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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游
李掌柜的话没说完,荣安郡主的目光越发凌厉,恨不得在苏南脸上看出一个洞来。苏南还不清楚事情到底怎么回事,已经明白她和荣安郡主难以善了,索性破罐破摔,对主持活动的衙役道:“烦请宣读抢灯规矩。”
衙役战战兢兢的看了荣安郡主一眼,见她默许,才开口道:“若有抢灯者,则连射三箭,射中鸽子多者胜。”
花朝节会抢灯时,最高难度的便是比射箭。在夜晚黑暗的光线中放出鸽子,竞争者只许射出三支箭,谁射下的鸽子多,谁就获胜。
然而古代又没有路灯,几点星光可以忽略不计,几乎是等于蒙着眼睛射箭,是抢灯中最难的一种,但荣安郡主的嘴角却微微勾了起来。
算衙役识相,有心讨好荣安郡主,特地选了射箭比试。盖因荣安郡主的父亲是武将,她的骑射功夫不俗,是贵女中的头一份。料想苏南一个商户女,怎么也比不过皇家教养出的郡主。
看着荣安郡主脸上再次出现了笑意,拿起手下人递上的金灿灿的弓箭,苏南也随手拿起高台上暗淡的木头弓箭,轻轻掂了掂。
到底是宫里的东西,虽比不上荣安郡主特制的弓,但做工也算精细,质量在中等偏上,尚可。
远处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扑棱棱的,穿过人声鼎沸的人群,苏南的耳朵动了动,将所有细微的动静一一捕捉。荣安郡主的声音突兀的在耳边响起:“用不着三箭,一箭就让你滚蛋!”
苏南不置可否,连动也没动,弯弓搭箭对准了深蓝色的夜空。荣安郡主见那贱民竟敢无视她的话,只想一箭将她射死,衙役的话却及时的到了:“开始!“
两人的箭如流星,同时射出,落入茫茫夜空,看不见了。片刻后两声哀鸣,不多时散落在高台下的衙役提了两只鸽子回来,鸽子上各插着样式不一的箭。
一支箭尾带着金光,插在鸽子的翅膀处;另一支是木头箭尾,笔直的射中了鸽子细小的脖颈。衙役提着鸽子展示给围观的百姓,宣布道:“两人各中一支,比试继续!”
荣安郡主的心轻微的沉了沉。在光线不好的时候射活物,本就难上加难。她平日里不能保证百发百中,今日也有些侥幸,可那个贱民的箭却正射在鸽子要害,难不成她的箭术比自己还厉害?
荣安郡主为自己荒谬的想法笑出声来。她有皇家骑射师父,有父亲教导,连弓箭也是她的爱物,桩桩件件都远胜贫民百姓,那个贱民和自己同台已是莫大荣耀,怎么可能比她强?
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荣安郡主心中下了决断,拿起第二支箭,再次看向夜空。苏南看着荣安郡主射箭的方向,悄无声息的挪转了箭头,细微的叫人难以察觉。
两人的箭同时射出,这次却只响了一声,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一声哀鸣,便是只有一只鸽子被射中。众人的目光集中在高台上,猜测声响的主人。若是荣安郡主得手,那比试便不必再进行下去,若是黑衣女子得手.........怎么想都有些不大可能。
等待衙役找鸽子的过程似乎格外漫长,荣安郡主等的心浮气躁,好容易见衙役走过来,李掌柜立刻道:“是谁中了?”
衙役没有言语。李掌柜隐约觉得不妙,荣安郡主更是没有耐心,劈手要夺鸽子来看,衙役的目光闪躲两下,取出身后的物事来--一只木头箭尾从鸽子背后透出来,金色箭孤零零的躺在托盘上,随着衙役的动作滚动,发出沉闷的响声。
是苏南射中了。
因为荣安郡主等不及,未等到上高台便揭晓结果,被周遭百姓看的清清楚楚。百姓最爱看这样狗血反转的戏码,人群中有吹口哨的,叫好喝彩的不一而足,荣安郡主只觉颜面扫地,一脚跺在衙役肚子上,衙役被大力踹出两三米外,竟是站不起来了。
荣安郡主看也不看,对评判的衙役道:“怎么评?”
衙役苦着脸,说实话怕荣安郡主也一脚踹上来,说假话又是在众目睽睽之下,那不就是京兆尹现成的替罪羊。在他沉默的当口,荣安郡主像是忽然良心发现,又拿起一支箭,看上去大有再比一次之意,衙役心头稍定,随后就见荣安郡主弓弦拉入满月,径直对准了苏南的脸!
她与苏南的距离只有十步远,若是一箭射出,只怕苏南会被钉死在地上。荣安郡主看着眼前的贱民,不知道怎么回事,她连看也不看自己的箭,眼睛看着人群中某一处地方,莫不是被吓傻了?
