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样 白一

　　1.

　　黑崎一护，他的眼睛垂下来，看着自己干净修长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数，一根一根的掰。

　　原来他和他，在一起，已经7年又三个月零五天十个小时又四分。

　　枝末细节，他记得清清楚楚。

　　有些事情，想忘，也忘不了。

　　7年以前他15岁。

　　他和平常的孩子没什么两样，和朋友聊聊女孩子，也会看着自己同学井上穿的过度清凉的衣服会红了脸，喜欢和他死去的妈一样温柔可人的姑娘，他老爸问他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他也实在的说像他妈一样温柔的就可以，然后被老爸抽个响头，恋母情节也好，反正他就是喜欢那样的女孩子。理想大致也是20岁的时候找个漂亮又温柔的姑娘谈个恋爱，好好学习，毕业了要学医，他是长子，家里的事业还是要继承的，至于那个性格强悍的妹妹夏梨就顺其自然的发展吧，游子么还是要关照的，到25岁差不多结婚，然后生几个孩子，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再以后就等着抱孙子孙女，然后在儿孙满堂的簇拥下安静的死去。

　　如果不是遇到朽木露其亚的话，他的人生大概就是这样。平静的走过。没什么波澜和轰轰烈烈，平淡之处真情可见。

　　露其亚是转校生，他承认当时第一眼见到露其亚的时候他就觉得自己会喜欢上她的，可惜知道这个女人的本性后，就再也对她无法有什么想法，而且那个时候她已经背着兄长和看上去和街头小混混差不多的阿散井恋次在交往。

　　一护知道的时候也很吃惊，名门闺秀一样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阿散井这样的人。相处时间长，他也觉得恋次是很不错的人，和他在一起他也很放心，但怎么都有种自己妹妹嫁了个没出息的小子的感觉。

　　不过爱情来的原本就没有什么道理。虽然他不是很明白，但露其亚肯定是比他早熟的多得多的女人。

　　露其亚一直是瞒着自己的兄长和恋次交往的，而且已经到了同居的地步。

　　后来被她哥哥发现了，硬要拆散他们，露其亚死活都不肯，在家绝食了整整三天，一护知道后就偷偷和恋次一起翻过朽木家的墙去看她。

　　然后就认识了朽木白哉。

　　他为了恋次和露其亚和朽木白哉大打出手，那个长的过度端庄和美丽的男人为了自己妹妹的幸福和他扭打在一起，狼狈不堪。他记得很清楚，那天班驳破碎的阳光照在他带血的指缝里，光线透进来，全身都很疼痛，有些什么本质的东西被唤醒，他眯着眼睛看嘴角有血的朽木白哉，瞬间觉得这个男人很美丽。事过境迁，男人失败的表情历历在目，那一刻他觉得朽木白哉这个人，是不知道别人的幸福是什么样子的。

　　后来他才知道朽木白哉的妻子在5年前就已经过世，并非是他不知道别人的幸福，而是他自己的幸福早就不在。

　　而那个一提到绯真表情就会温柔下来的朽木白哉，刺痛了他十五岁鲜活的心脏，然后，一头载了进去，义无返顾。

　　他那个时候不知道什么是爱，后来日渐年长才知道，他爱上了对绯真一往情深的朽木白哉。是不要命的爱。

　　2.

　　露其亚挺着6个月的肚子，看着坐在自己对面已经三十五岁但看上去更稳重的兄长，叹了口气。

　　她和恋次在一起，也快10年了，而且眼前这个人和自己的同学黑崎一护在一起也有7年。

　　两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总是这样，一有不顺心的事情就会往她这里跑，她的哥哥闷声不说话，眼睛里总有什么话要说，但是话要说出口最后总是缩回去，结果，她还是解决不了他们两个人之间的问题。黑崎一护则跑到恋次那里，两个人躲在厕所里抽烟，也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露其亚想，她的哥哥一定不知道一护其实已经学会了抽烟和喝酒。他不知道的事情实在太多。

