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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就这么着吧
孔见青沉静地望着钟先生:“我很感激您把那些事情告诉我,这对我非常重要。我可以为韩应做任何事,唯独离开他这一件,不行。”
钟先生的脸色沉了下来:“如果你是他的拖累呢?他分了太多心神在你身上,他本来应该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事业上。他折腾的那个什么机器人团队,我其实非常看好,只要能拉取到第一笔投资,未来发展不可限量。还是那句话,只要你离开,只要他留在美国,我就给他投资。”
“拖累……”孔见青垂眸低声重复这两个字,她的唇边弯起极浅的弧度,“可我不觉得我是他的拖累。”
她的目光渐渐渺远,声音也渺远:“韩应确实很厉害,上中学时,有很多人都嫉妒过他得天独厚的优势,这些人里面曾经也包括我。但我很早之前就想清楚了,韩应或许是天才,但我从来也不差。与他相处的这些年,我始终跟他并肩而行,未来也会是。退一万步说……”
她笑了笑:“就算我真的是他的拖累,我想他也心甘情愿被我拖累着,而我也一样。您知道我和韩应有过长达四年的分离,如果一定要我说出这四年有哪里好,我会说,经过这四年,我越来越清晰和坚定的一件事就是,我和韩应谁也离不开谁,我们愿意为此做出牺牲、付出代价,愿意为此承担艰辛、经历磨难,只要我们是在一块的。”
“您不肯给他投资,这是您充分的自由,韩应不会因此怨恨您,但也不会因此受到胁迫,我更不会因此觉得愧对韩应。以后的路再苦再难,我都会陪他走的,况且……”她眼睛里漾出温软笑意来,这笑意发自心底,甚至带了一丝娇俏,“我们的未来明明就是一片光明啊。”
她没有太贪心,想着坐拥金山银山、走向人生巅峰;但她向来乐观自信,如果连她和韩应这样的人,未来都不光明,那什么样的未来算是光明?
她无比憧憬未来,无比期待未来与韩应在一起的每一天。
她这才恍然惊觉,自从与韩应重逢,她的人生停滞了四年的时钟终于又开始滴答滴答地顺时针往前走了。
钟鸣拧着眉头,正想开口再说些什么,书房的门忽然被推开来。
孔见青下意识回头,只见韩应出现在门口,他的脸上挂着愉悦的笑:“青青,很久没见你这么伶牙俐齿了,看你把我舅舅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说得好。”
呃……她刚才好像是有点没顾及钟先生的面子。
孔见青赧然:“我,我不是……”话没说完,就被走到跟前的韩应伸手搂进了怀里。
搂得紧紧的,宣告主权一般。
孔见青:“?!”
干什么呢?舅舅还在旁边呢!
孔见青小幅度地挣扎着,而韩应像是故意的,他斜睨了钟鸣一眼,然后按住孔见青的肩头,直接朝她吻了下去。
孔见青的大脑宕机了。
她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索性闭眼装死,任韩应在她唇上辗转流连、胡作非为。
钟鸣也是没想到这小子直接给他来这一出,他顿时怒不可遏,低声喝止他:“韩应!你给我适可而止。”
韩应本就是故意挑衅他,只是他太迷恋她嘴唇的触感,一碰上去,便有些难以自持,没忍住就多亲了一会儿。
见钟鸣发了火,他才恋恋不舍地抽身站好,甚至还意犹未尽地舔了下嘴唇,这才懒散地看向钟鸣,而眼底有寒冰:“我女朋友刚才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她说的话就是我的态度,以后就不必再单独请她‘喝茶’了。另外,你竟然拿投资这种事情威逼利诱我女朋友,不觉得太俗了吗?你是在小瞧她,还是在小瞧我?我不需要你的钱,我对你的钟氏集团也没什么兴趣,别一天到晚琢磨继承人和联姻那一套,大清早亡了,既然钟氏是你处心积虑、废寝忘食打下来的江山,你就自个儿好好守着,这个‘皇位’,我没兴趣继承。”
他握住孔见青的手,低头看她:“咱们回去了。”
“韩应!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的舅舅?”
韩应的脚步顿住,微抿的唇线歪了歪,他偏过头:“我自然记得,我的舅舅,我妈妈的哥哥。”
钟鸣冷哼一声。
“如果没有你,可能根本不会有我的存在。毕竟,当年如果不是舅舅你跟韩盛霖达成了交易,我妈根本不可能和他结婚。有无数个难以入眠的夜晚,我都会想,造成我妈痛苦一生的始作俑者,到底是我爸还是我的舅舅?”
