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阳公主

　　闻喜街上的一家成衣铺子，聂宜欢拿着一套男子衣裳，在掌柜诧异的眼神当中换上，扔下一锭银子转身离开。

　　留卿楼上京城当中最大的一家花酒楼，风雅大于俗气，吸引了无数附庸风雅之士前往。

　　聂宜欢站在门前，看着门前如长河一般川流不息人，顿时有些头疼。本是上前试探两步，却不想彻底被人群带了进去。

　　聂宜欢本身个子不高，混在一群男子当中，更显身高弱势。一眼便被门口的妈妈看到，拎在一边单独站着。

　　妈妈本以为是一个混进去找吃找喝的小乞丐，口水备好正准备破口时，却见这小公子身上虽衣着不凡，但是这张清俊的小脸绝对不是一般人家所养的出来。

　　妈妈在留卿楼做了十几年，这点子眼力见还是有的。

　　“小公子准备进去找哪位姑娘啊？”

　　“咳，随意逛逛，也不耽误你的事情。”聂宜欢见妈妈往自己的身前看，下意识抬手挡住，将一锭银子放在妈妈手上。

　　心中暗道真是出师不利，还没进门便被人发现了。

　　银子一出，妈妈立刻笑开了，出乎意料的将银子推开了。

　　“小公子进来瞧瞧开开眼是好的，这银子我便不收了，只是希望公子在办事之余，留出一份心来护着我这留卿楼。”

　　“这是自然，妈妈与我方便，我自不会让妈妈难做。”

　　聂宜欢走的是妈妈特意指点的路，没一会便从后院进了楼上，越往上，人便越少，直至重檐第五层。

　　这里头多是姑娘和恩客的饮酒对诗的风雅之地，没有下层眼花缭乱的摆设，亦没有迷乱之气。聂宜欢稍微放松了紧绷的身子，信步边走，边思索。

　　当时她记得燕珠上因为得罪了一位恩客，被抛到楼下正巧挂在楼上的装饰上，正巧当时燕离被还有带来喝酒，以是才发现了这个妹妹的踪迹。

　　只是现在她来的时间较梦中早了一大截，也不知道燕珠如今在不在这留卿楼。

　　募地，左前方一扇木门打开，只见一只雪白素足踮脚出来。聂宜欢一吓，赶紧躲到漆红的柱子后。

　　“珠儿，这么多年来，我对你可谓尽心尽力，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并给你，今日我高兴，要不你就从了我吧。”

　　“大人说什么，难道忘了之前咱们的约定不成，这珠儿可不依啊——”

　　娇俏的声音硬生生让聂宜欢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心中痛痒难耐，实在想探出头看看这珠儿究竟是不是她要找的那个珠儿。

　　聂宜欢正试探着找到最佳的角度，却不想一阵脚步声传来，隔着绸缎带子，隐约可见是先前的妈妈。

　　她面上难掩的着急，走到两人跟前，开口说道：“珠儿，刘大人还是赶紧的吧，下面来了官府的人说是要搜查，要是发现刘大人在这里……”

　　妈妈圆滚滚的眼睛当中流露出恐惧，三品以上的朝廷命官来此等场所，无论做什么，那可都是要被问罪的啊！届时刘大人再一松口，说出背后其他大人，她着留卿楼算是开不下去了。

　　珠儿显然也察觉到事情不对。

　　“怎么会突然有官府的人呢？”珠儿的声音传来，与之前和刘大人调情时候的声音完全不同。聂宜欢暗暗在心中腹议，这十有八九是她要找的人，毕竟不是谁都有这样的一份魄力。

　　站在柱子后虽然看的不全面，但是那刘大人身上散发着的牛屎气息不可谓散发的不远。

　　相比起燕珠这一朵鲜花，简直差了不知道十万八千里。

　　但是有一点聂宜欢始终不明白，这刘大人与燕离即是同僚，又争锋相对，珠儿怎么可能和他走到一起去呢？

　　妈妈拳掌一击，眸中透出一股狠光。

　　“定是今天晚上那个女子，我早觉得她有古怪，却顾虑着还是放了进来，本想着是一条大鱼可以慢慢钓，没想到这么快报应就上身了！”

　　妈妈的声音并不小，不远处的聂宜欢听得丝毫不漏，同时心中一慌。

　　她可什么都没做，凭何将罪名都安在她脑袋上？

　　“若是被我逮着，定要好好关进训奴房好好伺候！”妈妈咬牙切齿道。

　　聂宜欢一听，顿时觉得情况不妙，却不想抬步的同时，脚尖勾住柱子边上的绸缎，撕拉一声，聂宜欢暴露在妈妈等人惊恐的眼中。

　　“就是她！”

　　聂宜欢眼一闭，手一撑从地上跳起来就跑，此时不跑更待何时？要是被抓住放到那劳什子的训奴屋当中，可就真的够她吃一壶的了。

　　留卿楼第五层全用上等的石材铺就，虽然垫上毯子，但毕竟是石头。这么一摔下去，聂宜欢顿时觉得哪哪都不对劲，眼泪花滴溜溜在眼眶子里打转。

　　“站住，死丫头别跑！”