　　我不知道。朽木白哉开口：我真的不知道。

　　恋次倒了杯咖啡放在白哉的面前，给自己的老婆的则是一杯牛奶，他现在担心的是露其亚肚子里的孩子。

　　朽木白哉把放在桌子上的烟盒拨弄来拨弄去，忍着想抽烟的欲望，只觉得心烦，那是和绯真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有过的习惯。

　　到头来她的兄长还是不知道一护那个时候为他付出那么多的。

　　那是她和恋次东窗事发，一护跑去帮忙，恋次在朽木家大门口跪了三天终于让朽木白哉同意他们两个人的事情以后的事。

　　一护带着一身的伤来上学，然后看了她一眼，放学的时候把她叫出去，跟她说了极其震撼的话，他说他喜欢上朽木白哉。

　　露其亚记得自己当时就愣了，然后说他以前有过妻子，现在都死了五年了你不介意？还有你们差了十岁你受的了代沟？还有你们都是男人你受的了？

　　一护使劲爬着自己橘色耀眼的头发烦躁的滔滔不绝的说自己的理想，诸如25岁的时候娶个温柔美丽的妻子以后做医生继承家业纭纭，说到最后她听见他压低了声音说他当时根本没想到世界上还有一个朽木白哉，如果不是他，谁要当同性恋，他又不是变态！

　　我喜欢他，喜欢的快疯了！

　　一护狠狠的踢着学校天台上的栏杆，我没有办法，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如果要是能控制住自己不去喜欢他就好了！可恶，这到底是谁害的！！

　　露其亚……朽木白哉叫着自己妹妹的名字，把露其亚从恍惚中叫了回来，看着自己的兄长，她觉得有些事情可能还是告诉他比较好，爱情这个玩意，谁爱的多就注定谁要多痛苦的多，还好她和恋次比眼前的这个人要幸福的多。

　　大哥。露其亚喝了一口牛奶，混合着咖啡的香味，看来她还是要再撮合他们一次的。

　　恋次跑到房间里，犹豫了一下，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一护我再帮你一次。

　　我就直接问你了吧，露其亚露出快为人母的威严：大哥，你还爱着一护吗？

　　朽木白哉手里的烟盒落在了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响声，然后缓慢的回答，那是十分苦涩的味道：我怎么可能不爱他，都在一起7年了。可是我们，越来越疏远了……

　　露其亚松了口气，她什么时候成了这两个人的爱情顾问了，真是的，算了，一个是兄长，一个是好友，看他们这样，谁都不好受：那么我再冒昧的问你一句，您还爱着姐姐么？

　　白哉握紧了手里的杯子：还爱着吧，绯真……

　　这几天他一直在想他和一护，到底两个人之间出了什么问题。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3.

　　他喜欢的朽木白哉，是深爱着绯真的朽木白哉。

　　朽木白哉双手靠向杯子，咖啡的温暖从手指慢慢的温暖到心里。

　　他是爱他的。然后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和黑崎一护相差十岁。

　　在少年爱上他的时候，他已经过了奋不顾身死了都要爱的年纪。

　　朽木白哉在那个时候已经25对，绯真也离开他整整5年。照顾露其亚是他唯一活下去的动力，失去绯真，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那么茫然的活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上。除了绯真的遗言，让他好好照顾成年不久的妹妹。

　　他为了妹妹和阿散井的事情和那个冲进来大喊着你那么折磨他们是不对的那个少年，大打出手。

　　朽木白哉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外人要插手自己教育妹妹的事情。他不明白，一点也不，但他也没想过自己会不顾身份和面子的和一个小他十岁的未成年少年打的那么狼狈。

　　他觉得很失落，露其亚有了恋次，已经不需要自己的保护和照顾，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

