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四生的降维打击

　　傻傻洋子：【WC，是谁把你掰弯的！哪里的妖精！我在你身边这么久都没发现！！还是不是一条裤子里的兄弟！！！】

　　沈彬觉得自己能透过屏幕瞧见于洋在手机屏上皱着眉疯狂按感叹号的画面，画面和他撒娇有得一拼。

　　沈彬：【没谁，娘胎里带来的，估计是人类觉醒的跨越性别的真爱基因】

　　小时候大人们告诉他不能随便碰女孩子的时候他就在想，男孩子也碰不得啊。后来老师说，家就是一男一女加上他们的宝宝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不同。

　　傻傻洋子：【自抱自泣.JPG】
　　傻傻洋子：【哥，弱弱说一句，我第一次觉得我长得丑确实可以防身，你还记得初三时候咱俩睡过一张铺不】

　　沈彬：【怎么不记得，我奶奶特嫌弃你流满口水的枕巾】

　　傻傻洋子：【难道是口水拯救了我的少男身？狗头.JPG】

　　沈彬伸了个懒腰，走到窗户那往楼下一看，长亭里确实坐了个高大的少年，翘起的二郎腿还是那么大大咧咧。

　　沈彬：【我和你最多只共同肩负共产主义接班人的使命，一起戴红领巾那种，都谈不上社会主义兄弟情】

　　对话框里一直显示正在输入。
　　傻傻洋子：【你到底哪没看上我？果然是外面的狗好看！！】
　　傻傻洋子：【我不管，你最好给我个解释】

　　沈彬一下子乐呵了：【竹马不如天降，了解一下。还有，你应该庆幸没被我看上（微笑）】

　　傻傻洋子：【也是欧】
　　傻傻洋子：【不是，就我一直追的那个王雪丽，我高考后告白，她给了我好人卡，你们一个个都拒绝我，我受伤了嘤嘤嘤】

　　沈彬：【再嘤下线（刀子）】

　　沈彬的心情一下子好了很多，至少，于洋和其他人不一样。

　　他还记得那是5月20号，一个属于恋人的日子。他从前在同志群里一直是潜水，那天他只是因为在群里祝福了当天晒幸福的一对男生就被人认了出来。

　　他当时打了句祝福的话，又在别人艾特他线下聚会的时候拒绝了。

　　认出他的姑娘竟然只是因为好奇搜了同城的同志圈，恰巧还加过他，看到熟悉的头像点了进去，结果后面的事情就不受他控制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女生非要把他的事情分享给别人，他更不明白一个女生为什么好奇到加同志的群。最令人迷惑的是，他都不知道这女生是谁，所有这些都是他在厕所隔间听到的。

　　自从被爆出柜后，二楼的厕所就开始了他的独享之旅，知道这事的人只要看见他进厕所，都纷纷作鸟兽散，偶尔几次蹲在隔间里，听到的都是迷之发言。

　　高考期间唯一的谈资大概就是他了。

　　两人又贫了一会儿，沈彬知道于洋是想好好和他道别，但于他，面对从小玩到大的朋友，他还是觉得有些尴尬。

　　傻傻洋子：【张芒这人不行，你洋哥绝对不会和其他人一样，爸爸的怀抱一直为你敞开（拥抱X10）】

　　沈彬：【我妈还不准备二嫁，再说你问过我爸了嘛，要不要我现在知会他一声（挑眉）】
　　沈彬：【哈哈哈哈哈，不下去了，你来也挺热的，以后有机会再见吧】

　　傻傻洋子：【舍不得你，大哭.JPG】

　　沈彬：【本来高考后也要各自一方，留着联系，有缘很快就会见到】

　　于洋一直是个很感性的人。沈彬还记得他上小学时候因为要分班哭着求老师不要让他去有捣蛋鬼的二班，上初中时候因为喜欢的姑娘跟了别人打了一下午篮球最后崴了脚在医院的床上蒙着被子哭，中考时候因为差了5分没能进市实验在火锅店里一边吃着辣椒一边说辣得他流眼泪。

