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鸾[秦时明月+天行九歌]

　　青鸾是在第二日得知哥哥获准出宫的消息的。
　　韩王身边的宦者令亲自来通知，宦者令笑道：“小卫公子三日后出宫，王上说了，公主可以去宫门那送，但不能让别人知道。”
　　青鸾连忙应下。
　　她一夜没睡，十分兴奋，哥哥真的可以出宫了！
　　夜里青鸾趁小东小西都睡了，悄悄掀开被褥，点了点自己仅剩的私房钱——两个金币，有些苦恼。
　　她的钱都用来给冷宫那边买吃的用的，只剩下这两枚了。
　　目光落在姬一麟那堆珠宝上。
　　她嘴角勾起，有办法了！

　　第二日，青鸾悄悄把姬一麟拽去了太学角落里的一棵大树下。
　　“麟儿，你的那些赏赐，借我一半好不好。我…我以后给你保管东西都不要钱了…”
　　姬一麟今天脸色明显不太好，往日最调皮捣蛋的孩子，话少得可怜，读书也都不进去。
　　看她这样子姬一麟心下了然，但还是明知故问：“为什么？”
　　他有些紧张，天寒地冻的，偏偏手心还渗出了汗。
　　如果青鸾骗他怎么办？自己做的这些仿佛是一个笑话。
　　所幸青鸾是真的把他当成了自己人，根本不在宦者令说的“外人”之列。
　　她压低声音，却明显能看出眼中的喜色：“我哥哥能出宫了！我想给他带些钱，不然他出去后怎么过呀。”
　　姬一麟松了一口气，还好，算他没白疼她一场。
　　他无所谓道：“好啊，你哥能出去是好事，那些钱你都拿去吧。”
　　都拿去？青鸾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不给你娘存着了？”
　　“不了。”姬一麟表情很平静：“她死了。”
　　青鸾以为他在开玩笑，捂住他的嘴：“你别胡说，让你娘知道了打你屁股。”
　　姬一麟拨开她的手，“我没骗你，她真的死了。”
　　还不忘了补充一句：“早死了，上个月往我爹身边凑，我爹嫌她烦，一刀劈了。”
　　五岁的孩子用最平淡的话说出最残忍的真相，青鸾吓得脸都白了。
　　姬一麟突然侧身抱住她。
　　青鸾感觉到他的肩膀在抖，知道他是哭了。
　　亲娘被自己的爹杀了，怎么会不难过。
　　青鸾伸出小手，回抱住他。
　　姬一麟抱得更紧。
　　他娘甚至连个墓都没有，姬无夜直接叫人用草席卷了她，扔去郊外乱葬岗。
　　不知过了多久，姬一麟平复了心情，松开她，眼眶通红。
　　青鸾是个很懂分寸的孩子，知道他不想暴露自己的脆弱，也揉了揉眼睛：“好冷啊麟儿，冻得我流眼泪了，咱们快回去吧。”
　　姬一麟心里挣扎了一会，最终还是选择了开口。
　　“青鸾，我要走了。”
　　这是姬一麟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可是他要走了。
　　如果说哥哥的离开对青鸾来说是喜悦，那姬一麟的离开无异于晴天霹雳。
　　她猛地抓住姬一麟的袖口：“你去哪？不许走，你不许走麟儿…好哥哥，姬一麟，你别走好不好…”
　　眼泪不争气地流了出来，可姬一麟是她唯一的好朋友，如果用哭能留住他，她宁愿哭到瞎。
　　姬一麟有些不忍，可他必须走。
　　他捧起青鸾布满泪痕的小脸，正色道：“我说的这些你可能不知道，但我还要说。我爹手下有一个很厉害的组织，叫‘夜幕’，是依靠秦国一个叫‘罗网’的杀手组织发展起来的。按照约定，他要将儿子送去秦国，由‘罗网’培养成最优秀的杀手。”
　　“可不是还有姬一虎吗？他是你哥，要去也是他去…”
　　姬一麟摇头：“姬一虎很有领兵的才能，他不该去。他是要做大将军的人，不该做一个小杀手。而且…”
　　“而且什么？”
　　“我爹有一个手下叫蓑衣客，他的情报很厉害。我帮你哥出宫的事，被他查到了。”
　　青鸾瞪大眼，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你，你说什么？什么帮我哥哥出宫…”
　　“你以为红莲公主为什么那么巧就能听到宫女的谈话，再要跑去冷宫？船那么久了都没事，偏偏在她划到湖里的时候翻了…”
　　青鸾呆住，原来不是天赐的机缘，而是姬一麟的手笔。
　　“总之，这事我爹知道了，他很生气。”姬一麟说，“就算不去秦国，我也不会得到他的重用。既然如此，我能做一个顶级的杀手也好。再说，要不是姬一虎，根本没有我的存在，我该报答他的。”
　　他叹气，顺势捏了捏青鸾的脸颊：“今天夜里，我就要动身去秦国。我爹会对外宣布我的死讯，从此，世间再也没有姬一麟这个人了。”
　　微微仰起头看着天空，有两只鸟儿结伴飞过。
　　“只有一个曾经叫姬一麟的杀手。”
　　好不容易止住哭的青鸾又抽噎了起来，姬一麟无奈，用手抹去她满脸的泪：“别哭啊，杀手的武功都很高，很厉害的。除了训练残酷一些，没什么不好的。”
　　“有多残酷？”
　　“可能会死在那里。”
　　青鸾不想他死，搂着他的脖子哭。
　　“早知道你要哭的稀里哗啦，本来没想告诉你。不过怕你怪我不辞而别，还是跟你说一声。”
　　姬一麟轻轻扳住青鸾的肩膀，坚定道：“如果我有命回来，一定会第一个去见你的，青鸾。”

