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我总是拿错世界剧本

　　天亦悦很想扇之前的自己一个耳光：叫你多嘴！现在人家跟在你身后学习，你一点办法也没有啦！

　　她用内力使在斧子上劈柴。这样的柴其实是被“气”劈开的，只是借了斧子的形而已。这种对气的掌握的要求就比挑水要高了：劈成两半的木柴上是不能看出有被斧刃损伤的地方的，如果有了，就再劈两筐柴。

　　天亦悦努力让自己忽视掉身后的目光，她心性纯真无邪，又沉静，几乎是一刹那的功夫就从之前的消极情绪中拔了出来，专心劈柴，活儿做的干净利索。不过一会儿功夫，两大筐柴全都被她劈好了，整整齐齐堆放在墙边。

　　砍柴是师傅的活，劈柴是她的，分工明确。天亦悦露出满意的笑容，开始扫地。扫把没有专门给她订制的，用的都是成人的，所以看上去不像是她拿扫把，像是扫把拽着她。话虽如此，她使起扫把来仍是游刃有余。不一会儿，施粥点里里外外就被她扫得干干净净。这些活全部做完，也就过了一个多时辰。她从房间里拿出一柄木剑，例行公事地走到沙堆面前舀沙子铺在地上，用剑气写字。没错，剑尖是不能碰到沙子的，剑尖可以离沙子很近，但如果碰到沙子，她的功课就算失败。

　　写字这门功课是最难的，也是最让天亦悦头疼的，直到现在，她写起字来还是慢吞吞，完全做不到像师傅那样潇洒自如——剑尖还离沙子很远。

　　好容易写了十个字，天亦悦就累得满头大汗，她擦擦汗，正要去缸里舀点水喝，就听见苑公子在她背后说：“你怎么不买纸笔写字？这样写的效果不好。”

　　“那些太贵了。“而且也不是做这些功课的意义。师傅的钱都用来救济百姓了，哪里有钱买纸呢？于她而言，能有的用就很好了，她从未奢望过更多。

　　天亦悦觉得这位苑公子真是如师傅所说的“何不食肉糜”那类人一样。自己能吃上好的就认为全天下人都跟他一样，实际上过得穷苦的人不知多少呢！她在缸里舀了两勺水喝下，又回头继续练字。

　　半个时辰用来练字，半个时辰用来默写。默写的内容是圣贤文章，不是心法口诀，心法口诀也不能外传。天亦悦自觉今日进步不少，练到后来，写字的速度比昨日有了质的飞跃。默写的时候她已经能用剑尖离沙地两指来写字了。

　　直到天亦悦开始默写，紫清苑原本怜爱的目光才化为震惊：他没看错，这个小姑娘写字也是在练功夫！剑尖居然能不触碰沙子就能在沙地上写字，这是如何做到的？

　　将师傅要求的内容默写完。天亦悦觉得身上都汗湿了。她从口袋里掏出帕子擦擦汗，一看太阳，知道自己该做饭了。为了防止一会儿做饭时没有精神，天亦悦从缸里弄了些燕麦子来吃。

　　“你要不要来点？”天亦悦指了指自己陶碗里枯黄的生燕麦，顺便又给自己舀了碗水。

　　“好。”紫清苑本想问这东西人能吃么，看到小姑娘嚼的很香，他便也捏了些放入口中，结果差点没吐出来，粗糙得仿佛沙石般，又没有一点味道，哪怕喝了水也不能泯灭那种销魂的口感。

　　“这是什么？”紫清苑好容易压住自己即将暴走的情绪，问道。

　　“生燕麦。”天亦悦吃完一把燕麦，拍拍手，“本来这东西是猪都不爱吃的，师傅正好收了来，作为我们平时充饥的粮食，吃上一小把可以顶很久，不错吧？”

　　紫清苑：……

　　他曾经听自己老师说过，连最底层的人都很少愿意吃燕麦这种东西，就算吃也要和其他谷米掺在一起煮粥才能下咽。这小姑娘竟然就连皮一起干吃，还吃得这么开心，一脸满足？！紫清苑觉得心里有什么碎了，声音都发不出了。

