缪斯男神

　　“你有过这样一种感觉吗？”林洋看着台上的表演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这是没听清的封志在询问。
　　林洋却不再回答，因为说起来像穿着道袍起范儿 戴上墨镜装瞎的神棍一样。
　　什么“这是心动吧”之类的，幼稚，可笑。
　　但他没由来地感觉到，爱情的降临是有预兆的，它会伸出稚嫩的手轻叩你的心门。
　　敏锐而天真的人可以马上听到这阵“叩叩”声，然后敞开心扉让它入驻，迟钝而烂漫的人错过了敲门声，又在不经意间放它溜进心里。
　　林洋很敏锐，但他倔强地抵住入口，不肯再把这种看似温和实则猛烈的情绪放进来，任它在心房野蛮生长。
　　因为他喜欢的是男人，是同性，但喜欢的人却不一定是gay。
　　虽然这不是什么疾病，也不是什么错误，但是拖着别人一起直面世人敌视的眼光，那些刻薄的指点，无知的评论，这种压力，还能再承受吗？
　　他不想再经历了。
　　但耳朵依然滤过主唱满含深情的声音去捕捉吉他的频率，有力又动听。
　　目光还是看着面无表情的冷峻吉他手，妄图从他低垂的双眸望进内心。
　　手里攥着胸口的纽扣，想压制振奋的内心，却只能徒劳地感受到心脏的跃动更加剧烈。
　　咫尺的舞台上，拨弦的少年偏偏光芒万丈。
　　这是一种激烈到心脏都要“砰砰”跳出胸腔的感觉，怎么能放弃？
　　林洋沉默。
　　演奏结束，封志回过神来说：“看吧，他们的鼓手不知道去哪了，贝斯也是临时找的，配合不算太好，但是主唱和吉他的存在感还是那么强。”
　　强势得令人震撼啊，林洋心里想着却没说出来，只是说：“为什么唱的是流行歌，没有他们自己的原创吗？”
　　封志回道：“一看就是刚成立的校园乐队，一点名气也没有。这也不是什么摇滚酒吧，谁管你想表演什么啊，顾客想听什么才重要。”
　　吉他手眼里压抑的激情好像得到了注解，林洋又问：“不过编曲改了吧？”
　　“对，改的更燥更摇滚了。”封志突然笑笑，盯着林洋，“你喜欢吉他？”
　　林洋眼里闪过一丝挣扎：“对啊，吉他很棒。”
　　封志不肯放过林洋，继续说：“你喜欢他们吉他手，你一直盯着他，我很久没见你露出那么认真的表情了。”
　　林洋顿了几秒，抬头笑道：“谢谢你的追问，我不想否认了，应该给自己一个机会。不过你为什么总在这种细枝末节的地方直觉准的惊人呢？你不是在看表演吗？”
　　封志哈哈大笑：“因为我是疯子嘛。”
　　其实是在你出声的时候瞟了一眼，你脸上的那种表情，大概就像我看向齐妍一样吧，封志心想，希望他值得你的一见钟情。
　　他拉起林洋：“走吧，一块儿去要个联系方式。”
　　……
　　“马上开始下一场表演。”另一边小舞台上的主唱雷振宇说完最后一句串场词。
　　可算是圆满结束了，吉他手尹空帆同样筋疲力尽，听着他说完，迫不及待地拉着人就下台了。
　　雷振宇被尹空帆拖着走，靠着他的手臂，仰天长叹：“什么时候能让我们唱自己的歌啊。”
　　专门为摇滚爱好者们设立的酒吧和livehouse，是不会轻易让他们这种大学生乐队上台演出的，而普通的地方只愿意让他们表演一些大火的流行曲。
　　“想什么呢，台下人又不是来这听你的，他们听没听都不一定，”尹空帆也叹息，“别想太多，我们就是来这兼职的廉价劳动力，都算不上一支乐队。”
　　雷振宇突然停下脚步站稳，给尹空帆拉的脚下一个趔趄，说道：“唉，合适的贝斯手也没找到。”
　　尹空帆没好气：“好的贝斯手哪那么好找啊，有也多半是别人乐队捷足先登了，比如排练的时候那个。”
　　他们想做好摇滚乐，不管走什么风格，只要他们想创造很丰满的整首歌，就必须写好贝斯线，必须要有好的贝斯手，这是他们三个人达成的共识。
　　虽然到目前为止还是希望渺茫，合适的贝斯手太少了，基本就是没有。
