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风而安

　　可能前段时间的烦躁是因为武心儿告诉她自己有了男友吧……虽然称不上背叛，可是却让凄月难受得像是后背冒汗一样，她总感觉有什么改变了，再也不肯对武心儿说任何关于枫的事情，心儿也因此好久没有来看她了。

　　或许这样的紧张，也因为自己的关系，凄月对于叶子安的存在感到害怕了。并不是害怕自己会背叛，只是出于一种怕被误会的恐惧，被别人怎么说都不要紧，想到枫可能也会那么想，就害怕得不住颤抖，牙齿都不停打颤。

　　有时候凄月真的会觉得，三年这样的约定时间太长，她坚持不下去……有时候却又会充满信心地活着……

　　哥哥很准确地说出了她最大的不舍，就是枫的父母，她早就把他们当成自己的父母，虽然不可以经常去拜访，但是想到他们就已经是安慰。她一直都铭感他们最后的体贴，如同最开始相识时林妈妈织给她的那条围巾带给她的温暖一样，他们并没有因为枫是为了给她买戒指这种无足轻重的事而不幸遇难就责备于她，依然是笑着劝慰她，一切都会过去。

　　这样的父母，凄月再也不会遇见了，想要尽可能长久的，当他们的女儿……

　　那天对叶子安说出那番话之后似乎轻松了些，凄月感觉毕竟还有人热切地需要着她，暂时还是不能就这么被某种奇怪的情感在恍恍惚惚中把自己弄死吧……

　　一月是凄月的考试月，请了半个月的长假。十五号结束最后一门考试的那天，西医老师来找她，说是那位美国来的医学学者在办公室里等她，凄月也很抱歉让老师这么麻烦，可是她不想把手机号码给别人。

　　到办公室门口就看到在里面和院长谈天的老先生，大约六七十岁的年纪了，精神矍铄，比报纸和新闻上看起来更加精力充沛，和自己这样的年少衰弱有天壤之别呢，凄月这么想着微微笑起来，走过去打了招呼。

　　寒暄过后，院长也走了，就留下凄月和史密斯先生。

　　“上次电话里没有说清楚，我现在研究的课题是关于人体机能最大限度的承受能力的，换句话说可以算是让人在还有一口气的时候如何复活。如果能够保证在这样极端恶劣的情况下挽救生命的话，相当于在一般情况下的手术可以延长手术进行的时间并维持生命机能最大限度的持续活动。这些你听得懂吧？”老先生停下来这么问了句。

　　“嗯，您继续说，我上次听您说是得到了一个很好的观察对象是吗？”凄月看着异国他乡的人的笑脸，也不自觉微微笑着用别国的语言问道。

　　“嗯，是一个非常神奇的病例，虽然细胞的活动都已经下降到最底线，可是一直维持着最低限度的持续活动，照这样的情况下去，如果他一百年后醒过来，可能才相当于过了一两年时间的样子，模样会保持不变……当然他会醒过来是我们最好的打算。不过因为他得到了很好的观察数据和资料，真是非常难得。”老先生说到重要的观察数据时眼里光芒四射，充满了激情。

　　那是对生命的一种热爱和渴望吧……

　　自己还有吗？或许她就是如叶子安说的那样，已经死去的活着……

　　“您为什么会想到要让我参与呢？我是说，您知道我只是一个本科学医的学生，并没有特别深的科研知识……”凄月回神这么问着，她是在猜想，有什么非她不可的理由吗？

　　“诶？你不知道吗？因为研究对象是一位中国少年，大约一年半前通过巧合得知他的情况，我是想，可能本国的研究人员会比较熟悉自己国家的情况，但是参加科研的中国学者都年事已高，我才想到那时候你们老师就推荐你，很想见见你。”老先生看着面前没什么感情波动的女孩子，真的想不到中国的小姑娘都是这样的啊，没有想象中的友善，却很淑女。

　　凄月对于一年半前，中国少年的词汇有些敏感，心里冒出一个诡异的想法——不会是枫吧？可是这个想法也太疯狂了……凄月摇摇头想要甩开这些奇怪的想法。中国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合？而且如果枫真的还活着，为什么他们都隐瞒自己？

　　“怎么了？你不感兴趣吗？听说你对起医学充满了热情，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你转专业学计算机，但是如果你有意愿的话，可以跟着我回国做研究，你想要在那边读研或者只是在研究所工作的话我都可以给你安排，时间上大约两三个月一定可以办好。”老先生也并不是很了解她，猜测她是为了好找工作所以换了专业，但是听说医学在中国也很受好评啊，可能是女孩子做医生还是太勉强了吧……不过做程序也有点艰难啊……