　　“你……一直吃这种东……不，我是说，燕麦？”

　　“也没有一直。”天亦悦吃完东西一般会打会儿坐当休息，但现在有人说话就不一样了，“早些时候还是能吃上糙米的。不过眼下嘛，我师傅说上头政策出了问题，导致民不聊生，所以就把化缘得到的钱全部用来救济灾民难民了。师傅让我跟着大家伙儿吃东西，她自己能对付，我就跟大伙儿蹭点馒头吃，馒头不够了就不吃。我和师傅是修行人，师傅说，钱财是身外之物，更应该用在需要的人身上才对。”

　　“你还小，身体更重要啊。”紫清苑忍不住说，“可以向官府禀报此事。”

　　“没有那么容易。”天亦悦摇摇头，“我师傅带我也问过，可是光审批下来就要很久，那时候，人早饿死了。时间不等人，我们一顿不吃没什么，那些人一顿不吃就会死了的。书上说，一箪食一豆羹，便可救一人。相比于我的身体，救人更重要吧？反正我很不喜欢看见人倒在我面前再也站不起来的感觉。”

　　天亦悦说完，长叹一口气，颇有种老人干的感觉，让紫清苑又是好笑又是辛酸。他本以为自己离开皇宫就一身轻松，没想到因为母亲大人的缘故，天下老百姓全部遭殃了。他现在的觉悟甚至还不如一个四岁的小孩子，真是可悲可叹。

　　如果还有机会，他还会回到那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吗？紫清苑扪心自问，却发现此时他本坚决冷硬的心变得摇摆不定起来。

　　天亦悦见他沉思，也不打扰他，起身和面蒸馒头了。她一个人每天要做上百人的饭，若不是会武功，根本顶不住。有了武功底子，做起饭来又快又好。几乎是十屉馒头刚上蒸笼，那边糙米也下了锅——仅存的小米用完了，只好吃糙米了。等待的时间，她就站在屋内蹲马步，方便她看着馒头和稀饭。

　　紫清苑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小姑娘的身影，他甚至反思自己的童年在做什么。他记得自己童年功课虽说也繁重，可是玩的时间也是有的，而且花样很多，踢鞠球，放风筝，掷骰子等等等等，更别提吃食了，都是做的最精致的珍馐呈上，他只要试试有没有毒，之后动筷子就好。

　　如果说他的童年是苦中有乐，眼前的小姑娘就是苦中作乐，还活得非常自在。而他的苦中有乐的生活，也是他自己的感觉而已。他的生活条件也好，生活环境也好，周围人对他的态度也好，都把小姑娘甩了不知多少条街。想到这里，紫清苑哑然失笑。原来，他以为的悲惨的宫闱生活，一直是他在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前的自己的垂影自怜罢了。

　　内心的强大才是真的强大，小姑娘说得一点不错。紫清苑看着小姑娘蹲马步的背影：“亦悦，我可以叫你悦儿吗？”

　　“随你。”

　　“一会儿，我可以跟你一起给难民发吃的吗？”

　　许久，小姑娘含糊道：“嗯。”

　　紫清苑缓缓笑了。

　　饭做好了，紫清苑随天亦悦给难民们发放稀饭和馒头。今日的馒头不如昨天白，因为白面的比例更少了，掺了其他杂粮面进来。饶是如此，所有人吃得都很开心，连紫清苑也是，更别提吃得一脸珍惜的天亦悦了，她小口小口地吃饭，最后一口馒头含在嘴里良久，才慢慢嚼了，依依不舍地咽下，再把半碗稀饭汤喝干净。

　　吃完饭，天亦悦要午休一个时辰。或许是今日有人陪她说话了，她入眠得格外快。就在她进入梦境的前一刻，她隐约看见一只金色蝴蝶从眼前飞过，蝴蝶化作一本金灿灿的大书，将她兜头罩住。她再睁眼时，耳边传来一声惊讶的叫声：“师父，您快过来呀，这边有个小孩儿！”

