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花灼灼

作者:类雪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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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铜镜(三)


      温如雪方出尚书院便听见一声尖叫,后来见子桑静翕从桂花树下坠落,他立即施展轻功,飞身到桂花树下稳稳接住了子桑静翕。
      子桑静翕已经准备好承受高处坠落的疼痛,却发觉好似整体都轻飘飘的,本该来的疼痛久久不至,迎来的只有一个温暖的横抱。那一瞬间,子桑静翕回忆起了尧天楼的种种,还是未变,那样温暖踏实。
      为了避免待会的麻烦,温如雪抱住子桑静翕就往隐蔽之处而去,独剩赵桃夕一人留在桂花树上,不过她并未惊慌害怕,反而处之怡然。
      赵桃夕迅速撤下桂花树,稍后便听见尚书院的侍卫即将而来,此刻见一位孩童正要进尚书院去,赵桃夕定睛一看,那孩童竟是自己的五弟赵有康,她一则计划浮上了心头。
      赵桃夕现在逃走定然来不及了,焦急而去也会引人怀疑,就算自己是公主,不会有多重的责怪,可众目睽睽之下,难免有失颜面,内心不由骂道:子桑静翕这个蠢货,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还好遇到一只替罪羊。
      赵桃夕莞尔上前去叫住赵有康,温柔的道:“五弟,你要去哪里?”
      赵有康年幼,不谙世事,亦莞尔道:“二姐姐好,我正要去找父皇呢。”
      赵桃夕道:“巧了,姐姐也是来这里等父皇的,不如我们一边玩一边等父皇怎么样?”
      赵有康笑得皓齿露出,拍手叫好,天真烂漫的样子实在可爱,思忖了片刻,便问:“好啊姐姐,那……我们玩什么呢?”
      赵桃夕假装思忖,拿出了袖子里藏着的铜镜示意在赵有康面前,道:“我们来玩这个铜镜怎么样?康儿拿着这面铜镜取光,姐姐站到远处,康儿如果能用镜子里反射而来的光照到姐姐身上,姐姐便输了。姐姐若是输了,阳春殿里康儿喜欢的东西,都可以拿走,如何?”
      赵桃夕是赵儒清五个孩子里最疼爱的一个,毕竟是和渊唯一的公主,自然尊贵,赏赐的东西往往比其他四人要多要好。赵有康去过阳春殿,里面好玩稀奇的物品数不胜数,这是极大的诱惑,自然毫不犹豫的点头答应。
      赵有康接过铜镜,便开始按照赵桃夕的规则玩下去,赵桃夕故意站在尚书院的正门口,一边假意笑看赵有康,一边观察着尚书院里的动静。门咯吱一声推开来时赵有康借着铜镜反射过来的光束正好照在了赵桃夕身上。
      赵有康欢喜的笑着,道:“姐姐!这个游戏太简单了!姐姐输了。”
      赵桃夕勾唇一笑,意味深长的道:“对啊,姐姐输了。”
      话落,赵桃夕算好时机,移出自己所站着的位置。随后,那束刺眼的光芒在赵儒清出来那刻,正好照入他眼里。
      赵桃夕假装不知,迎合的拍手道:“康儿真厉害!”
      赵儒清伸手遮住那束刺眼的光,往前看清楚了面前之人,诧异不已,震怒道:“康儿!你在做什么!”
      赵有康立即收起手里的铜镜,藏在了身后,怯怯上前去,跪在地上请安,道:“父皇。”
      赵桃夕亦假装做错了事被发现的心虚模样,上前怯怯道:“父皇……”
      赵儒清联系方才所看到的场景,狐疑的看着赵有康手里的铜镜,脸上顿时黑气浮现,道:“夕儿,到底发了何事?为何方才有人在外尖叫,铜镜又是怎么回事?”
      赵桃夕内心一副得逞模样,表面却露出害怕惊恐的脸色,道:“父皇息怒,五弟是无意冒犯到父皇的,都是儿臣的错,不该和五弟在这里嬉闹。”
      赵有康年幼无知,不解为何赵儒清会发这么的火,一脸委屈的哭道:“父皇,儿臣只是和二姐姐在此处玩耍,不知做错了何事。”
      一朝皇子居然如此不知礼数,在这等威严重要的场合贪玩胡闹。今日兹事体大,赵儒清面子上自然过不去,只能暂时处置了赵有康,道:“来人,把五殿下带下去,禁足七日,以儆效尤。”
      赵桃夕见状,立即跪倒在地,佯装姐弟情深之貌,道:“父皇,您要罚就罚儿臣吧,是儿臣没有看护好五弟。铜镜是儿臣的,是儿臣近日无聊,所以爬上了桂花树用铜镜揶揄使臣,不关五弟的事。”
      赵儒清一脸严肃,道:“夕儿向来懂事知礼,绝不会做出这样荒唐胡闹之事情,如此作为,只能是有天无日的康儿!夕儿不必袒护,如实说来便是。”
      看着被侍卫带走,委屈哭泣的赵有康,赵桃夕内心全然没有愧疚之意,反而诬陷到:“父皇,儿臣今日经过尚书院,忽然听见一声叫喊,见五弟从桂花树上掉下,赶忙过去接住他,才知五弟犯了错。为了掩护五弟,儿臣才佯装是在和五弟玩铜镜游戏,请父皇恕儿臣欺君之罪。”
      赵儒清道:“你爱护康儿,才有心袒护,朕定然不会怪罪。”
      躲在暗处的子桑静翕亲眼目睹了赵桃夕冤枉赵有康的全部过程,今日对赵桃夕的印象本来有所好转,如今却顿时冷在了心里,正欲上前为赵有康辩解,温如雪却拉住了她,道:“没用的,他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子桑静翕无力反驳温如雪这番话,清楚的认知到无法改变现状,只能点点头放弃了这个冲动。
      温如雪道:“深宫之内,有很多这样的诬陷误会、勾心斗角,这算是比较轻的一件,不必如此大惊小怪。”
      子桑静翕道:“可是……五殿下才七岁,他什么都不知道。”
      温如雪道:“他是皇子,顶多被训斥几句,不会有事。”
      子桑静翕懊恼之时,发觉尚书院前的众人已经散去,唯独剩下赵桃夕一人在此。
      赵桃夕黑着脸,怒道:“还不快出来,想看戏看到何时?”