　　一个下午，少年冲进他的房间，大喊着朽木白哉我他妈的喜欢你，喜欢的快疯了！！

　　他抬起头，迷惑的看着少年耀眼的过度而近乎刺眼的头发，他睁不开眼睛，尘封太久的房间有阳光照射进来，朽木白哉只觉得那天的阳光格外的温暖。

　　一护说我应该怎么办？他抓住他的纯棉的衬衫，手指纠结，他的衣服被抓的很皱，看着少年苦恼的过分而拧在一起的眉毛，朽木白哉终于吻了少年光洁的额头，是阳光的味道。

　　黑崎一护的感情来的激烈和冲动，他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对15岁的少年而言，25岁的男人，已经是大叔的级别，他不知道这样的感情可以维持多久，也不知道自己那样的心动可以维持多久。

　　他们就这样小心翼翼的维持，维持两个男人之间说不明道不清的关系。

　　朽木白哉知道一护爱着是爱着绯真的朽木白哉，正因为这样，他害怕有一天自己太爱一护而会忘记绯真，从此失去两个人的爱。

　　所以越来越害怕，越来越迁就，到了7年后的现在，他才恍然发现，原来他和黑崎一护，已经没有了当初的感觉。

　　你爱一护吗？自己的妹妹坐在自己的对面，朽木白哉喝了一口苦到让人落泪的咖啡，恋次还真是区别待遇，还记恨当年他不让他和露其亚在一起么？

　　对这样的问题，白哉已经问过自己上千次7，年又三个月零五天的日子里，他爱他吗？

　　少年为他赌上了自己全部的是人生和青春还有孤注一掷的爱，怎么可能不动容，怎么可能不爱他？朽木白哉看着自己妹妹明亮而又温暖的眼睛：爱的。

　　那么就说给他听。把你为什么爱他又多么爱他告诉他，肉麻也没关系。露其亚一口气把话说光：大哥，你把话闷在心里不说他不会知道，心灵相通那种话只是骗人的把戏和小说里才有的事情，再好的两个人，不用语言沟通的话他永远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你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最多你只知道他爱你，爱到什么程度而已。再相爱的人，都会出问题的。我和恋次就常常吵架，但我知道他爱我，所以我就原谅他。大哥，一护已经不再是15岁的小孩子了。

　　被自己快当母亲的妹妹数落着，朽木白哉握紧了自己手里的杯子，难道他计较自己从来不说爱么？他本以为一护会知道。

　　大哥，你对一护太冷淡了。露其亚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己要为这两个人操多少心？这两个人一有不顺心就往她这里跑。

　　一个闷声不啃，另外一个和恋次大打出手。她丈夫就成了一护出气的人肉沙包，她也心疼啊。

　　他喜欢的，是喜欢你姐姐的我吧……白哉喃喃的说。

　　原来这两个人，都是傻瓜呢……露其亚叹了口气，看着墙上的闹钟，还是把一护叫过来四个人一起吃晚饭好了，这样下去，这两个人，真的快不行了。

　　太爱对方而最后感情变质，这样的两个人，实在让人太生气了。

　　恋次接通了一护的电话：哎，一护啊，你在干吗呢？

　　一护叹了口气：没什么。

　　吃饭没？

　　还没。

　　那过来吃啊，别说你不愿意，我可受不了我家老婆的铁砂掌，你不来，兄弟我就没命了。

　　想拒绝都没有余地。一护想想露其亚挺着个肚子还是那么凶猛的样子就觉得头疼，都那么多年了，这女人还是老样子，实在看不出来当年她为了恋次陪他在朽木家的门里边跪了三天。

　　如果自己和白哉和他们一样今天就不会搞成这样了吧。

　　他知道朽木白哉原本不是恋次那样有什么说什么的人，什么话都忍着，自己也不能问，他怕问出的答案会让他觉得难受，人总是这样，总想着对方最好的那一面，毕竟他还是回不到15岁的时候，死了都要爱那个人。他已经不是那个时候的他了，人总是会成长的，越是成长，负担就越多越重，朽木白哉，又何尝不是这样。