　　张君宝发誓自己绝对没有眼花，刚才有一只金色的蝴蝶从窗外飞进来，落在藏经阁二楼的最后一层书架后。他追着蝴蝶过去，正好目睹了蝴蝶化为小孩儿的全过程，把不到八岁的他唬得一张嘴大张着，半晌才反应过来，高声叫师父。

　　觉远和尚看守藏经阁多年，没想到守出个孩子来。

　　藏经阁：别看我，不是我，别瞎说！

　　觉远和尚和张君宝盯着这个矮墩墩的疑似道家弟子的孩子沉默许久，终归是觉远和尚先发话了：“孩子，你叫什么，从哪里来？此处是少林寺藏经阁，你若说了来处，贫僧也好送你回去。”

　　天亦悦有些害怕这个地方，她小声打了个喷嚏，才慢慢道：“我叫天亦悦，从彩云国来。我师傅叫五戒，你们知道么？”

　　这下觉远和尚和张君宝都不说话了。两人的沉默让天亦悦更害怕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睡了一觉眼前就大变样了，师傅也不见了，施粥点也不见了，反倒在一个装满书的地方。要是原先，她能看到这么多书肯定乐的不行，现在她只想哭，想着想着，眼里便盛了两包泪，她坐在地上，一瘪嘴，便沿着双腮淌下两道水线来，看上去好不可怜。

　　“别哭呀，孩子。”觉远和尚长叹一声，张君宝对师父招招手，示意他蹲下身来，他在师父耳边把来龙去脉说得十分详细。觉远和尚听完，又叹了一声，对哭的直打嗝的天亦悦道：“孩子，你既然来了这个地方，恐怕暂时回不去了，这里不是什么彩云国，而是大宋的少林寺，藏经阁。不过你放心，既然你落在了这里，贫僧就会帮你到底。”

　　“怎么帮？”天亦悦含着泪问，“我连家都回不去了。”

　　“如不嫌弃，你可以把这藏经阁当成你的家。少林寺有规定不能收女弟子，你若不嫌弃，就暂当一段时间的打杂仆役，可好？”

　　“师父，收女人进少林寺是要——”张君宝瞪着眼刚要辩驳什么，就被觉远打断了，“你若不愿意，我就送你下山，找户人家收养你，任你选择。”

　　天亦悦抹了泪，站起身，环顾四周满满当当的书架，坚定道：“我要留在这里。不知大师您叫什么？”

　　“好。贫僧觉远，这是贫僧的徒弟张君宝，也是这儿的仆人，你叫他师哥就是。君宝，她以后就是你的师弟了。”觉远看向张君宝。

　　张君宝生性憨直，见师父主意已定，便也干脆道：“师弟好。”

　　天亦悦朝张君宝行了一礼：“师兄好。”又朝觉远行了一礼，“大师好。”

　　“亦悦，你该叫师父。”张君宝纠正，虽然他名义上仍是藏经阁里打杂厮役小仆，可他早已经拜觉远为师，所以不容许任何人轻慢师父。

　　“无妨。”觉远摆摆手，“她师傅另有其人，不要勉强她罢。君宝，你去带亦悦换一身衣裳，顺便给她戴顶帽子，她年龄小，藏经阁又很少有人来，换身衣裳就不会有人注意。”

　　“是，师父。”张君宝带天亦悦找衣裳去了，觉远摸摸胡子，念了声：“阿弥陀佛。”

　　天亦悦在少林寺的生活就这样开始了。

　　因为年纪小的缘故，天亦悦被指派的活计相对来说轻松一些，要么是整理经书，要么是上山挑水，下山煮饭，晚上听经念经再抄经。沙地写字，蹲马步，跑步，水下憋气等等一类事情都不必做。可是天亦悦心中记挂着师傅，所以这些活她坚持天天练习，挑完水也会检查自己的鞋子干不干净，这几乎成了她刻入骨髓的习惯。

