问问她情况,电话打不通就有点急,怕她出事。打通了就没聊的欲望了。
没什么可计较的,她转身就去洗了个澡,洗完瞬间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照旧被王进森他妈的大喇叭声惊起,这声比闹钟还管用,穿透力强,极具杀伤力。
打开手机,几分钟前左直发了信息:饭做好了,可以来吃。
她收拾了一下,然后敲开左直家的门。
他妈妈没在家,应该是又出去了,“你们之前是怎么安排的时间?”祁念有点好奇,但她问得很模糊。
所幸左直理解力很强,明白祁念是在问他跟妈妈摆摊的事。
“暑期是我们两个轮流来,我一天,妈妈一天。昨天本来该我的,但因为上学,妈妈决定改变计划,不用我去了。”他平淡地讲出,语气里没有高中生对此事的避讳。
十七八的年纪,正是内心敏感的时候,一句:“你家好穷”,能让人记上很久,梦中都不安稳,耳中更是常常回想起那刺人的话,与鲜血淋漓的事实。
贫穷,永远是人心中的痛。而未出社会的学生,脸皮还远远未修炼到可以让人对着自己的贫穷指指点点的地步。
左直却是不避讳这些的,世界上形形色色的职业很多,有大人物,就会有小人物,有些人的手在造航母飞船,有些人的手只是摊了个煎饼。有人挣得多,也有人挣得少。社会意义上有所不同,但对生命本身这个单纯的概念来说,并无区别。
活着,努力地先前延伸,以种种方式,只要愿意延伸,便是好的。
祁念剥开鸡蛋,看它粗褐色的外表下,嫩白的身体。
“她知道你是昨天开学吗?”
“不知道,她以为还是9月1号。”
祁念笑了:“我妈也这样,经常忘了我跟我弟的事,初中让她开个家长会,她愣是跑我俩小学去了,还以为我俩是小学生呢。”
经过这事,她弟干脆不在初中念,连跳两级,去读高中了。
受刺激一样,还是左直心态好。
把饭三两下吃完,一点没剩,祁念现在安心多了,没有昨晚那种对左直的担忧,她觉得左直的妈妈肯定还是爱他的,就是生活太艰难,偶尔没有精力关注那么多。
也是,九月一号开学是所有人的普遍共识,左直妈妈那么忙那么累,肯定没心力猜测儿子高三是不是提前开学。
左直听了祁念妈妈的行为,却是皱了下眉,但没有说什么,只跟祁念一块下楼,然后走到车棚里,将初遇那天的车推了出来。
它依旧锈迹斑驳,破破烂烂,但总算是一个完好的整体了,不再缺胳膊断腿,前轮丢失。
“我修好了,你可以骑它上学。”
祁念愣住了,她上前踢开支架,坐到车上,蹬了两下。很顺滑,链子明显被上了油,虽然还有一种钝钝的感觉,但已经比之前强太多了。而且那种“嘎吱嘎吱”的巨大噪音没了,这种老车,得经过多少排查检修,才能解决发声问题啊。
“左师傅,您手艺可真好。”祁念调侃道。
她绕着左直转了一圈又一圈,越骑越觉得左直厉害,越骑越觉得开心,虽然接下来一年不打算参加比赛了,但还是要承认,她真的很喜欢自行车,一天没骑就觉得心里难受,三天没骑,整个人都不好了。
“所有地方都检查过了,可以放心骑,这次不会有零件掉了。外观没有进行美化,刷上漆它会看着更好些,但被偷几率也会变大,所以保留了它的原样。”
“行,不刷漆挺好的。你要坐我后座上吗?咱俩可以一块去学校。”祁念还没有带过人,公路车也没法带人,但现在这车不一样,它是有后座的,有后座那就要带人啊!
