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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
元成十八年秋,早已被吹成金黄色的叶子,一片片的被风从树上卷了下来,洋洋洒洒铺在地上,人们踩在上面,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打破了这死寂的秋天。
沈慕歌站在寝宫昭阳殿的门口,神色沉寂的望着远方正在逐渐下落的夕阳。
她信步走到后花园的枯树下,弯腰拾起一片黄叶,想起什么似的笑了,露出了一对可爱的酒窝,认真的观察着这片叶子,仿佛手里拿着的是稀世珍宝。
来往的宫人们忍不住纷纷侧目,想将这副秋景美人图刻在脑子里,实在太美好了。
“看什么看?昭阳公主也是你们能看的?赶紧干活去,仔细着本姑娘责罚你们!”
只见一个身穿碧色衣裙的女子,手上拿着件狐裘,沉着脸色看向那帮宫人。
这句咆哮的怒吼,吓的本就心虚的宫人们一个激灵,随后片刻也不敢怠慢,赶紧有活的干活,没活的找活。
沈慕歌也回了神,一脸无奈的看着正在向她走来的碧衣女子。
“阿玉,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呢?”
阿玉走到沈慕歌跟前恭敬地行了个礼,一边回答沈慕歌的话,一边将手中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
“殿下,我只不过去小憩了会儿,回来看见您不在寝宫,想着肯定您又来到这了,便带着狐裘来寻您了,这里现在光秃秃的也不知道有什么好,惹得殿下总惦记来这。”
将狐裘给沈慕歌穿好后,阿玉笑着对沈慕歌说道:“我家殿下就是美,穿上这狐裘显得更加灵气,活像月宫来的仙子呢。”
语气中满满的感叹,微微上扬的语调颇有一些“我家有女初长成”的感觉。
这一点阿玉说的确实没错,沈慕歌不仅是北溪国的昭阳公主,更是整个旬阳城乃至北溪国的第一美人。
听说上次去寺庙祭祖,偶有几个文臣远远见了沈慕歌一面,回去之后便夜不能寐,连夜写下了一首美人赋,在民间广为流传。
民间说书人就更夸张了,直接把沈慕歌讲为是九天玄女转世。
听着阿玉的揶揄,沈慕歌也不谦虚,扬了扬下巴说道:“那是。”
逗得阿玉哈哈大笑,直说沈慕歌不知羞。
阿玉和沈慕歌二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深厚,有时开些无伤大雅的小玩笑,沈慕歌也不在意,甚至还会和她一起笑。
看着阿玉笑的红扑扑的小脸,沈慕歌不禁回想起上一世自己远嫁离国,而不得不和阿玉分开。
记得自己出嫁前一天,一向乐观坚强的阿玉哭的泣不成声,她自己也十分不舍,却无能为力。
自己走后没有来得及打点宫中上下去照顾照顾阿玉,结果后来得知,因阿玉在宫中和自己关系甚好,而遭到他人妒忌。
在她走后,阿玉遭人陷害,被人虐待却无人疗伤,导致伤口感染,最后得了风寒不治而亡。
听闻阿玉走的时候,手中还牢牢攥着沈慕歌送给她的香包。
每次想到这里,沈慕歌心中就一阵钝痛,恨不得给自己两个耳光。
而她自己上一世是被在离国的贴身婢女翠儿下毒害死。
每次想到自己闭眼前,翠儿阴狠的眼神,沈慕歌就恨的发抖。
阿玉看沈慕歌发抖,以为她是冷着了,赶紧用自己的手捂住沈慕歌的手,想帮她取暖。
然后拽着沈慕歌回到了昭阳殿,像个老妈子一样边走边嘟囔着:“现在天气凉了,殿下出门一定要穿上狐裘,否则着凉怎么办?”。
回到昭阳殿后,阿玉便要去给沈慕歌做糕点,沈慕歌再三保证不会再乱跑之后,阿玉才蹦蹦跳跳的向小厨房走去。
望着阿玉的背影,沈慕歌再次回想起上一世的事。
她刚刚去的那个地方,就是自己和宋景煜第一次相见的场景。
当时他们都还小,沈慕歌七岁,宋景煜十岁。
当时也是秋天,和现在一样的秋天。
那天,沈慕歌偷偷拿了一个风筝出来玩,结果不小心掉到了宋景煜的院子里。
父皇再三叮嘱沈慕歌,不可进出宋景煜的院子,所以她也不敢走大门,怕被人看见。
年纪尚小的她,搬了几个凳子摞在一起,颤颤巍巍的站了上去,结果就看见坐在轮椅上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宋景煜。
从此一眼万年,竟再也忘不掉了。
她总是记得那个俊美冷清的小少年,虽然坐着轮椅,但丝毫没有减掉他矜贵的气质。
他淡漠的脸上从不会出现多余的神色,仿佛世间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自己上一世嫁给他之后发现他只是缺少安全感而已。
并不是世人说的那样糟糕,他只是需要人陪伴,因为在他那边的家人都不喜欢,甚至是厌恶他。
总是说他是他们离国皇室的耻辱,说他是废物。
从小被千娇万宠,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沈慕歌,刚嫁过去的时候面对他们的嘲讽,十分无措。
她想为宋景煜辩解。
告诉他们宋景煜不是耻辱,更不是废物,他精通兵法,琴棋书画无一不通,诗词歌赋张口就来,他很厉害。
可她从小的教养告诉她,不能当这么多人的面驳别人的面子,所以她只能忍着想私下去找他们解释。
可她只说了一句“我夫君他..”
