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夕花朝

　　多少年过去了，封无垠多少次午夜梦回听见这声爹都会惊醒，他有七个孩子，但是最爱的却还是这一对命运多舛的孩子，可是最后却走的走，丢的丢，当年掌教说每个人在这世间都是有因缘际会的，说瑾娰是去尽自己的缘分去了。
　　可是小六才四岁，她能做什么？
　　他不明白，掌教明明不信那些，为何又如此说，
　　当时掌教只说了一句：“因果之说不可尽信，但不可不信。”
　　他当时不理解，翻遍了西岐去找他的女儿，但是却是女儿没找到，儿子也走丢了。
　　他那段时间几乎疯魔，但是最终还是不得不振作，他不仅是那两个孩子的父亲，他还得守着其他孩子，还有他们生活的国家，那些西岐的国民都得靠他撑着。
　　封无垠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可以做到足够淡然，但是此时他才发现等这声“爹”，他等了多少年。
　　“小六，小...六...”喉间哽咽，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水凌看着记忆深处的这张脸，多少年记忆已经模糊，她知道自己又爹，有弟弟，却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找到了爹。
　　“父皇，我们先进去。”封瑾萱此时内心也是相当复杂，她自小跟着封天歌，她知道自己有个妹妹，但是从来没有见过，知道那是一个很善良可爱的妹妹。
　　而此时看着眼前二人，她也知道这不是说话的地方，只能暂时出言说到。
　　“对对，我们先进去，进去再说。”封无垠也反应过来，一边说道，一边偷偷打量了一下小鱼，心头又是一阵惊颤。
　　一边走，一边问着：“不知这位小兄弟是？”
　　“草民易歆鱼，拜见西岐陛下，我就是易公子的近侍，这次发生什么事了？我家公子呢？怎么好端端跑来西岐了？”小鱼之前也见过东庆皇帝几次，多少有点紧张，但是看到这位西岐的皇帝，倒是一点也没有紧张的心态，甚至觉得有点眼熟。说话也轻松起来。
　　封无垠默了默，就在小鱼心想是不是自己说话太没分寸的时候，封无垠再次开口：“那易公子待你可好？你...你可有吃苦？”
　　小鱼闻言愣了一下，随即连忙晃了晃手，笑着说：“我们公子对我肯定很好了，不光公子，老爷小姐都很好啊。我没吃苦。”
　　“那就好，那就好。”封无垠连连点头说道。
　　闻言小鱼看了看前面的人，一脸不解。然后又看看水凌。水凌则是看了一眼封无垠，又看了一眼小鱼，不知想到了什么，脚步一顿，然后突然紧紧抓住了小鱼的手。
　　小鱼一惊，但是知道抓自己的是水凌，倒也没有急着甩开，而是以眼神询问着水凌。
　　水凌则是满眼的激动，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抓着小鱼的手更紧了。
　　怪不得，怪不得自己与小鱼如此亲近，原来.....
　　心思急转直下，不多时，几人就来到了大殿。
　　而沈瑜和易青岚也早已等在了殿中。几日不见，小鱼一看见自家公子就跑了过去，但是在距易青岚几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他这几天连夜赶来，满身尘土，公子肯定受不了。
　　“怎么？不想公子我？”易青岚一眼就知道小鱼在想什么。笑着问道。
　　“想！怎么不想！公子你也是，一句话不说，就跑到西岐来了，要不是小水姐姐，我还不知道上哪找你去呢！”小鱼闻言气的嘟起嘴巴，埋怨的说到。
　　“那还不过来，让我看看，说你傻鱼还不乐意呢。”易青岚招了招手。
　　“公子！你以后可不能一言不发就跑了，我还以为你和世子爷私奔了呢！多大点事儿啊，私奔也得带上我啊！”小鱼见状再顾不得，一下子冲到易青岚跟前，蹲下抱着易青岚的腿哭诉道。
　　“好了，小孩子家家的，胡说什么。哭够了就赶紧起来，还有人在呢，像什么样子。”易青岚拍了拍小鱼的头，轻声说。
　　“哦，知道了。”小鱼只好慢吞吞的起来，站在易青岚的身后。
　　殿门已经关上。宿楻和木凌相视一眼，然后站在了门口，确保没有人偷听。而殿中聚集了沈瑜，易青岚，封天歌，封瑾萱，封无垠还有小鱼和水凌。
　　小鱼偷偷咽了口口水，心想，这是什么大阵仗，自己站在这里是不是有点不妥当啊。
　　正想着就听封无垠说到：“易公子今年不满十六吧？”
　　易青岚闻言点了点头，算是应答。
　　“那不知你这近侍今年多大啊？”
　　“与我年龄相仿。”易青岚如实回答。小鱼被捡来的时候骨瘦如柴，又说不出自己到底多大，易青岚便一直让小鱼和自己同时庆生。算作同岁。
　　“哦。这样啊。我们西岐女子及笄是十八岁，男子弱冠是二十二岁，相较东庆应该是偏大一些。”封无垠又说到。
　　东庆女子及笄是十五岁，男子弱冠是二十岁。确实是大一些。
　　“水凌，你都知道了？”沈瑜看了眼水凌，轻声说道。