      子桑静翕与温如雪齐步走到赵桃夕身前。
      赵桃夕起先并未理会子桑静翕,而是上前到温如雪身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斟酌片刻便反应了过来,怒得五脏六腑都在生烟,后再狐疑得看向子桑静翕,眉目含煞,面色阴晴不定,道:“你敢骗我?”
      子桑静翕敛目低头,怯怯而道:“殿下……方才距离那么远我也看不清是谁啊……”
      赵桃夕向来最要面子,铜镜这个她自以为完美的计划,冒着被处罚的风险也要施行,就是希望可以落到实处,让温如雪颜面尽失,如今却被子桑静翕一搅和,全盘皆输。若里面的人是温如雪,她虽没把计划实行到最后,起码还算整了他一回。可兜兜转转费了这么大工夫,最后却是无用功,不知温如雪该怎么笑话她这一场愚蠢的闹剧,他现在定然已经猜到了铜镜一事,内心也在想着她是多么不自量力,多么的蠢笨如猪。赵桃夕天生傲骨,贵在云间,对于她来说,这是前所未有的耻辱,定然十分在意和生气。
      子桑静翕见赵桃夕一言不发,脸色发黑,便知情况不妙,试探而道:“殿下?”
      赵桃夕并未理会,怒瞪一眼温如雪之后,便气冲冲的转身离去,子桑静翕立即追去,喊道:“殿下!你等等我啊!”
      温如雪倒是面色平静,没有记在心里,静静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无奈一笑。
      赵桃夕一向端庄知礼,在宫内更是各族女眷争相模仿的礼仪典范,无论在何处地方都是姿态优美,傲睨万物的状态,她像是天生完美之人,高贵而遥不可及。可现在,她却疾步行在皇宫之内,没有半分公主的样子。
      子桑静翕好不容易才追上她,道:“殿下,您别生气了……”
      赵桃夕止步,黑气闪现的脸上忽而雨过天晴,泛着彩虹般的笑意,道:“我不生气了。”
      子桑静翕知又要大事不妙,紧张不安的道:“殿下我……”
      赵桃夕道:“我且问你,今日你见到我嫁祸于五弟之时,可曾气我?”
      子桑静翕本想奉承一番直接跳过这个问题,但却实在不能昧着良心,也想问清楚这一回事,最后还是点点头道:“气。”
      赵桃夕笑了笑,道:“很好,你说的是实话,本公主喜欢听实话。”
      子桑静翕问:“殿下是公主,陛下不会真的责怪,明明可以脱身,却为何还要连累五殿下?”
      赵桃夕道:“五弟是孩子,孩子做错事很正常,众人最多议论一番作罢。可是我却不一样,我在世人面前一直是完美无瑕的存在,没有任何污点,在父皇面前也做到尽善尽美,无可挑剔。故此,若是被父皇知晓我是背后操控铜镜之人,定会对我失望至极。况且我只是略施小计,又不是要他的命,伤害不了他什么。”
      子桑静翕道:“可是五殿下被人误会,一定心里不好受。”
      赵桃夕讽刺一笑,道:“你知道父皇为何会选择相信本公主吗?因为本公主善于伪装,从来不在父皇面前展示自己的缺点,在父皇眼里,我是他最骄傲的女儿,是不容玷污和诋毁的。而五弟,他天性调皮,这种事情,父皇自然而然就扣到了他头上。并非我故意为之,而是父皇在五弟和我面前选择相信了我。”
      赵桃夕得意一笑,继续道:“还记得我在阳春殿内于你说的话吗?我说会帮你,就一定说到做到。你的美貌堪称绝色,在众多秀女之中艳冠群芳,但要成为太子妃,光凭借美貌是没有用的。我是啊辞的亲姐姐,他什么德性我最清楚,不过和那些世俗男子一样,见一个爱一个,喜欢美丽的女子。世家女子千千万万,不止你一个有这样的好样貌。最重要的还是得靠手段,首先你要做到的便是摒除你心软善良的心性。深宫是一个尔虞我诈的地方,人善被人欺,就算身居高位,没有心狠手辣的手段,也会被拉下深渊,再也爬不起,你在入宫之时就该有这个觉悟和意识。你的确冰雪聪明,却太过于心慈手软,不过没关系……本公主会帮你,会让你一步步蜕变为可以在深宫生存的女子。而今日你目睹五弟被本公主陷害一事,还只是一个开始。这也是本公主教你的第一则,圆滑处事,善于伪装,就像带上一块面具一样,永远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摘下它去看你真实的样子。我们要做的,不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你,而是……让那位你最想要他相信你的人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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