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传闻中不像的陈芊芊

　　荔香园内，韩烁点了几出好戏，便坐在二楼的雅厅里慢慢悠悠的剥葵花籽。
　　不一会儿，韩烁就听到了上楼的脚步声。
　　裴恒应约而来，坐在了韩烁的对面。又赏了小厮一把铜钱，要了一壶好茶。
　　“韩少君好雅兴。”裴恒看着韩烁把剥好的瓜子装进一个纸袋子里，随口一说，“都快要被和离了，还有心情嗑瓜子玩。”
　　韩烁不为所动，“这瓜子是剥给芊芊的。”
　　“再说了，我和芊芊可没打算和离。”
　　裴恒眉头一跳，今天早上的戏他做得充分，加上城主陈氏的心思他也猜得到几分，所以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提前想好的，不知道这韩烁有什么本事可以动摇陈氏的决定。
　　裴恒略微定一定心神，“你要是真的爱芊芊，就该知道她口味重些，比起你手里的蒸瓜子，她更爱用牛油炒的咸瓜子。”
　　韩烁的手略微一顿，随即将手里的瓜子丢回盘子里。
　　“裴恒，这是我最后一次警告你。”韩烁面色十分冰冷，令人如坐冰窖，“你要再敢耍你的那些小聪明，破坏我和芊芊的感情，我绝对不会饶过你。”
　　裴恒衣服下的手瞬间捏紧，“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如果你还不知收敛，断你几根手指头还是可以的。”韩烁语气随意道。
　　“你看，这才是玄虎少君的真面目。”裴恒冷笑一声，“平时在芊芊面前装得一副温良和善的样子。”
　　韩烁根本不在意他的嘲讽，刚想出言反驳就被身后的人给打断了。他惊讶的回头，少女一身粉衣如蝶，面色不好。
　　“韩烁。”我还没上楼梯，就听到了他那几句随意却渗人的狠话。
　　我从母亲那里出来，只觉得慌乱不已。想去找裴恒说个清楚，却没在裴府里见到人，回月璃府也不见韩烁，两头都落了空让我更加烦躁。
　　盘问了小厮得知，韩烁约了裴恒去荔香园。素来见不得裴恒的韩烁主动邀约，看来母亲应该已经找过韩烁了。
　　我不知道母亲是如何威逼利诱韩烁的，如果真的逼急了他，七夕又离得这么近，我能成功劝服韩烁放过花垣城的机会只会更加渺茫。
　　裴恒的话让我打了一个冷颤，是啊，韩烁就是这样一个冷心冷面的人，唯独对我是个例外。
　　我赶紧走到他们身边，“裴司学，不知你是否能让我和韩少君单独说几句话。”
　　当务之急当然是先把两人分开。
　　裴恒面上闪过一丝失望，“这个自然可以。”说完，就要起身离开。
　　“等等，”我拦了他一下，“眼看就是用晚膳的时候了，我还欠裴司学一顿酒。”
　　裴恒笑了起来，“那我在谢花楼等你。”
　　我对着他点了点头，转身就看到韩烁一脸的不快。
　　等裴恒走远了，我还没坐下，韩烁就先我一步开了口，“三公主当真越来越有本事了，当着夫君的面就敢和别的男人约酒。”
　　我赶紧搬着小板凳坐到他身边，“我是想和他把话说清楚，今天母亲找我说了裴恒的事，我不得早点拒绝他免得后面更麻烦。”
　　韩烁眉毛一挑，脸色恢复了许多，但看着还是有怒气，“那不能当着我的面说么？”
　　我看着桌上有水果，赶紧扒了一个橘子给他，“当着你的面拒绝裴恒他多没面子啊，做人嘛，稍微圆滑一点。”
　　韩烁没接橘子，而是张开口等我喂他。
　　看着他欠打的样子我只能忍着性子把橘子放进他嘴里，转头扒了一个香蕉咬了起来。
　　楼下戏子咿咿呀呀的唱着一出牡丹亭，将女子的相思之苦唱得淋漓尽致，却也把我唱得多了一丝惆怅。
　　“我母亲是不找过你了。”我试探道。
　　韩烁面色丝毫没变，“找了。”让我看不出什么来。
　　“那她有没有威胁你，或者对你用刑什么的。”果然如此，我心想。
　　“若我说有，你会怎么样？”韩烁像是随口一问。
　　我着实有些为难，用手指绞着衣服，低头沉思了好久。
　　韩烁也不急，喝着茶悠闲的听着戏，放任我在一边苦苦纠结。
　　终于我下定了决心，“和离是肯定不会的，但母亲我也不敢违背。”我一咬牙，“大不了我跟你走就是了。”
　　韩烁突然回头看着我，眼里充满了惊讶，“当真？”
　　“当真。”只有一直在韩烁身边，才能避免他举兵灭了花垣城。
　　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他对我的感情。因为我心里清楚的知道，只有我才是他唯一不去动花垣的理由。
　　但同时我也信他，珍重他，这是不需要质疑的。所以放弃花垣选择他，这是我很早就做好的决定。