她正要叫这贱民识相点自觉认输,省的自己费手脚料理,一个青衣男子从苏南目光所至的方向跃上高台,站在两人之间,挡住了朝向苏南的弓箭。
男子带着花朝节面具,荣安郡主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双漆黑的眼睛。男子的神色分明平淡,可气势渊渟岳峙,带着隐而不发的怒气,逼的荣安郡主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她随后反应过来,恼怒于自己被一个看不清脸的人吓退,瞪向来人,但那青衣男子却完全没接收到她愤怒的眼神,正在低头听黑衣女子说话。
苏南:“你怎么来了?”
崔游:“来过花朝节啊。“
苏南:“......你没事情做吗?”
崔游振振有词:“就是皇子也可以有逛街的爱好!”
两个人旁若无人的对话,自成一块他人无法进入的结界,再次被晾在一边的荣安郡主越看越气,弓弦铮铮作响,几乎脱手时,青衣男子突然转身,看着荣安道:“大梁开国以来便有花朝节会,太祖钦定与民同乐。郡主以权势压人,后又企图当街射杀百姓,此番作为已然违背了祖宗圣训,也违背了大梁律法,按律当廷杖二十,其家削爵。”
荣安郡主哪里会把平民放在心上,冷哼一声道:“你既知道我是谁,就知道我不受律法的约束,只有贱民才应受刑,大梁律不过是给你们用的罢了!”
崔游手上微微用力,安抚已经暴跳如雷的苏南,慢条斯理道:“是吗?不知道武威将军会不会这么想。”
荣安郡主柳眉倒竖,怒道:“你敢告诉我父亲?我连你一起杀!”
崔游笑道:“武威将军是什么人,在下如何能接触的到?只不过今日盛会,郡主如此风头无两,武威将军自会知晓,用不着在下告知。”
荣安郡主仍在盛怒之中,李掌柜却觉出不妙来。平日郡主杀了平民,将军府和长公主打通了关节,谁也不敢拿郡主怎么样。可现下那么多百姓看着,就算是皇上也要顾及民意,不得不做出样子来。到时候郡主能够保全,他这个郡主的马前卒却是一定会遭殃的。
李掌柜附在郡主耳边劝说几句,荣安郡主毕竟惧怕严厉的父亲,也隐隐觉得难以收场,强行咽回下一句话,硬邦邦道:“你想要怎样?”
崔游看了看苏南,苏南眨了眨眼睛,他会意道:“简单,郡主公平的完成比试即可。”
若是继续,荣安的水平明显在苏南之下;可对方给了台阶,荣安也不得不下。她咬牙道:“好!”
鸽子扇动翅膀的声音再次响起,苏南箭势如虹,去势汹汹,只听空中两声哀鸣,荣安郡主的脸色稍有缓和。就算是输,连中两靶,怎么也不会太丢面子。衙役很快来了,却比上次还要为难,荣安郡主箭上空空如也,苏南的箭上却精准的串了一双鸽子。
当真是无双箭术,连衙役也忍不住暗暗赞叹。崔游笑了笑,他知道苏南在想什么。若说开始她还愿意和平散场,现在已经是怒气上涌,半分面子都不想留了。
一波三折的剧情,有皇家的参与,还是两个女子,大大满足了围观者的八卦心理,台下沸腾了。荣安郡主今日面子里子都丢尽,气的脸涨红,厉声道:“侍卫,拦下她!”
荣安出生以来,在皇族中算得上努力,身份又尊贵,何时当面接受过失败?即便今日不能杀了这二人,那就带回公主府,慢慢磋磨,以解她今日之恨!只是荣安话音已落,侍卫却迟迟不出,她只当是人声嘈杂所致,又喊了一声,还是无人应答。
周遭寂静的可怕,百呼不来的侍卫带给荣安深深的危机感,她一直以来依仗的身份好像凭空消失,就连李掌柜也不见了。荣安郡主在加速的心跳中灵光一现,看向带着面具的青衣男子:“是你!你可知道谋害皇族是多大的罪,足以将你抄家灭族!”
她越想越觉得此人居心叵测,见到皇族怎么不取下面具?不仅是藐视于她,更是为了掩盖什么。比试已经结束,衙役们也不想把此事闹大,已经撤下高台,将几人请进一处屋内。此时无人,荣安郡主越发没了拘束,上手就扯崔游的面具。
苏南被她气的上头,抱着反正没人看见此时不揍更在何时的心理,两人过招中荣安郡主抓住机会,一把扯下崔游的面具,随后愣住了。
苏南正打在兴头上,对手突然不动了,她谨慎的后退两步,被崔游揽住。荣安郡主脸上的血色悉数褪去,不敢置信的看着那张英俊而冷漠的脸,喃喃道:“三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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