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作不合

　　夜已深了，慧茹看着钟灵睡着自己却无睡意，盯着钟灵额头上那伤心疼万分，光看着都过了好些时辰，直到外头丫鬟小声来报：“伯夫人在外头等着夫人呢。”

　　慧茹不疑有他起身出了钟灵的屋，而后果然见到了张燕云，倒有些诧异：“这个时辰，妹妹来寻我做什么？”

　　张燕云道：“左右心中有事睡不着，就想着找姐姐商谈一下，看看姐姐有没有什么对策。”

　　张燕云向来是个直爽性子，慧茹见多了她临危不乱，可不曾见过她心中有事睡不着，若这事能让张燕云睡不着，怕不是什么小事。

　　慧茹不禁严肃起来：“咱们到我房中聊去。”

　　两人到了房中，对坐着，张燕云刚坐下来就叹了口气：“我想来想去这事儿也得与姐姐说一下。”

　　慧茹道：“妹妹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难道还信不过我吗？”

　　张燕云听慧茹这样说倒轻松了些：“姐姐说笑了，我若信不过姐姐这趟也不来了，只是这事，大抵只是聂昀的一点儿猜测，小孩子家敏感，我又怕做不得准。”

　　慧茹就更奇了：“是聂昀说了什么惹得你烦恼？”

　　张燕云颔首：我记得姐姐家中与宁国候府祖上有亲，说来与如今的宁国候也有些亲戚关系？”

　　突如其来一声宁国候，慧茹没闹明白，但依然回答道：“是有些亲戚关系，只是我是外嫁女儿，虽说有亲，但不常走动，我与谢畴也不过有几面之缘罢了。”

　　张燕云道：“今日两个孩子在鹤城遇上谢畴了，且，沈国公府的事情姐姐想必还未知晓，听闻，小公爷遇害了。”

　　慧茹一惊：“怎么会？小公爷不是下落不明多年了吗？怎么突然遇害了？你怎么知道的。”

　　张燕云叹了口气：“只能说咱们只知其一了，当年小公爷与那坊间女子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后来以小公爷失踪做了结尾，都道小公爷爱美人不要爵位，私奔去了，不曾想两人居然就定居在鹤城，也是咱们平日不出门，外头消息也少，如今才知道，想必人家国公府早知道了，因当年闹得那么凶，要是草草接受了那坊间女子怕面子上过不去，所以这些年也没闹出什么动静来。”

　　六年前的京都要说所有闺中女子的春闺梦中人，非沈国公府小公爷沈迁莫属，多少贵族女子明着相看，暗送秋波，可都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小公爷无动于衷，待小公爷到了适婚年龄，国公夫人夫人也主张相看女子，可就这么拖了一年多，也没见小公爷真定下个女子来，可某一天，突然就爆出个消息来，说是小公爷与一个坊间女子好似不明不白的，不多时这消息还真就被证实了，小公爷带着那坊间女子回了国公府。

　　不用说，国公府自然是反对小公爷娶这么一个身份低微的女子，可一向谦和温柔的小公爷居然就因为这女子反抗了国公爷，其中曲折外头人不清楚，只知道这件事浩浩荡荡闹了半个多月，突然有一天晚上，沈国公府府兵大肆全城寻人，那时候所有人才知道小公爷带着那女人私奔了。

　　当时多少人感叹小公爷深情，多少女子为他们的感情垂泪。

　　如今乍一听小公爷遇害了，慧茹还觉得不真实，倒默默了好一会儿：“当初我刚出嫁，听闻小公爷与那女子的事情，心头还羡慕过他们的感情，如今再听到他们的消息，居然是这样，真是，世事无常啊。”

　　张燕云看慧茹感慨不由也叹一声：“确实可惜，可我来不只是这件事情，而是，谢畴。”

　　慧茹感慨了一阵，但她思绪清明，很快反应过来张燕云说的到底是什么事情：“当年小公爷连夜出逃那段事情就有很多人传与谢畴有关，毕竟小公爷不会武功，但谢畴的武功，是出了名的，且他们的关系从小就好，最重要的是，小公爷走后，不多时，谢畴也跟着失踪了，若不是后来证实他人在边关，还有很多人猜他与小公爷是一起走的。”

　　张燕云颔首：“谢畴与沈迁二人的关系多好，京城皆知，如今沈迁突然身亡，谢畴突然出现在鹤城，而导致沈迁身亡的人，是那些流民，姐姐以为，这事情，能善了吗？”

　　慧茹眼睛蓦地瞪大脱口而出：“聚福园不能待了。”

　　张燕云听到慧茹这话又叹一声：“姐姐与我想到一起去了，我正是因为这个烦恼。”

　　慧茹表情肃穆起来：“以谢畴的脾气还有他与沈迁的关系，他既然已经来了鹤城，那这件事情就不可能善了，若真如你所说，沈迁的死是流民所为，那，鹤城必乱。”

　　张燕云道：“问题是，我们什么时候走。”

　　聚福园与鹤城相差不远，鹤城乱，必定牵连聚福园，他们虽带了家丁小厮，但不过几十人，若是流民逃窜，他们这些人必不能自保，恐被波及。

　　慧茹道：“越快越好，今日是来不及，明日一早召集园中所有人收拾一下，连夜就离开。”