　　一向好学的青鸾逃了课，跑回白华殿拿了样东西出来，交给姬一麟。
　　姬一麟对着手里的木头端详一会，实在没看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只好问：“这是…狗？”
　　青鸾不高兴了，握拳捶他：“什么狗，这是我雕的麒麟，你名字的那个麒麟。”
　　这么一说的话，还真有一点点像。
　　青鸾接着小声说：“原本是想等你借我钱之后，雕好它送给你当作谢礼的。谁知道你要走了，只雕了一半…不然应该很像麒麟的！”
　　姬一麟将那块木麒麟收在怀里，最后抱了她片刻：“我会一直带着的。你也…保重。”
　　“保重，姬一麟。”

　　卫庄离开，是在两日后，一个风雪交加的凌晨。
　　他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去找鬼谷子，拜入纵横门下。
　　这个时候人最少，除了经过韩王交代的守卫，这位郑国遗孤的离去不会有人注意到。
　　管氏在他手里塞了块玉佩，又掏出另一块一模一样的放在青鸾手里，她说若是日后有机会兄妹相认，以此作为信物。
　　“庄儿，出了这个大门，你就是独自一个人，没有父母、没有亲人。你一定要找到鬼谷子，拜他为师，纵横天下，成为了不起的人！”
　　卫庄背了个行囊，里面都是从姬一麟那得的金银珠宝。
　　他的头发又白了些，多到青鸾已经没有耐心一根一根去数。
　　青鸾牵着母亲的手，眼中浓浓的不舍。
　　她很自私，甚至想让哥哥不要出去了。
　　但也只是想想。
　　卫庄紧紧攥着行囊上的结，最后看了母亲和妹妹一眼。
　　他知道，这可能是这辈子最后一次了。
　　在心中牢牢记下她们的样貌，他转身离开，向宫门走去。
　　青鸾想扑上去最后抱抱他，被管氏按住了。
　　“哥哥——”
　　直到走出那道宫门，卫庄从未回头。
　　不是没有听到青鸾撕心裂肺的哭叫，只是他现在还很弱，怎么保护她们？
　　他发誓，一定要学成归来，保护母亲、保护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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