还没等开头呢,他们就接过话茬,说他们晓得宋景煜是个废物,委屈沈慕歌了等话。
急得沈慕歌满头大汗,但又是她学过的礼法告诉她,不能打断别人讲话。
所以她只能等着他们说完。
好不容易他们说完了,沈慕歌刚要开口,就瞥见门口坐着轮椅的宋景煜。
他黑沉着脸,还没等沈慕歌解释,就差人把自己推回府了。
看着周围人幸灾乐祸的神情,沈慕歌第一次体会到了人性的黑暗,那种绝望无助的感觉,像是被扔进了一望无垠的大海里,无用的挣扎只会加速死亡的到来,连眼角落下的泪都会被海水吞噬的无影无踪。
宋景煜之前也只是对沈慕歌无感,但通过这次,他彻底厌恶了这个蠢女人。
大婚之日,宋景煜也没有找她,甚至连个敷衍的借口都懒得找,直到沈慕歌死之前也没有见过宋景煜。
回想完上一世的求爱之路,沈慕歌觉得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自己一生都被禁锢在所谓的“教养” “学问” “礼法”之中无法逃脱,亲眼看着自己失去了一个个至亲至爱的人。
沈慕歌闭了闭眼,压下眼中滔天悔恨。
幸而上天眷顾,让自己重活一世,这次什么教养,什么礼法,只要伤害到自己的亲人爱人,那就让它们通通去见鬼去吧。
好不容易终于稳定下心神,过了一会儿阿玉就回来了,手里端着牛乳糕和鲜花茶,这都是沈慕歌最爱的茶点。
沈慕歌拿起一块牛乳糕咬了一口,熟悉的滋味充斥着口腔,也安抚了沈慕歌的情绪。
她吃完自己那一块,笑着又拿起一块,作势要喂给阿玉,结果阿玉刚一张嘴,沈慕歌就一下把牛乳糕塞到了自己的嘴里。
也不顾什么公主形象了,嘴里吃的满满的,连腮帮子都鼓起来了,白净的小脸像个小包子似的。
阿玉见状笑的见牙不见眼:“哈哈哈哈公主,你现在越来越活泼了,这样开开心心的多好啊!”
沈慕歌也笑了,喝了一口鲜花茶把嘴里的牛乳糕顺下去之后,她对阿玉说道:“你想一辈子跟着我吗?”