　　他的泪一直很多，活的虽然傻里傻气，个子和体重也齐飞，但好像一直没怎么变过。想到这里，沈彬往后一仰身子，两行泪划过太阳穴穿入头发里。高考后的同学会，简单的毕业旅行，和过去说在再见的机会，他都没了。

　　聊天提示的声音又再次响起。

　　傻傻洋子：【你要是敢忘了我，我就在你家门上贴满门负心汉，看看你敢不敢不回来】

　　沈彬拢了拢前面的头发，慢慢打下几个字：【走哪都不会忘，等我回来。】

　　E市的高铁站离海岸线其实挺远的，但是热浪夹杂着几丝海风吹来的时候，刚下出租车的沈彬还是感叹了一句：“我要离开大海的怀抱了。”

　　知道自家儿子嫌海水脏从来不进去的沈学言一边搬行李箱一边说：“你进去过它怀抱吗就离开。”

　　“你不知道，作文里有句常用的话‘最痛苦的不是不曾拥有，而是拥有了再失去’。”说着大口吸了一口，“咸的。说真的，我觉得我以后吸不到这咸味的海风，我喉咙里都没滋味。”

　　沈学言把一个行李箱的拉杆塞进沈彬手里，也试着大喘气了一下，然后觉得自己的行为特傻逼，出租车司机都开始忍不住笑了。

　　什么咸不咸的，“那就退而求其次，去了哈一口湖风，地图上能查到南襄一中离南襄湖只有五公里。”

　　等进了大厅候车，沈学言把某乎的评论给沈彬看：“真巧了，他们说南襄一中一大特色就是澡堂水贼咸，满足你的重口味啊。”

　　看完之后沈彬也哈哈哈哈笑了起来，大厅里一直在叫着车号，引导排队，还有聚在一起准备旅行的学生啃着薯片。

　　昨晚也没睡好，上了高铁反而困了下来，充气枕头托着他的脖子，他能感受到自己在离开这个生活了18年的地方。

　　如果可以，谁不想一次成功。如果可以，他也想一直笑着长大。

　　出租房里没有空调，H省的夏天真的是让人生无可恋。沈彬收拾好寄来的书后就查了附近的图书馆，一大早就背了一书包书准备过去复习。

　　H省的行道树都是樱花树，这种遮不了多少太阳的树让他万分怀念满街粗壮的法国梧桐。候车处沐浴在阳光里，等车的人都在站牌后玩手机，每停下一辆都要探头看一次。

　　也有不少学生在等车，对面公园的石凳上还有个学生摊开书做题。

　　那学生把书包放在腿上，一本练习册打开，周围来回走动的人丝毫没有对他产生什么影响，只不过太阳有些耀眼，他微微侧着身子。

　　一看就是好学生，安安静静的，如同一幅画。沈彬看着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紧跟着开始收拾书包，抬头往这边看过来。他赶紧收回黏在别人身上的目光，恰好来的是要等的公交车。

　　等车的时间都用来学习，可真是用功。

　　秉持着尊老爱幼的风格，沈彬虽然上车早但坐到了最后面，那学生也赶了过来，却只够站着的。

　　沈彬这人一般不会盯着别人的脸看，今天挺邪门的，闹市之中，那男生身上有一股子和周围不同的凛冽感，看一眼都觉得散去不少闷热。男生脸又白又小，鼻子还挺，头发利索，睫毛好像很长的样子，虽然瞧不见正脸，但这如画笔勾勒的样貌，很难让人移开眼。

　　沈彬啧了一声，心道单手掏口袋果然是耍帅的一大技能。

　　他藏在后面，偶然抬头看几眼，可惜那男生很快就下车了。沈彬遗憾地往窗外看过去，想起一句，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好看的人到处都是，属于他的那个人却始终没出现。