　　“我感觉今天跟我们一块搭伙演出那个贝斯也还可以。”雷振宇摇摇头，又自己否决了，“不行，那都是职业跑场子多少年的老油条了，技术过关，但是肯定不会跟我们组乐队的，也不合适。”
　　尹空帆又拉着雷振宇要走：“别急，慢慢来吧，这才哪到哪呢。”
　　雷振宇开始抓狂：“老是这样就会觉得一点热情都燃不起来，好像自己时日无多，再不抓点紧就永远没法搞摇滚了，我真不想以后每天跟着合唱团四处跑剧院啊啊啊。”
　　“走吧走吧走吧，到君姐那去。”尹空帆看着手机里傅君杰发来的消息，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
　　封志和林洋也迎着吉他和主唱退场的方向追过去，看到他们后，封志刚准备打个招呼，就听见背后一阵议论声。
　　“麻烦让一下。”清冷的声音扎上林洋的耳膜。
　　封志和林洋下意识退让开，让这位出声的美女先过去。
　　“谢谢。”她向吉他和主唱走去。
　　林洋看见美女好像憋了一口气，对着吉他手的方向说：“尹空帆，我觉得你缺一个我这样的女朋友。”
　　“也许是对主唱告白呢，他们也不一定答应啊。”封志拽着林洋说。
　　林洋没出声，但是除了他们和当事人，周围人似乎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纷纷欢呼“哇在一起在一起！”
　　他看见尹空帆沉默了一会儿，一脸无奈，但还是开口说：“好吧。”
　　众人的欢呼好像更热闹了，封志只觉得刺耳，他听不见林洋的声音，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好像是在说：“放心，我没那么脆弱。”
　　也是，只是一面之缘，不至于沦陷，不过封志还是对口型说：“去喝点酒。”
　　说着他们拨开人群往回走。
　　人群太密集了，他们走得跌跌撞撞，不知道是什么孽缘，封志走到卡座旁想赶紧进去坐下，一扭头就看到隔壁坐着傍晚遇见的鼓手，楞楞的，被迎面泼了一杯饮料。
　　另一边坐着挺娇小一姑娘，拗出两米多的气场，气势汹汹地泼完，拿着包甩头就走了。
　　吉他主唱和刚交的女友也赶到现场，各位吃瓜群众呆若木鸡。
　　“这什么神展开？”封志不知从何吐槽，“你看见了吗，那个被泼的就是我傍晚遇见的鼓手。”
　　林洋一时不知道怎么接这话。
　　封志继续说：“虽说搞摇滚乐队的人多半有点拎不清男女关系的臭毛病，不过他们不像啊，可别白瞎那些歌了。”
　　“算了走吧，回去歇着比什么都好。”
　　林洋起身不想多留，他们从乐队成员背后穿过。
　　没想到这是他离这位吉他手距离最近的时候，既然还能走阳关道，那就没必要拖人家过独木桥了，林洋心想。
　　……
　　“你怎么这姑娘了？”另一边雷振宇看到这一幕不解地问。
　　傅君杰描述了一下五分钟前的场景。
　　时间倒回五分钟前，傅君杰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中心思想就是他想分手。
　　“说完了吗。”扎着高马尾的女孩面无表情看着桌上的杯子，一个眼神也没给对面。
　　“总之就是这样，咱们真的不合适。”傅君杰有点不耐烦。
　　然后女孩拿起杯子给他泼了一身饮料，就是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傅君杰歇口气说：“就这样，我没劈腿没暴力就是分个手啊，为什么不能平和一点。”
　　尹空帆像是司空见惯了，懒得问下去，他说：“我跟学姐还有点事，你们坐着吧，我先出去说。”
　　学姐跟尹空帆一起往外走，她伸手想握住尹空帆，结果被躲开。
　　“所以你只是不想让我太难堪是吗？”她跟着尹空帆走到酒吧旁边的梧桐树下，看着不发一语的少年说道。
