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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命劫（下）
“你为什么不去帝王殿？”
黑龙殿下跟着前面一步三晃的十七往地狱山下走去，手里还念念不忘地掰着一串葡萄，快走几步上前凑在十七耳边嘀咕：“你是怕见到塞壬吧？”
十七侧过脸来冲他嘿嘿一笑。很得意。安雅不屑地说：“我就知道你一肚子黑水。”
“要是你的西泽尔公爵和塞壬对上了，你怎么办呢？”
十七一听笑得更灿烂了，黑魔兽大翻白眼：“我看你巴不得看到他们俩单挑……十七呆，你真是低级趣味。”
十七高兴得摇头晃脑：“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西泽尔发火的样子，总是觉得非常滴赏心悦目哇。”
安雅瞪他一眼：“我劝你还是小心一点吧，我觉得公爵他可不是……”话没说完就有扑翅的声音从天而降，五彩斑斓的羽毛纷纷落下，一个无比聒噪的嗓音大声嚷嚷道：“龙龙，龙龙，龙……”
黑塞壬号的大鹦鹉踩在安雅的头上使劲地蹦跶来蹦跶去，殿下无比酷帅的发型又成了一头鸡窝，安雅爆发：“你这死鸟！！！”
十七趁机接过安雅手里的葡萄，几秒钟后一群稀奇古怪的小海盗们欢快地迎面而来，“船长船长！”
那边黑龙和鹦鹉斗成一团，这边小恶魔们围着他们的船长叽叽喳喳。
“船长啊！我们的船被轰成蜂窝啦！”开心的语气。
“海军的船把我们的船都挤扁了！”很欢快地。
“我们的船沉掉咯。”幸灾乐祸。
“我们无家可归啦！”普天同庆地……欢呼。
“船长，船长……”
十七慈祥地安抚他的一众活宝，揪出一个看起来说话清楚点的:“你看起来脑子比较好使一点，说说，到底是怎么啦？”
“海军把我们的船轰沉啦！”头上扎着水手头巾的小海盗提纲挈领地总结道。
十七沉着地点点头，威严道:“原来如此。但是。”他眨眨眼，“海军为什么要把我们的船轰沉呢？”
“您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重点。”
光头海盗拨开挤成一摞的小恶魔们从容地走上前：“主要原因是现在的海岸边比较拥挤，黑塞壬号好死不死地停在了海军的泊位上。”
十七歪着头不解地问：“那又是为什么黑塞壬号要好死不死地停在海军的泊位上呢？”
“船长您高屋建瓴。”
“明察秋毫。”
“鬼斧神猜！”
“一针见血啊！”
一通马屁乱飞之后，谁也没有建设性地讲出答案，光头咳嗽一声，于是十七让大家安静下来听他发言。
光头说：“关于黑塞壬号好死不死地停在海军泊位上这个问题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们的船已经不幸地在鲸鱼岛泊位附近沉入海底，不仅是我们现在无家可归，更为关键的是，海底公民很可能还会告我们非法入境……”
“海底公民，指的是七海众妖么？”
“他们的老大，那不就在王城里么？”
“正是。”光头严谨地说：“海妖复国的事情早就已经传遍七海，连沙曼国王和第不知道几代萨拉丁都知道了，您想想，连那么缺水的地方都广为人知，那他们海国一定是人多势众很不好惹的。”
“很不好惹。”十七肯定道，若有所思地点头：“所以说？”
光头说：“所以说我们应该趁早把我们的船捞起来然后走人。”
“你说的非常有道理！”十七一听笑逐颜开，器重地拍了拍光头的肩膀：“思路清晰逻辑也很严密！现在时局动荡，世道也不太平，不过在咱们走之前呢，我是不是还得带上什么……比如说什么人之类的？”
“谁呀？”
“船长你看上哪个美人啦？”
“船长是不是在说他老婆？”
“船长的老婆，那不是我们的船长夫人么？”
“船长的老婆是西泽尔公爵啊！”
“那咱们船长是不是也能封个什么公爵的？”
“船长你飞黄腾达啦！”