　　也是唯一两全的办法。
　　我有些心虚，也有些内疚，所以不敢再看他。
　　“那我去找裴恒了。”我提着裙子起身。
　　“我等你回来。”韩烁对着我离开的背影，淡淡道。
　　谢花楼，裴恒已经点好了一桌子菜，全部都是我爱吃的。我坐在他对面，有些拘谨，桌子上的菜也有些食不知味。
　　“芊芊你有心事。”裴恒心思细腻，一眼就看出来我不在状态。
　　这话我其实早就该说，一直拖了这么久才酿成今天的过错，所以今天无论如何我都要把真心话告诉他。
　　“裴恒，请你不要再提我与你的婚约了。”我声音不大，但语气却很坚定。
　　裴恒给我夹菜的手顿住了。
　　“我一直当你是一个知己，一个可以依赖的朋友。”我心里被巨大的内疚感压着，裴恒助我多次，毫无条件的护着我，我却没办法接受他的心意，“没有一丝一毫的男女之情。”
　　话说完我就低下了头，不敢看他。
　　桌子那头久久无声，我刚想抬头，就听到裴恒突然笑了，“你不必有这么大压力，以后我不提就是了。”
　　我惊讶的抬起头看他。
　　“不过，”裴恒顿了一顿，语气坚定，“我对你的喜欢是真的，你躲不了。”
　　这是裴恒把话说得最清楚的一次，我只能定定的坐着，“我不会躲，但你知道我也不会接受的。”
　　“那以后至少可以让我用朋友的身份去找你，和你说话。”裴恒心里一痛，压下口中巨大的苦涩感，开口道。
　　我心里一酸，眼泪忍了又忍，“这个自然，我们永远都是朋友。”
　　“既然是朋友，一起吃饭喝酒，再正常不过了吧。”裴恒端起酒杯，我忽略他略微有些颤抖的手，也端起我的与他碰杯。
　　裴恒很好的把眼里的悲伤隐藏起来，像没事人一样与我聊了很久，又送我回了月璃府。
　　我前脚刚落近府里，后脚就长长的吐了一口气。
　　今天一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我有些消化不过来。
　　回到房间，韩烁也很识趣的没有来找我，只是桌子上多了一袋剥好了牛油葵花籽，让我一下子觉得心里暖暖的。
　　突然我注意到今夜的月色十分好，照得屋子里亮堂堂的。
　　一下子想起来了和白大仙的约定，我赶紧换上衣服，披上暗色的斗篷，翻了窗户躲过守夜的梓锐，溜去了后山。
　　果然看到了一身白衣的白大仙提着酒壶在后山的天池边上饮酒作乐。
　　月光照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超脱于凡世，就是微皱的眉头，暴露了他心里的忧虑。怎么，白大仙今天也遇到解不开的事儿了么。
　　“师傅。”我在他身后开口唤他。
　　“丫头，你来啦。”白不惑把酒壶顺手丢进了天池里。
　　我不知道这样一个洒脱的人，怎么会有心事。
　　白不惑从草丛里拎出两把短剑，将其中一把丢在了我面前。
　　“用真剑？”我疑惑道。
　　“是啊，树枝太轻，我怕你习惯了就拎不动剑了。”白不惑笑嘻嘻的说道，一改刚才的愁容。
　　“原来如此，还是师傅想的周到！”我开心道。
　　白不惑提剑的手略微抖了一下，“还记得我原来教你的么？”
　　我用力点点头，像个索要表扬的孩子，“记得。”他之前教我的几招我自己在府里还偷着练过，现在已经熟记于心了。
　　白不惑满意道，“那你舞一遍我看看。”
　　我赶紧提着剑舞起来，可手里的剑着实重了些，我很多动作做得颤颤巍巍，完全没有样子。就这样舞上一套动作下来，我的手腕也开始疼了起来。
　　我非常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师傅要不今天你别教我了，让我先练练怎么举剑吧。”
　　白不惑点点头，我就自己在一边乖乖的举剑。
　　白不惑看到少女练习的投入，便悄悄走到她身后。少女身上没有脂粉香气，但却透着一种淡淡的香气，好像雨后清新的空气。她额头上慢慢浮出了一点汗珠，却依旧认真的练习着动作，对他没有丝毫的防备。
　　白不惑的剑不由自主的举到了半空。
　　为了韩烁，为了玄虎城，这是他必须要做的事。
　　这样的事从前也没少做，他白家说到底就是韩氏手里的一把刀，用来披荆斩棘，清理障碍的。
　　少女突然喃喃的冒出了一句，“师傅，你说我还要练多久，才能保护我和我身边的人呢？”
　　他心里一惊，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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