这一世沈慕歌打死也不会再犯那种低级错误,即便是阿玉舍不得离开这里,沈慕歌也不会逼她和自己一起离开,反而会好好打点。
如果她想出宫,那沈慕歌就会为她选一门好亲事,亲自做媒,保证让阿玉安稳度过此生。
阿玉闻言愣了一下,随后很自然地说道:“那是当然啦,我想一辈子都跟在殿下的身边,看着殿下嫁人,帮着殿下照看小世子或者小郡主,要是别人来照看阿玉可不放心。”
见阿玉并没有半点不愿意的神色,沈慕歌点了点头,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带阿玉一起离开,且护她一生无忧。
牛乳糕吃完后,沈慕歌决定出去消食,她佯装生气的不让阿玉跟着自己。
阿玉最终只好妥协,但狐裘是她最后的倔强。
沈慕歌在阿玉担心的注视之下走出了昭阳殿,确保阿玉没有跟上来之后,沈慕歌松了口气向心中所想的地方走去。
到了那一处沈慕歌的秘密基地后,她脱下狐裘,换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练功服,开始寻着上一世的记忆练武功。
说是秘密基地,其实就是一座废弃的冷宫,平日里没人来,也很静,沈慕歌每当烦了或者累了的时候,都会来这里放空自己。
上一世沈慕歌虽然是规规矩矩的小公主,但其实她在知晓了自家夫君的处境之后,便暗地里寻找师傅去习武,以备不时之需。
虽然当时练的时候有些晚了,但好在沈慕歌从小习舞,身子很软,加上有些天赋还很认学,所以练的并不差,甚至后来连师傅都打不过她了。
其实为了宋景煜,沈慕歌学会了好多技能。
自家夫君身子不好,她就去学医术,整天钻研医书。
自家夫君喜爱诗词歌赋,她便连做梦都在背书。
自家夫君精通兵法,她就经常去几位名将府中与他们探讨。
父皇母后都因为有沈慕歌这个德才兼备,长相出众的女儿而感到骄傲。
自己的姐妹也总是因为嫉妒她的优秀而冷嘲热讽。
上一世她总是觉得自家姐妹应当宽容一些,便从未与他们撕破脸。
如今不同了,沈慕歌想,那帮草包蠢货最好别来招惹她,否则她会让他们哭的很有节奏,后悔出生在这个世界上。
练完之后,夜幕逐渐降临,怕阿玉担心,沈慕歌用手帕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穿上狐裘便往回走。
忽然,迎面走来一位年轻的女子。
那位女子身上穿金戴银,头上的黄金头饰多的都快掉下来了,偏她还很瘦,脑袋上顶着一堆黄金,压的她无法直立行走,可她还自我感觉良好,走路的时候一扭一扭的,看着滑稽极了。
沈慕歌虽没看清她的脸,单这一身反光刺眼的行头就能知道,这是她那倒霉五妹妹,沈慕舒。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沈慕舒打小就爱那些金银首饰,没命的往自己身上戴,她长相也算是小家碧玉,身形也算高挑,但经这么一打扮,没成金镶玉,倒成了行走的黄金麦穗。
别人若是稍微劝她两句,她便觉得人家在嫉妒她,也不管当着谁的面,张嘴就是十分过分的话。
能和公主说上话的基本上都是大家千金,哪里经得起她如此刻薄,不是黑着脸走了,就是红着脸走了。
所以沈慕舒并没有什么闺中密友,这也导致她的性子极其偏执。
她理所当然的将人人喜爱的沈慕歌当做仇敌,无论何时,无论何地,只要见到面了就要酸几句。
上一世沈慕歌也就惯着她了,没想到这小丫头片子越来越蹬鼻子上脸。
这次,就算她撞枪口上了。
果不其然,沈慕舒张口就是一股阴阳怪调:“哟,三皇姐要去哪啊?连个宫人都不带?难道昭阳殿已经落魄到连一个宫女都请不起了?要不要妹妹送你几个?哈哈哈哈哈哈哈。”
在她笑的花枝乱颤的时候,她头上的金钗掉的满地都是“叮叮当当”的响声。
她身边的宫女们都慌忙的蹲下仔细寻找,生怕落下一个让这位姑奶奶怪罪。
等到都拾起来之后,沈慕舒大手一挥:“去,把这些都送给姐姐,好歹姐妹一场,我如何忍心看姐姐如此落魄?”
沈慕歌掏了掏耳朵,仿佛对沈慕舒的声音感觉很刺耳一样。
等到宫女们颤抖着将手中的金钗双手递到沈慕歌面前时,沈慕歌拿起看了看。
就在沈慕舒刚要说话的时候,沈慕歌皱起眉头“嘶”了一声。
“五妹妹,你平日里用的金钗都是这般粗糙的吗?”沈慕歌用心疼的语气说道,仿佛真的在难过一样。
还没等沈慕舒发作,沈慕歌大方的说道:“这样吧,前些日子父皇赏赐了我几支金钗,虽然也不是多么金贵,但起码比你这个强多了,到时候我差人给你送来,毕竟是姐妹一场,我也不忍心看到妹妹如此落魄。”
说完,沈慕歌挑衅的看了沈慕舒一眼,没等她说话,转身就走了。
沈慕舒刚刚才在沈慕歌的巨大变化中反应过来。
她刚说了什么?
父皇前些日子赏赐,炫耀她得宠?不金贵但比她这个强多了,是说她的东西连次品都比不上?还用她的话来讽刺她!
沈慕舒被气得脸色铁青,她低吼着“贱人!你就是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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