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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火
方易骨没顾面前人涨红的脸颊,混杂着些有的没的继续说:“他说那是联系着他过去的地方,所以想带我来看看。”
“我跟何七,很早之前就认识了。”
“我们俩,还有麦尔离,有过命的交情。”
“你去他店里消费,因此他必须接待你。”
“算你花了钱买东西,得到和他相处的时间。”
方易骨顿了顿。
“我到他店里帮忙,他并不给我发工资。”
“你懂吗?”
“卖的是面子和交情。”
姜章絮咬着下唇,默默听着。
“你确实很知性,华美,”方易骨咂嘴,继而评论说,“但你跟何七不适合。”
姜章絮像是不服了,“你怎么知道我们不适合?”
“没人比我更适合。”
方易骨面不红心不跳。
“我在他心里的分量,比你想的,要重得多。”
姜章絮没话说了,或许是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人,因此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对策来。
方易骨最后站在几排桌子的走道中间,缓缓说:“我觉得你...好像还是不太了解何七。”
“大多数看见他好的人,看不见他的坏;看见他坏的人,又看不见他的好。”
“你也不例外。”
姜章絮没了话,如此让人措手不及的信息量让她无法反驳。
其实方易骨那一通大半是胡说八道的,掺和着半真半假。
但她想,反正姜章絮也不知道那些细节。
管她呢。
但方易骨虽然面上吵赢了,心里也不太好过。明明有那么多事情,却不能当着何七的面说,受了气只能自我消化。
刚才在那家餐厅也是,那些弯弯绕绕的对话让她想吐。
鬼知道她为了装出毫不在意的样子费了多大功夫。
那些吃的她一口没动,一是不想吃,但根本原因...是因为她根本不知道那该死的刀叉要怎么用。
所以她只能一个劲儿喝那杯白开水。
虽说两人对峙,一个绵里藏针,一个针锋相对,也没什么不对。但放在那优雅的环境里,姜章絮那温婉大方的模样,总让方易骨觉得自己大手大脚的样子分外低俗违和似的。
可真的...感觉丢死人了。
最后在面食店里,方易骨虽然乘了上风,但气氛也是够尴尬的,以至于到后来那店里的老板都有些看不下去,便走来问她们要不要吃些什么。
方易骨本想再点几份烤包子再恶心下姜章絮,后者双眼泛红,那快要气哭了的样子让方易骨到底打消了那个念头。
姜章絮后来说要走了,方易骨不愿跟她同路,便打算在店里坐一会。结果姜章絮才迈出门口没多久,忽然门外就传来一声尖叫。
方易骨听出那是姜章絮的声音,她心头一跳,没多想立刻冲了出去,结果在门口撞上了刚刚大约是摔了一跤的姜章絮,和正抓着她胳膊把她拉起来的何七。
方易骨快要被气笑了。
尽管这只是人与人之间再普通不过的相帮...
但不管这一切是无意还是人为的,这发生的现状就足够让方易骨胸中升起一股浑浊之气了。
何七见到方易骨,却好像不太惊讶的样子。他把姜章絮拉起来了后就没再管她,立刻松了手朝店里走过去。
方易骨别开脸不看他。
就在方易骨以为何七竟然要和自己擦身而过装不认识的时候,后者忽然抬了手,在经过方易骨身侧时顺势拉住了她的手,一并带着她往店里面走。
方易骨一个转身,差点没站稳,因此何七在她腰侧轻轻扶了下。
方易骨转身前,在视线还看得见姜章絮的时候,朝她笑了笑。
满面春风的那种笑。
她觉得自己真的...太贱了。
他们后来也没管姜章絮如何了,到了店里,何七又把方易骨拉到座位上。
“待着别动。”何七说,而后又同上次一样掀起帘子进了后厨。
他再次出来时,手上多了个塑料袋,方易骨猜想里面仍是那蘸着孜然颗粒散发羊肉香气的烤包子。
何七捏着小袋子,又带方易骨往外走。她没头没脑地被领着,也不知道何七到底在做些什么,大街小巷间饶了七八十个弯子,两人步子一刻不停,又走得十分迅速,愣是快要把方易骨给绕晕了。
走着走着,方易骨莫名感觉自己的脚步也轻了些,那浑浊之气似乎散去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消的气,也许是那塑料袋上的热气让她想起了某些愉快的回忆,也许是何七的出现再一次那样的及时且如意,也许只是因为在一些糟糕经历后又见到了何七这个人,仅此而已。
后来,也不知是走了多久,方易骨浑浑噩噩间发现何七忽然停了。
她朝四周一打量,这...这不是无名村的那条河吗?
他们回无名村了?!
方易骨瞪大了眼。
月白风清,吹出点清清冷冷的味道。溪水潺潺湲湲,有细碎的鳞纹闪动,向远方蜿蜒而去,直到那月亮所在的地尽头。
何七站在河边,月光之下。
方易骨问:“为什么带我来这里?”
何七答:“想来就来了。”
方易骨哼哼:放屁,她看是这小崽子不想让她一个人赶夜路,直接给送回家门口了。
何七又说:“记得不久前麦尔离带你来这里找我来着。”
他看向那一次他们三人所处的位置,不过这次空空荡荡。
方易骨也看过去,瘪嘴,“你搞什么...讲这些这么突然的。”
何七忽然转回来,“当时我们说了合作愉快吧。”
方易骨答:“是啊...”
她小声碎碎念:“你突然提这个干嘛?”