　　按照沈彬的作息，他之后都是同班车去图书馆，却再没能遇到过那个安静学习的学生。

　　估计是没缘分吧，看一眼少一眼那种，其实他和咸的澡堂水也没有缘分。

　　“这位家长，真的不是我们不通融，复读班按照要求是要全部住校的。您想想，您的孩子一定需要足够的学习氛围，我们这样安排是有道理的。”

　　报到处安排在一楼楼道口，遮阴，回廊上有几个排椅，上面坐着等候的学生和家长。江卫达桌上是一个小型的充电式风扇，报名表被吹得一角要飞起来。

　　不住校是沈彬提出来的。其实他高中一直是住校的，但当他的舍友知道他有问题后……基于前车之鉴，他思考再三还是决定不住了。

　　沈学言本来打算给沈彬托关系插高三班的，结果那人回话说南襄一中插高三班的只接受本校学生，而且名额有限，外校的只能进复读班。

　　沈彬对进复读班还是高三班并不在意，“是金子在哪都发光。”
　　……
　　沈学言马上就五十了，从五官上看要比江卫达没有攻击性，那老师也是满不在乎：“不住校不行，您不用费口舌。柳川那边也有复读学校，如果孩子确实要住校，你们只能去那边问问了。”说着就要把准考证和身份证还到沈学言手里。

　　“江主任，我家孩子情况特殊，不适合住校，不是我们执拗，我们也清楚一中是最好的，没考虑过其他地方。”沈学岩连退了几步摆着手，江卫达也很烦恼，这一上午才接待了不到一百名家长，卡住一个后面就急得不行。

　　沈彬一言不发，将档案袋撕开，拿出了里面的几张纸，轻轻放到江卫达面前。

　　“你这孩子怎么私自拆开档案袋！这样档案会作废的！”江卫达一惊，这麻烦不小。

　　“反正早晚你们也要打开看，我是当着你的面撕开的，摄像头也开着，不如现在您看完成绩再决定要不要我。”沈彬手里揉着封条和一截纸袋的头，牛皮纸偏硬，揉不成团。

　　这是一份让人看了绝对会感叹的成绩单，连续三年班级成绩第一，物理竞赛全省一等奖，级部成绩没下过前十名，蝉联三年班长。

　　江卫达从上往下拉了下名单，由于录入系统是按照省份排的，外省的沈彬名字十分靠后，他也没注意到，看了看报名时候登记高考成绩一栏他的嘴就闭不上了，学生报的成绩是603分。

　　他赶紧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张副，我这里接到一个孩子……”然后拿着档案袋走到了楼梯口，压着声音说了一些，一直在点头摸头发，转了几个圈后才挂了电话。然后又拨通另一个号码，楼上下来一个年轻的老师手里拿着档案袋，接过手上的资料重新封上了。

　　“包级校长答应了，学校可能会和你们签一个协议，内容和走读生差不多。孩子在校外出现的任何问题都与本校无关，而且沈同学要保证不掉重点本科线，如果二位觉得可以，明天开课沈家长再陪孩子来一趟。”

　　高考600多分的复读生在任何学校看来都是香饽饽，更不用沈彬的履历足够优秀。就算他再不上进，这些白纸黑字对南襄一中来说也是不小的诱惑。

　　他们谢别江卫达，另一对人过去报到。沈言学还在把今天发的家长手册和门口的传单塞进沈彬书包里的时候，那名男家长爆出了粗口。

　　“三万的学费！吃人呢！”

　　江卫达好言说了一声，他们对外是告知了收费情况的。

　　“小兔崽子，你复读个屁，考426分上什么上，考什么考！老子没钱！”声音很大，排椅上的人纷纷看了过去。

　　复读生是按照高考成绩收费的，南襄一中只收折合分数420分以上的学生，426分已经是最高额学费档了。

　　沈学言收拾好了想带着沈彬走，沈彬却回头重新走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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