　　张燕云看慧茹的模样颔首：“姐姐当机立断。”顿了顿又道：“只是咱们才聚了这么几日又要分开，我舍不得姐姐的很。”

　　慧茹听了张燕云这话方才紧张的情绪才少有缓和，再看张燕云的模样，如何不知道她是故意说的，就怕她对这件事太过紧张。

　　不由心头一丝暖意，伸过手去便抓住张燕云的手：“我会给妹妹写信的。”顿了顿：“说不准，灵儿也会想着给星晖写写信。”

　　说起孩子，两人的气氛瞬间就不一样起来，张燕云笑道：“我瞅着他们俩感情也是好的很，如今看来，咱们这亲家是当定了。”

　　慧茹也笑起来：“承你吉言，你这个亲家我也想要的很。”

　　两人谈罢正事便又闲聊一会儿，待月上柳梢头二人才歇语罢聊。

　　两家才大动干戈的过来避暑，原本想着住两个月，如今才住了几日就要走，当时带了多少东西过来，才安置完了，如今又要带走，虽说底下有人手，可真收拾起来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收拾好的。

　　索性两位主子都说简略收拾一下，争取快走，于是倒也不必特别讲究。

　　于是钟灵早上是被外头吵闹的声音吵醒的，她揉揉眼睛醒来觉得有些奇怪，平日里，那些个丫鬟小厮走路都没声，今日怎么这么吵。

　　恰巧慧茹进了门，瞧见女儿疑惑的小表情道：“醒了？”

　　钟灵点点头：“娘，外头怎么了？”

　　慧茹总不能与钟灵分析这其中厉害，女儿年幼，这些事情她知道便好，于是简略道：“出了些事情，咱们不能再呆在这里了，得回家了。”

　　钟灵愣了：“回家了？”

　　慧茹点点头，看女儿愣愣的表情便摸摸她的脑袋：“等过了这阵，下回娘再带你出来玩儿。”

　　钟灵昨日才第一次出去游玩，今日就被告知要回家了，这决定太突如其来，以至于她到了吃早饭的时候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因决定要走了，慧茹与张燕云寻思着也没什么机会一起吃饭了，于是这回的早饭也是一道吃的，慧茹早到，张燕云与聂星晖迟些。

　　钟灵看着跟在张燕云身边的聂星晖，只见他与平日也没什么不同的，心想不知他知道要走的消息没有。

　　想必，也是知道了？

　　钟灵小小一个人，居然突然左思右想起来，吃饭也没之前香了。

　　慧茹见女儿吃的少，唯恐是头上的伤影响的，倒有些担忧：“怎么了灵儿？胃口不好吗？”

　　钟灵摇摇头问：“那咱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慧茹见她居然是惦记这事儿，不由看了一眼聂星晖懂了：“灵儿，是舍不得小哥哥吗？”

　　被点名的聂星晖蓦地吃饭的手一顿，却想到昨日在医馆里钟灵说的话，心头那气没消下去，眉头不自觉拧起来。

　　说来也巧，正这个时候钟灵因为慧茹提起他看过去，便见到被点名的聂星晖皱着眉头，表情算不上好。

　　她蓦地心头泛起一种复杂的感觉。

　　钟灵本不是个喜欢多想的孩子，她毕竟年纪小，虽有几分古灵精怪，鬼主意也有，但毕竟没什么心眼儿，这样复杂的情绪从前自然是没有过的。

　　就如同这一刻她的心思。

　　她看着听到自家娘亲的话就皱眉显然是不悦的聂星晖不由想，原来，我舍不得小哥哥会让他觉得不好吗？

　　钟灵有些难受，但是她毕竟是个开朗性子，也不会由着自己难受，反而是好好思索了一阵。

　　其实当时在医馆里，聂星晖生气走了之后她就有想过了，从一开始遇到聂星晖到现在，其实真想起来，他们做朋友的事情也是她威逼的嘛，虽然看起来一起玩儿了，可大多数时候玩儿什么，都是钟灵说了算的。

　　先前不想的时候钟灵还觉得两人一起玩儿有意思，她觉得好玩儿聂星晖想必也觉得好玩儿，但是先前那次聂星晖明确指出不让她拉手的事情之后她这种想法就渐渐改了。

　　直到如今，虽然不太想承认，但是，好吧，看起来，他真的好像，不太喜欢她呢？

　　不仅仅是不喜欢她碰他，好似，连带着她这个人，可能他也不是很喜欢吧？

　　钟灵这么想着，心里，有点儿伤心了。

　　这饭就更吃不下去了。

　　偏慧茹看着女儿这样子觉得自己是说中了女儿的心思了，与张燕云对视一眼，温和一笑道：“还有些时间，你可以再与小哥哥一道玩耍，星晖，可以吗？”

　　聂星晖再次被点名，却见慧茹姨母温和的看着自己，他低垂眼眸颔首：“姨母吩咐，我自当遵循。”

　　钟灵那小小的手指头曲了一下，想同母亲解释一下，可是又怕自家娘亲担心，那话憋着没说，这顿饭，还是没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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