　　“主子，我知道了。”水凌回过神，闻言连忙恭敬的答道。
　　“既然知道了，就不必如此了。况且血蛊早已经解除，你不用再叫我主子了。”沈瑜轻言说到。
　　“主子！”水凌闻言，屈膝跪在沈瑜面前，封无垠见状腾的站起来，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眉眼间隐隐藏了一丝不满。
　　“主子，当日吃解药实属不愿浪费主子心意。可是，无论水凌何种身份，我都永远听从主子的号令。”水凌郑重说到。
　　“当年本就是...本就是因为我娘亲，让你远离家国以及至亲，现在是我们对不住你，你又何须如此，哪怕你怨恨我们也是应该的。”沈瑜起身扶起水凌，蹙眉说到。
　　“主子，我进屋看到王妃时便已知晓，多年来，我曾经是有不满与怨恨，但是这些年的相处早已经让我忘记了那些，王妃喂了我血蛊，让我成为你的仆从，但是你从来没有亏待过我们啊，我本就不容于这个世间，要不是去了你身边，我现在顶多也就是一个连身份都没有的野丫头。有得必有失，如今我也算是守得云开见月明，一切都不晚，也刚刚好，所以以前那些过去就过去了，只是求主子别赶走我，行吗？”水凌其实再看到封天歌的时候就明白了，但当年之事本就是自己是自愿的，虽说有欺骗的成分，但是这许多年过去了，自己说实话得到的比失去的多得多，而如今，也见到了自己的爹，已经很圆满了，她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悲愤难过的。
　　“水凌，我没有赶走你的意思，如今你找到了家人，也算替当年我娘亲的不当之处划上了句号，自此以后，你们与我就是朋友了。不在是什么血蛊牵绊的情谊。”沈瑜笑着说。
　　“主子，其实除了最初几年，后面的日子里我们早就不是因为什么血蛊才待在你身边的。不仅是我，他们几人都是这么想的。”
　　是啊，在几人眼中，沈瑜早已经不只是因为血蛊才与他们牵绊在一起的，而是那份强大，智慧让他们深深折服。
　　“瑾娰，当年之事是我自私，瑜儿当时体弱，只有极其五行之人才能救他，我才出此下策，现下，有任何怨怒我都愿意承受。”封天歌启唇说到。
　　她当年的确自私，但是却是没有丝毫办法，沈瑜出生就先天不足，后期又被秦筝各种喂毒，好不容易救下来，她也被秦筝胁迫，只有血蛊加持才能让沈瑜保住心脉。而五行之人掌教却刚好集齐。所以后来封天歌答应掌教重回圣殿，交换条件就是得到五行之人。
　　“圣女严重了，此生我觉不会背叛主子，您是主子的娘亲，又是西岐的圣女，水凌绝无丝毫怨愤之心。”
　　“据我所知，西岐这些年因为圣女日夜讲述，人们早已经开化很多，这就算圣女为当时之事给我的报酬吧，有了报酬，银钱两清，就不要过多纠结了。”
　　封天歌闻言点了点头，眼中含了几分感激与笑意。
　　“小水姐姐，你原来是西岐人啊？真好，你找到了家人。”小鱼看着众人此时不再说话，暗暗拉了拉水凌的袖子，悄声说到。
　　屋中众人除了封瑾萱外都玄力高深，并未错过小鱼的话语。不由得，众人将眼神投到了小鱼身上。
　　小鱼一时之间被这么多人看着，不由的呼吸一窒，下意识看向了易青岚。
　　易青岚起身，拍了拍小鱼的肩膀：“小鱼，我曾经告诉过你，你是我路上看到带回府的对吧。”
　　小鱼一愣，不知道公子干嘛说这个，但是还是点了点头：“嗯，小鱼知道。没有公子就没有小鱼。”
　　“那你可有想起什么见到我之前的事？”易青岚又问。
　　“没有，公子，你都问我好多次了，我真的想不起来。”小鱼摸了摸脑袋，小声说道。
　　“小鱼，那如果我说我可能帮你找到了家人，但是得先看看你的肩胛处的那处印记才能确认，你能让我们看看吗？”易青岚不确定小鱼到底是不是西岐的七皇子，但如果不是，他不想伤害小鱼，便决定先不告诉他。
　　“公子，真的！不过，公子...这没多人干嘛说我这事啊，要不完了闲暇下来我再给你看好了。”小鱼看了看周围的人，脸有点红。
　　“小鱼，因为现在还不确定，只有陛下见过那个印记，他确认了才能帮你找家人，这都没有外人，你让陛下看一眼无碍。”易青岚好言劝到。
　　闻言，封瑾萱也暗示自己不会多看，便和封天歌背过了身。
　　小鱼见状，也不好扭捏。便点点头，然后褪下衣衫露出了肩头。
　　少年肩膀结实，皮肤光滑，在下一些靠近骨头的地方印着一只小鱼的模样，封无垠红着眼，一点一点的摩挲着，这个痕迹是那么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存了那么多年，自己找了那么久的孩子，就这样健康的站在了自己的身边。封无垠终是控制不住，一滴眼泪流出，他这一辈子没有亏欠过谁，唯独对不起自己的这一对孩子。
　　“容愿，小七，孤的孩子啊，你终于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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