何七又转身去把拎了一路的烤包子挂在一根小树枝上。方易骨看着他的背影,意识到何七身上套着那件下午他追出来时拿在手上的轻薄外套。
方易骨盯着盯着,越发觉得不对劲起来。她仔细想了想,刚刚在那家面食店,何七怎么就刚好在那个时间点,如此巧合地出现了,且一举一动间都透露着异常的悠然自得。
方易骨迟疑又不确定道:“你...你一直跟着我?”
何七转身轻笑,“难道不是你一直以来都跟着我吗?”
方易骨加了句:“我说的是今天下午...”
这回何七没作答。
方易骨一时感到脑门上有烈火在燃烧,而那热气有冲破头颅之势。
天啊...天啊。
她那些羞耻的台本...
不...不如让她立刻掘墓自焚。
何七又在笑,“我只是恰好去那家高级餐厅端了盘子,然后又去看了看我的老朋友。”
方易骨表示怀疑。
“你不是之前对我说‘为正义能做一点是一点’吗?”
这有什么关系...?
这人又开始胡扯了。
“我在帮你伸张正义。”
哦...
方易骨虽然搞不清楚何七话里绕来绕去的意思。
但是她现在挺开心就完事儿了。
何七又从衣服的内兜里摸出一包纸包的东西,方易骨看不清那是什么,直到何七从中抽了一根柔韧的细长小棒递给方易骨,她才勉强辨认出那是什么。
何七又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小盒火柴,轻轻划了一根。
火苗簇起,给这清冷的夜色添了分暖意。
方易骨嘀咕。
他又搞什么...当自己百宝箱吗?
“点上。”何七示意说。
方易骨噘嘴。
干嘛?
这不就是烟花棒吗。
但她还是乖乖拿起柔软细条的一端去触碰火苗的中心,骤然间烟花棒的那头迸发出流光无数,在黑暗里倒也有几分好看。
方易骨盯着那光彩琉璃,一时间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出神。
过了好久,何七突然问:“喜欢吗?”
方易骨给他问紧张了:“什么?”
喜欢他给自己伸张正义吗?他什么意思?
何七示意她手上的烟花棒。
她还以为什么呢...
好吧。
她很喜欢。
何七给的,她都喜欢。
方易骨本想嘴硬两句,最后还是败了,败给了美色。她十分气馁,“...喜欢。”
“你有句话说的很对,”何七缓缓说,“我不需要知性华美的人陪在身边。”
方易骨闻言,面上又烧起来。
啊啊啊...能不能不要再提了。
“我不需要,你也不需要,”何七继续道,“就像我只需要几根烟花棒就够让你开心了。”
一时默然。
方易骨听着后半句,内心忽然就安静了。
好像确实安慰到她了。
何七走近了,俯身在她耳边轻轻说:“我们确实是天作之合。”
那几簇碎发蹭得方易骨脸痒痒。
烟花棒快烧到头了,不知什么时候被何七接了过去,燃尽。
但他没直起身,仍然靠在方易骨身上,故意似的在她耳朵旁呼热气。
方易骨整个人都僵硬了,只能糊里糊涂应着他一句一句的问话。到后来简直愈发不对劲起来,何七死赖着靠在她身上不走,甚至还低低笑起来,那胸腔里传来的震得让方易骨手脚发麻,脸红心跳起来。
也不知道他怎么笑得出来...
方易骨早就紧张地眯眼了,视野里漆黑一片,于是所有感官都被不经意放大。何七原来只是把头抵在她右肩,但方易骨感觉到他后来轻轻把双手压在自己肩膀上,耳旁那一下一下的热意远了些。
方易骨吁了口气,忽然那带着微热的潮气又重新靠近了。
何七鼻尖冰凉,缓缓划过方易骨的脸颊,一点一点,游移到脸中央,又慢慢往下挪。
方易骨大气不敢喘一下,接着感受到冰凉的唇瓣贴在自己嘴上。
时间本该在这一刻静止,但方易骨一下子腿软了,险些没站稳摔了,还好何七扶了下。
但因此,有几分暧昧的氛围被瞬间打破,何七忍不住揶揄似的看着方易骨发笑,后者正使劲拿眼珠子瞪他。
笑...笑屁啊!
后来他们没继续,也算浅尝辄止。
也好,毕竟方易骨已经很满意了。
二人沿河坐着开始吃那快要被遗忘的凉透了的烤包子,何七给方易骨披上了外套,开始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方易骨问:“为什么回来的时候要绕路?”
何七答:“徐睨的人跟着。”
方易骨听了,跟受了惊似的一下子弹起来,朝四周张望:?????脸丢光了。
何七笑,“不在了。之前在龙华路拐口就甩掉了。”
“哦...”方易骨坐下来,又恢复了刚才笑嘻嘻的模样,问,“你不忙吗?还陪我搞这些。”
何七反问:“你希望我忙?”
方易骨立刻摆手,“没有没有。”
她盯着手里的烤包子。
也就是那晚方易骨才知道,何七的听力是真的好。王婆那通电话的内容,他全都听见了。
何七全部都知道。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
何七瞧见方易骨摆手那心虚劲儿,心里觉得好笑。
他知道方易骨不需要多么华丽的背景板,多么绚丽的表演场。
两个人,一点光,一小块地方,就够了。
说到底,方易骨最想要的,不就是跟何七这个人待在一起的时间吗。
她想要,那就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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