钟鸣满眼震惊:“你……是谁告诉你的?”
“这重要吗?”韩应唇角勾起没有温度的笑。
是在钟于死后不久,他无意中听见了舅舅和舅妈的谈话,舅妈一边抹眼泪一边叹着气:“当年小于要是没有跟姓韩的结婚,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怪你识人不清,你也不想想,韩盛霖既然愿意为了跟你达成交易和合作而跟小于结婚,这样的他,怎么可能带给小于幸福?你还借口说是为了满足妹妹对韩盛霖的一片痴情,实际上还不是为了扶持他上位,想靠他的权势谋取利益……”钟鸣皱着眉道:“你住口,你懂什么……”
韩应从小就知道,舅舅行事作风霸道专横,但他总觉得舅舅待他和他妈妈是真心的好,一夕得知造成这场悲剧的根源竟与他有脱不了的干系,这对于当时的韩应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只是那时候的他,已经经受了太多震撼和痛苦,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不少。他没有当场找钟鸣对质、向他发作,只是此后的几年里,每每不痛快时,便极尽恶劣地肆意朝钟鸣摆脸色,舅甥关系再也回不去多年前的亲厚。
而钟鸣只以为这几年韩应性情越发冷酷、脾气越发喜怒无常,是因为承受不了父亲的入狱、母亲的离世,他万万没有想到,韩应竟然不知从何处听闻了当年的事。
“小应,”钟鸣的语气突然颓唐下来,声音也哑,“我承认当年我跟你父亲做了交易,但我本意是希望你妈妈幸福的。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始终都愿意用钟氏如今的兴盛,换取你妈妈平安快乐一生。”
韩应垂下眼眸,藏尽其中的情绪:“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舅舅?”
他把孔见青揽进怀里:“今天我把女朋友带来给你们认识,咱们饭也吃了、茶也喝了,该说的话、不该说的话也都说了,过往那些沉痛的、不能见人的东西也都揭开了,就这么着吧。我跟我女朋友三个月没见面了,这几天什么都不想干,就想两个人待着,没事的话,不要来打扰我们。”
他带着孔见青准备离开,要走时又想起什么来:“噢,还有,你爱找谁跟风华联姻就找谁,别找我就是了。冯家那不知好歹的小丫头,再敢出现在我和我女朋友面前嚣张,就让她试试。”
钟鸣无力地跌坐在椅子里。
出了门,孔见青被韩应牵着,沉默了一路。此时已近黄昏,安静整洁的街道上,夕阳把他俩的影子拉得好长。
许久,她才没忍住拽了拽他:“你不是真的想跟你舅舅闹得那么僵吧?”
“嗯。如果真的想跟他断绝关系,我不会把你带到这里来跟他吃饭。他可能是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但是,过去几年他对我妈妈的照顾、这几年他供我生活和念书,这些我也都记着。”韩应捏了捏她的手。
孔见青叹了口气:“那其实没有必要把一切都血淋淋地撕开。”
临走之前,她回过头沉默地看了钟先生一眼,他之前的沉稳和体面已经荡然无存,就靠在椅子里出神,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十岁。她倒不是觉得他可怜,要说起来,孤苦半生、凄惨死去的钟于才担得起“可怜”这两个字,只是她看着钟先生的精气神骤然消失,心情不由得便复杂起来。
韩应淡淡地看着她:“这样其实挺好的。过去的几年,他一有什么地方阻挠我,我就忍不住跟他正面刚,最后每一次都闹得不欢而散,我们的矛盾越来越多,关系也越来越恶劣。倒不如现在把话都说开,如果他对我母亲还存着一点愧疚之心,我想他以后就不会对我的人生插手太多。”
“我并没有怎么恨他,但我也没心思跟他彻底和解。还是那句话,从今天以后,就这么着吧,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装傻谁还不会?以后就相安无事着,情绪上来了吵几句嘴,转头就忘掉,然后继续相安无事着,这样就挺好的。”
“嗯。”孔见青闷闷地搂住他的胳膊,朝他靠了靠。
她竟然诡异地觉得韩应说的话很有道理。
我们注定不可能与某些人决裂,无论是因为血缘、亲情还是惦念他曾经的好处,但有些事得到和解好难,也不想轻易说出“原谅”二字,不如彼此之间找到一个相处的平衡点,偶尔会有争执、矛盾,偶尔会翻翻旧账,但最后总会回到成年人的风平浪静里。
然后,就这么着吧。
韩应瞥她一眼,打断了她的沉思:“你呢?”
“我什么?”孔见青呆了呆。
“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有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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