　　尹空帆点了点头。
　　“我知道当众告白好像是道德绑架，知道你八成不会当面让我下不来台，我是明白了这些事之后，执意这么做的。”她看尹空帆好像并不理解，继续说，“不管你怎么看，我还是想要个机会。”
　　这一个月来，学姐经常追着看他们的演出，对乐队成员嘘寒问暖无微不至，或许是自己表现的拒绝态度不够坚决，所以她才会选择告白，尹空帆这么想着就要开口说话。
　　“别急着拒绝我，看来是我会错意了，我以为你至少对我有一点好感，愿意试着跟我在一起一段时间的。”她不给尹空帆开口的机会，又说，“我从不放弃对自己幸福的追求，我喜欢你，我永远不会羞于承认这段感情，也许相处久了你会喜欢我的。”
　　其实并不是学姐哪里不够好，有钱有闲肤白貌美的少女有自信，勇于追求，是很自然的事，只是感情实在勉强不来。
　　尹空帆果断决定：“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吧，于我而言，第一眼见到后没有心动，之后相处再和谐也不会喜欢。我一直把你当作很好的朋友，所以不能再浪费你的时间了，你会遇到更值得喜欢的人的。”
　　天幕早就一片墨黑，酒吧街附近还是灯火通明，很多小情侣们十指紧扣在街上闲逛，气氛暧昧火热，跟他们现在的客气生疏截然不同，好像无形中隔出了不同的维度空间。
　　尹空帆看着梧桐树下的少女呆站半天，抬头用平淡的语气跟他告别，转身离开。
　　梧桐树茂密的枝干树叶围成了一张网，落下的横斜疏影罩住了他们二人，似乎要把他们围困在情网的方寸之间，网住的却是阴影外面的人。
　　没有心动过，也不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感觉，好奇但也不急切寻觅另一半。
　　或许他的心从来就不在这方寸之间，这么想着，他的心静下来，背靠大榕树拿出手机询问傅君杰那边的情况。
　　手机屏幕在昏暗中发出淡淡光亮，树枝的缝隙间也透过些微的光晕落在他眼前，他好像看到些光怪陆离的幻象，感觉嘈杂的车辆人声淡去，只有一个个跳动的音符在半空盘旋。
　　“哗啦”
　　背后一阵异常的声音把他从幻象里拽出来，两个人从树后绕出。
　　林洋把破掉的塑料袋抱在胸前走出来，封志一边捡画材一边往他怀里塞。
　　“我们不是故意听墙角的，我的护身符应该是掉在这附近了，刚过来找没多久，你跟那个女孩子就来谈话了，我们贸然出来好像也不太好。”林洋用万分抱歉的语气这么说道。
　　封志一脸无辜：“哎，要不是这购物袋不结实吵到你了，你完全可以当我们从来没存在过嘛，我们也不是大嘴巴的人。”
　　“我是不是在哪见过你？”尹空帆看着林洋说。
　　但是林洋一直垂头看着蹲在地上捡东西的封志，没发现尹空帆究竟指代的是谁。
　　封志捡完东西塞进自己背包里，站起身边把林洋怀里的画材往两人背包里硬塞边说：“对啊，傍晚才见过的嘛，我帮你们改的bassline，这要是没记住我可生气了。”
　　尹空帆脑子一转，不再纠结这个问题，说道：“那不能忘，多谢了，现在没空细聊，我们先留个联系方式吧。”
　　封志顿时意动：“诶，我手机没电了，你先扫一下我朋友的微信二维码吧，我回去再加你微信。”
　　林洋一怔，还能这么展开的吗。
　　尹空帆已经望向林洋：“不方便吗？”
　　“不会啊。”林洋调到界面让尹空帆加了好友。
　　“你找到护身符了吗？”尹空帆又问。
　　“找到了。”封志和林洋齐答。
　　尹空帆笑笑：“那就好，我先去找朋友了，你们慢走，晚上回去了我们再慢慢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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