　　觉远虽然名义上收她为徒，可很少愿意与她说话，君宝师兄继承了觉远的寡言少语，每次天亦悦想多跟他说点什么，他都会像看小孩一样看她并奖赏她一颗冰糖，让她自己去玩。久而久之，天亦悦也不愿意跟人说话了，她一门心思扑在藏经阁的书海里，如饥似渴地读书。

　　在师傅那里没有这个条件，眼下的机会她要好好把握才对。因为五戒师傅讲文论道都只说一遍的缘故，天亦悦硬生生锻炼出了过目不忘，过耳不忘的能力。现在，她把这功夫用在读藏经阁经书上更是如虎添翼，事半功倍。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就将藏经阁里的经书看了三分之一，甚至连每本书的位置都记得清清楚楚。她兴致来了，就在沙地上照着经书的字体默写经文，久而久之，她已经能提着剑在空中肆意挥毫，而地上沙子随气而走，化成一个个气势滂沱的字来。

　　这些事情，觉远都一一看在眼里。终于，在一年半后一日晚上念经之时，觉远和尚又开始念《楞伽经》，不一样的是，这次他特意强调了这本《楞伽经》是达摩祖师亲手所写，只有他亲自观摩过，让张君宝和天亦悦二人认真听，认真记。两人双腿盘坐在软垫上，悉心听觉远和尚念经。

　　听着听着，天亦悦感觉不大对，因为这经文竟不完全是经文，还包含着一部功法！比如：“……彼之力方碍我之皮毛，我之意已入彼骨里。两手支撑，一气贯通。左重则左虚，而右已去，右重则右虚，而左已去……”又如：“……气如车轮，周身俱要相随，有不相随处，身便散乱，其病于腰腿求之……”等等等等。1
　　天亦悦不知这是什么功法，只觉得和五戒师傅讲的有异曲同工之处，精髓却又大不相同。她只管照觉远说的先记下来，回头慢慢琢磨。

　　觉远和尚这经文一念就是一晚上。天刚过拂晓之时，觉远终于结束了传法。他不说话，只在原地打坐休息。张君宝天赋异禀，已按照功法进入玄之又玄的参悟状态，而天亦悦也在两柱香后慢慢进入参悟中。等他们呼吸都放缓了，觉远才睁开眼睛，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旋即又闭上双眼。

　　从那天开始，天亦悦在沙地上默写的内容就变成了这部功法。她每次写完便会立即用内力把沙子击散，抹去字迹，防止有有心人报告给少林方丈天鸣禅师或达摩堂首座无相禅师——这两人都不是善茬，按照少林寺不得偷学武功的寺规，他们师徒三人都得完蛋，非死也得褪层皮。

　　天亦悦小心谨慎地在藏经阁里生存，又时时不忘练习武功，日子一晃又是五年。张师兄已经长成十三岁的少年，而她不知是何缘故，从来到这个世界以后，身体就再没发育过，一直是四岁孩童的模样，连心智成长的都极为缓慢，对于很多人情世故都理解不了——明明一开始张师兄跟她是一个水平的，现在张师兄已经远远把她甩在身后了，连武学上都比她领悟得快得多的多。

　　天亦悦期间也不甘心过，明明她记忆力更好，武学上却不及师兄十分之一，也就念经上跟他能比一比了——不过，这也意味着她还有回家的可能。她想着想着也就释然了，如果她一辈子都停留在无论身体还是心智都是五岁左右的样子，她就一辈子在少林寺藏经阁打扫卫生，整理经书顺带修行，哪儿也不去。这样，说不准她死后还有一丝回去的可能。

　　抱着这样的想法，天亦悦本该轻松不少，恰逢此时，她得知了一个极坏的消息：达摩祖师亲手所写的《楞伽经》被盗走了。行窃者是潇湘子和尹克西，他们要携经文登华山绝顶。

　　而看守《楞伽经》失职的觉远和尚则被少林寺勒令去追回经文，再受处罚。就这样，天亦悦随觉远和尚及张君宝踏上了寻找经文的道路。

　　1选用《倚天屠龙记》中《九阳真经》片段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