　　“我考虑一下可以吗？”凄月回过神来这么问了句。

　　“当然，这次我会待一周左右，三天之内可以给我答案吗？告诉你们老师就可以了。”老先生时间安排很紧凑吧，凄月于是也赶紧起身作别。

　　凄月有些犹豫，这样的机会的确让她心动不已，但是……从其他方面来说，她都不愿意离开，这样的研究，说不定几年几十年都回不来，或许真如那位老先生所说，一百年后那个人才会醒过来……她舍不得的东西都在这个国家里，在这个学校里有她最想念的人。

　　和叶子安的约定，也还没有到期。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子安擅自捏了她的鼻子，把她从那个灵魂的世界里揪出来。在他看来，她只要出神想事都是关于那个死人的。

　　“下班了吗？”凄月看看四周，大家都稳坐在座位上，即使挡板是不透明的，也可以从旁边的空座外看到坐在前排的人……

　　“当然没有！”子安心情极好的样子，这么理直气壮地说。

　　“……”凄月对他突然的奇怪表现视而不见，专注在电脑上。

　　“相比于我这张脸，你更喜欢电脑吗？”子安颇为不满，他今天搬进了新家里，前段时间都没有请她到家里去，是为了保护她，现在好了，只要小心点，就没有问题了。

　　“当然更喜欢你那张脸。”凄月没有回头这么回答了句。

　　“……”对于这么反常的回答，子安也黑线了，“有什么事吗，最近？”

　　“嗯，是有些事。”凄月这么回答着，转过头看着窗外，心里的答案也不能算是不清晰，可是并不算是完美。如果按照子安的说法，她或许应该选择出国，但是出于为子安考虑，她也不能就这样离开他……

　　至少在他能够对别人也敞开心扉之前，不能就这么离开吧……

　　她自己都无法做到接受别人，又该怎么让他接受这世界？

　　“偶尔也和我说说你的事吧？”子安缠住她不走了。

　　本来就是想要和他谈谈的，凄月点点头，随着他进了他的办公室，这还是第一次为了她自己这方面的私事占用他的办公室，凄月有些不好意思。

　　凄月说了出国的事情，子安就激动起来，在沙发上坐立不安，最后干脆地站起来面对着凄月伸出手来抵住了她肩膀两侧的沙发背。这样的姿势让凄月有些不乐意，她又不是什么犯人，会突然跳起来跑掉吗？

　　“起来吧，我又不会突然消失。”凄月这么说着伸手去推他，他也靠太近了吧。

　　“真的不会吗？”子安恨恨地说着，突然在她唇上咬了一下，血腥味很快就弥散开来。凄月对他这样的反应有些失神，他看起来某些地方比枫还要严重，就不安这方面以及野蛮程度来说，枫的确不及他。

　　“这么说你是不愿意我出国？”凄月抬手摸了摸被咬伤的地方，脸色不变地问。

　　“我没有这么说！”子安反驳着，他的确没有这么想，她出国是符合他的想法的，他宁愿她换个地方转移一下注意力，在忙碌中忘记那个人。“如果你是真心想要出国而不是换个地方自杀的话，我不反对，在你觉得合适的时候就回来，每年抽时间回来见我就好。我会等你，多少年都可以。”子安说着偏开了头，说这种话还真是不符合他的性格。

　　凄月因为他突然说的这番话而呆住了，他思维方面可比枫快多了，尤其是下决定，比她还要迅速坚决。

　　凄月微微笑起来，“可是如果出国的话，和你约定的事情就没有意义了。我并没有让你等我，我只是答应陪在你身边，至少在你难受的时候……”如果留下他一个人，似乎当初的约定就没有意义，毕竟她不是约定要嫁给他或者别的什么，比如说接受他……

　　“我当时也没有说过这样的请求吧，你是不是自己想太多了！”子安转头看着悠闲自得的她，她越来越对他的反常习以为常了，根本没有什么反应，子安有些挫败感。

　　“我也已经决定了，我会留下来。”凄月这么说着伸手推开了他，仍旧是轻松自如的模样。

　　“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子安拉住要走的她。

　　“嗯。”凄月应了声就出去了，似乎因为唇上的伤痕被人一路注目，凄月有些无奈，那家伙有时候也像个孩子，明明做决定方面果断得过分。

　　凄月觉得是幻想的事情，真真切切地发生在了现实中，那位老先生所研究的对象，还真就是一年多前去世的枫，或者说，失去生命正常循环却一直没有死去的枫。

　　她根本就不知道，在冥冥中，她错过了接近他的机会，而且一无所知的选择了叶子安。这样的决定，出于各方考虑反而却不如冲动地直接行动来得更完美。

　　枫在睡梦中是一如往昔的沉静容颜，静静沉睡的梦中，一次次梦见，她离他远去，可是怎么也追不上……为什么会追不上去呢？

　　枫难过的是，连眼泪也落不下来，在这个黑暗的世界里，只有梦境一次次轮回，她离去的背影是黑色中更黑的一抹暗影……

　　凄月，拉我出去啊，这里好可怕，你真的就这样走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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