电视剧里情侣不都坐一自行车上吗,虽然她跟左直不是情侣,但也是同学,差不多。
左直却回绝了:“不用,我自己有车,可以在你后边骑。”
他从车棚里推出另一辆车来,祁念笑笑:“我骑车很快的。”
她说完,蹬车就开始往学校的方向骑,嘴上说着自己很快,脚下却没有放下速度等左直的意思。好不容易能快乐骑车了,她根本按捺不住天性。而且左直运动神经照她看来应该不错,昨天打人的时候,又快又有力,这种人骑车慢不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骑着车,清晨的凉风迎面而来。
“嗨,左直,你知道破风吗?”她减缓速度,跟左直并骑。
左直皱眉:“知道一些,跟空气阻力有关。速度越快,空气阻力越大。骑行时,人前面的气压高,后面的气压低,气流由高压的地方向低压的地方流动,会产生把人往后拉的压差阻力。压差阻力加摩擦阻力,会给骑行增加很大困难。这时,如果有人在前领骑的话,前后的气压会改变,后面人的阻力会减少很多。而得益于这种阵型,领骑的破风手所受到的压差阻力也会减小,阻力少了,人骑得就轻松了。”
祁念直勾勾地看左直,然后突然嘴角下撇,整体却是做出了个笑的表情:“哈哈,感觉你在给我上物理课。”
“书上看到的,给你复述一遍。”
“那你体验过吗?做破风手,或被破风的感觉。”
“没有。”
“我也没体验过。”她参加的一直都是女子个人计时赛,不讲团队合作。但她梦想,可不是什么个人计时赛,对于车手而言,最让人心情振奋的,当然是环赛,大环赛,几千公里那种。
十来个、二十来个车队一块骑,一个车队好几个人,按着战术,轮流破风,给队友领骑。还有突围手、背水工等等分工,平路赛段、起伏路赛段、高山赛段,考验全方位的能力。而且大环赛里也有个人计时赛的安排,还有团体计时赛的,很丰富。
甚至还有古典赛段。
但她的持久力,骑二十公里都能显现出持久力不足的缺陷,又谈什么大环赛呢。人几千公里呢。
“要试试吗?”左直问,他骑到祁念的前边去,开始提速,给祁念破风。
两个人的车轮挨得极近,的确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你知道吗,要是有个得奥运会冠军和得大环赛荣誉衫的机会同时摆在我面前,那我肯定选大环赛的荣誉衫。”无论是象征总成绩冠军的黄衫、最佳冲刺手的绿衫、爬坡王的圆点衫还是最佳年轻车手的白衫,都可以。
可惜环法、环意、环西三大环赛都是男子赛事,唯一的女子大环赛只有环青,名额很难争,基本是欧洲人的天下,整个亚洲这么久以来,也只有赵希野一个人进了海洋车队,参加了环青,这支国际自行车联盟(UCI)的世界巡回赛车队是最顶尖的大车队之一,能自动获得大环赛资格,赵希野也就参加了很多届环青,不过一直以来都是做副将,给冲刺魔王法妮当破风手。
她好像没有什么做主将的心,祁念在赛场上见过她,不过不是跟她同场竞技,而是跟她的主将法妮,法妮虽然在各种环赛上都表现惊人,拥有无数粉丝,但一遇奥运就水土不服,连决赛都没进去过。
赵希野经常在旁给法妮进行战术讲解,并充当心理咨询师,缓解法妮失败后的痛苦。
祁念看过法妮的比赛录像,她不得不承认,这个女人巅峰时期爆发力极其恐怖,自己的爆发力在世界女车手中应该是前十水平,但法妮,是当之无愧的第一。
可惜法妮年龄快四十了,巅峰期早已过去。
这届奥运还没结束,她就宣布退役了。
祁念在选拔赛中超过她时,没有兴奋,只有看见英雄迟暮的可惜。对环赛来说,25岁以前都是年轻车手,还在起步状态,25岁以后走向巅峰。但巅峰又能多久,自己25岁之前能拥有大环赛的参赛资格吗?
这边正想着,背后却突然传来一声。
“大白天做什么美梦呢,还奥运冠军、大环赛荣誉衫二选一,荣誉衫是什么东西我不懂,但你脸真够大的,我看你是想屁吃。”
祁念面露狰狞地看向发出声音的王进森,不明白这货从哪儿钻出来的,打扰她跟左直的相处,阴阳怪气地挑了下眉,她开口说道:“要不要比试比试,看谁骑得快?”
“比试什么,就你那破车。”王进森的寸头被太阳照得发黄。
祁念打量了一下他的车,是美利达公爵600,的确比她这车强上太多,不过也只能算是山地车里的入门款。
倒是正方便比试。
“我看你是不敢比,你信不信,我用这俩破车也可以拉爆你。”
“呵,吹牛谁不会,比就比。”王进森对着祁念道。
祁念笑了:“行,就这条路,十公里,一直往前,看谁快。我可提前告诉你,输了别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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