十七笑得满脸是牙，非常满意地摸了摸他的小海盗们。然他刚想谦虚一番就听见有人高呼：“放焰火啦！”
“白痴！大白天的放什么焰火！”
大家纷纷顺着喊声往地狱山望去，只见帝王殿的方向上火光滚滚，青红二色的烈焰怒张成两条恶龙的形状，盘扭着笼罩帝王殿和周围的五大行宫，强光闪过一闪，暴涨的火光直冲云霄，从帝王殿延伸到金星宫的架空走廊生生被雷暴炸开一截，四周的林木被劈得见白，袅袅青烟往上冒着。
四处跑出来看热闹的恶魔们对帝王殿遭袭毫无概念，咂着嘴看得津津有味。
“好华丽！”
“那是烈焰地狱术哇！”
“你懂个屁吖，那是炎神降临！”
“那明明是毁灭逆雷劈的啦！”
……
十七嘴角抽抽。
他不安道：“为什么我会觉得这场景这么像西泽尔发飙了的情形呢？”
十七打了个冷战。
帝王殿的深红色大门轰然打开。
菲斯特出现在门口，冷眼看着断了的走廊那一端，一段焦黑的残垣伸出去，尽头立着一个黑衣术士，华丽的殷红长发披散，身后是烈焰和热浪，翻腾的气流卷起红发，飞舞如同带血的藤条，一双翠绿的眼睛在强烈的火光中依旧锐不可当，菲斯特推门而出，一副看好戏的神情：“公爵大人，可要手下留情着点。”
教宗剑白光四溢，一道道流动的光线缠绕剑身，七彩晕环映在伊苏浅金色的长发上。
西泽尔正怒气如炽。
菲斯特无所谓地瞧着。
白金短剑落在右肩上，鲜红的血汩汩奔流，浸透的右侧的衣襟，紫色的衣衫变成深色，一直垂到腰下。
而伊苏却像那圣剑落在别人身上一样，紫水晶般的眼睛目光柔软，不带一丝痛楚亦不挣扎。
六道黑炎束缚的魔咒分别穿透了他的四肢和肩胛，他也只勾勾嘴角。
圣剑一分分切入血肉，肩上的衣服被灼热的剑气烧成了灰烬，白色的肌肤起泡，翻卷，转而焦黑。
菲斯特终于眼神一变，冷叱一声：“住手！”
西泽尔问：“终于心疼了？”
菲斯特说，“你先放开他。”
伊苏弯起一双凤眼，眼尾有些笑意扫向菲斯特，西泽尔对菲斯特说：“我前面说的事情，陛下应该再好好考虑一下。”
伊苏轻笑：“你何必用我为难他。”
菲斯特说：“你说的事情并非我不愿意，只是能打开第六道源泉的人不是我，你知道是谁。”
伊苏瞥了菲斯特一眼对西泽尔说：“菲斯特本就不是王位继承人，若要打开地宫，你该威胁的人是十七。”说罢唇角柔柔地挽起，笑得春风细雨一般，竟然看似有些甜蜜。
西泽尔更加烦躁。
菲斯特缓下声音，带着疲倦的劝解意味说：“西泽尔，放开，别伤他。”他语气淡淡地：“十七若开了地宫，他必死无疑，所谓的宝藏里面是什么东西，你不会不知道。
“若不是这个原因，历代魔王中怎会没有一人将那件东西送还教廷，何至于恩怨不断纠缠至今。”
撤剑。
垂手。
伊苏肩上的伤口狰狞地暴露出灰色的骨骼。
红色火焰如同风一样从周遭流向西泽尔，然后又四散流开，一波接着一波，伴着他焦躁的沉默重复着。
长长的深红色睫毛顺垂着，如同红色的扬羽蝶蝶翼。
菲斯特说：“你既然不忍心伤十七一分半点，何不放开伊苏，即是你要整个恶魔界，我也答应，我说过我根本不在乎。”
伊苏稍稍一愣。
菲斯特只凝着一双暗红的瞳孔，微笑问：“百年前的事，看来熬不过又要重演了？”他抿着嘴，似乎是在忍笑：“当年我逼不死他，没想到今天又有人要逼死他。苏，你这么做正合了我的心意。”
伊苏只是微笑。
他轻轻抬起被黑炎束缚穿透的手，睫毛轻轻一抖。
幻影渐渐地浮了起来。
黑夜代替白天。
地狱山上一片咆哮的烈火，园林，水池，回廊，偏殿，熊熊地染红了夏宫紫色的纱。
城中一片混乱，炮弹落在城墙上，街道上。
黑烟，硝磺。
倾塌，杀戮。
百年之前，教皇的十三国联军一共二十八部舰队列队海面上，红十字白帆一直排到十三海里之外，巨魔军队在港口杀敌，术士团的背叛之火却在王宫中肆虐。
外敌与内乱一齐毁灭了王城。
西泽尔冷眼旁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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