　　因为是第五层，少有人在，妈妈又怕得罪屋中权贵，因此一直压抑着，聂宜欢倒是趁着这个机会一举逃进拐角一个黑灯瞎火的屋子，捂着嘴巴喘粗气。

　　妈妈肥大的影子在窗前一闪而过，聂宜欢正欲叹下一口气时，房中的琉璃灯突然亮了起来。

　　“啊——”

　　聂宜欢惊声尖叫，不是因为别的——眼前这个没得不可方物的人正是之前在山洞当中想要她命，最终被她砸晕过去的那一位。

　　只见他面上散发着死人的阴沉气息，面无表情的一身黑袍站在聂宜欢面前。

　　从聂宜欢的角度看过去，像是一具西洋僵尸似的。

　　妈妈重吞吞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只是这一次又多了几双脚。

　　聂宜欢觉得自己死定了，前有猛虎，后有野猪。浑身鸡皮疙瘩一阵阵泛起，呼吸都停了下来。

　　“公子，房中是否有何异常？”

　　那男人高深莫测看了聂宜欢半晌，勾起一抹僵硬的笑。

　　“无碍，下去。”

　　妈妈大气都不敢出，用收拾挥散众人，朝楼下找去。

　　聂宜欢往后缩了缩，眼前之人方才没有将她交给那妈妈，说不定若是她识时务，还能好好交谈一番。

　　思及此，聂宜欢咽了咽口水。

　　“您还没有死啊！”

　　两人之间沉默一阵，聂宜欢本以为他下一秒会上前复仇，已经在指间准备好簪子的时候，他突然开口了。

　　“我与姑娘相识？”

　　聂宜欢彻底愣住了，难不成被砸傻了？也不像啊？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不这么说，总之那个不重要，难不成你忘记之前的事情了？”

　　“姑娘起来吧，数日前我曾遭匪徒抢劫，被砸了后脑，大夫说有血块与淤结其中，因此一些东西无法回想起。”

　　聂宜欢装模作样点了点头。

　　“原来是这样，你还真是够惨的，既然如此我就不多打扰公子，先行离开啦！”

　　“姑娘不再坐坐吗？第五层的门已经落了锁，短时间内出不去。”

　　聂宜欢瞪大眼睛，看着桌前满面淡定说破的人，有些怀疑道：“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我们才见第一面，你就这么帮我？”

　　“相见便是缘，再者，从方才姑娘的言辞来看，姑娘与我并非第一次见面。”

　　聂宜欢沉默，似乎在思考他言语间的真实性。

　　与之前相比，他好像的确变了许多，不想第一次见到时候的暴怒，面上也更为苍白，倒像是一副大病初愈，在此养伤的样子。

　　即便如此，聂宜欢在心中还是多留了一个心眼，胡乱点头，忍着痛坐下。

　　“那你知道这门什么时候才能打开吗？我急着出去。”

　　男人睨了她一眼。

　　“若我猜的不错，方才他们是在找姑娘？”

　　聂宜欢猛地愣住，这才发觉他从一开始就称呼自己为姑娘。顿时警觉几分。

　　似乎猜到聂宜欢心中所想，男人波澜不惊道。

　　“姑娘耳上的珠子未拆，且……”男人往聂宜欢脖子上扫了一眼，“姑娘家无喉。”

　　聂宜欢一只手捂着耳朵，一只手盖着脖子，捉襟见肘之际不由得有些丧气，原来如此，这也难怪那妈妈这么容易放了她进来，感情以为她是个没脑子的，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聂宜欢越想越气，眯眼看向桌前的男子。

　　“如果说现在非要出去呢？”

　　“那就出去。”

　　“……你在耍我？”

　　“姑娘说笑了，我不过阐述一个事实。”

　　聂宜欢注意到，他说的我，就像是她的“本公主”、贵妃的“本宫”一样悠闲自得，丝毫不见促狭之意。

　　晃走脑中不切实际的想法，聂宜欢抄起桌上的一把小刀，逼近男子的喉。

　　“快点说，否则本姑娘不会客气。”

　　即便坐着，聂宜欢才与他平齐，不由得有些滑稽，显然聂宜欢也注意到这一点，索性逼他站起来，自己站在圆凳之上。

　　这样才舒服许多。

　　“姑娘何必心急？留卿楼总要迎客，等到明日一早，自会敞开大门送姑娘出去。”

　　聂宜欢嘴角抽出两下，砰一下扔了手中的刀，顿时觉得索然无味。

　　第五层。

　　燕珠走到聂宜欢用来掩护的柱子边，捡起一块价值不菲的羊脂玉，眸中瞬间千变万化，又归于侧沉静。

　　捏着莲形羊脂玉佩的手，渐渐缩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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