　　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越来越习惯叹气，把东西收拾好，然后，出门。

　　朽木白哉看着自己的妹妹：是啊，一护他，已经不是15岁的小孩子了，大概是我一直不想承认吧。单纯点多好。

　　一个人不经历世俗的污秽，是不可能的。露其亚垂下眼睛：大哥，你一味的保护他其实只会让他觉得难受，7年了，你们变成这样他还不离开你就证明他还是爱你的。一护他是那种认定一个人就不会放手的人，他和你，是一样的。

　　本质里，有些东西是相通的，所以，才爱的那么辛苦吧。恋次摇摇头，看着客厅里的那对兄妹。

　　在他看来，其实大舅子和一护的事情再简单不过，一方退让，从新开始，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两个人爱的都太累了，只要有个人松一下手，事情就好解决了。而且两个人都自以为是，真是学不乖的人。

　　一护按响门铃，恋次笑嘻嘻的去开门，顺手给了一护一肘子：你还知道来看我啊。

　　一护看到白哉的背影，尴尬的笑了笑：真是麻烦你了。

　　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客气了？恋次哼了一声：吃完饭就把你家那个领走吧。我去做饭了，现在老婆最大，你小心着点露其亚啊，否则我第一个抽死你。

　　没被你抽死我就先给她打死了，也就你要惹那种女人。

　　白哉笑了笑，有点苦涩，这种自然的对话不可能出现在他们之间的，他们都太拘谨。

　　你不试你又怎么知道你不合适呢？露其亚笑着看着她的兄长：养大我的人是你啊，大哥。那时候你不是一点不会带孩子么？不是照样把我养那么大了？

　　你不试你又怎么能知道呢？一护在心里反问自己，重新开始也不是什么难的事情啊，就像7年前那个温暖的午后，阳光闪耀的让人睁不开眼睛，他跑进朽木家，对他说他喜欢他。

　　只是他现在已经长大了，不可能像15岁的时候那样冲进去，喊：朽木白哉我他妈的就是喜欢你。一护笑了笑，原来感情一直在走样，他现在喜欢的，是全部的朽木白哉，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喜欢他的小心翼翼，喜欢他对绯真的深情，喜欢他的凝视他的样子，喜欢他欲言又止的隐忍，他全部都喜欢。

　　露其亚看着一护的笑容，心里说了声恭喜，一个人已经想明白了，她没花太大力气，到底是年轻的脑子比较好用么？

　　一护看着露其亚挤眉弄眼的样子，这个女人，到哪里都能活下去吧，她比他们都坚强。相比自己，丢脸多了。

　　一护，白哉看着他，话在嘴里兜转了半天但是说不出口，现在重新开始，还可以吗？哪怕他们的感情一直都在走样。

　　一护淡淡的笑，7年了，他能不知道白哉在想什么呢，他还有一辈子的时间等他开口，不要紧，一护觉得其实白哉很胆小，生怕伤害到他，其实，自己没有那么脆弱，好歹，他现在也是个男人。只是白哉总喜欢把他当成那个阳光明媚午后大胆的孩子，只是他成熟了，也开始胆小，大人不都是如此。

　　露其亚，味精用光了，后来买的放在哪里？

　　柜子里啊！

　　我找不到，你帮我看一下啦！恋次在厨房里喊：快点啦，晚放进去就不好吃了。

　　真是拿你没办法，我来给你找！露其亚走进厨房帮恋次找起了东西。

　　白哉伸手抚摸一护的头发：重新开始，可以吗？

　　男人的声音，带着点乞求的味道，在爱的面前，他们都脆弱的像个孩子，一护想起那个曾经印在他额头的，那个温柔到极至吻，他把下巴搁在白哉的肩膀上，男人抱住他，紧的让他觉得快要窒息，一护闻男人干净的味道：我一直在等你说。

　　露其亚看到两个人这个样子：恋次，我们以后，应该不用操心那对傻瓜了吧？

　　恋次端着鱼汤，故意干咳一声，分开了客厅拥抱的两个人：谁知道呢？反正我们没他们那么傻就好了，要再有下次，不是有你么，我伟大的老婆大人啊。

　　去你的！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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