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花灼灼

作者:类雪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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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重逢


      子桑静翕出了拂露亭,便不识得路了。刚要差遣久久去问路,子桑令仪便来了。
      “还是这样迷迷糊糊,走到哪里都能迷进去。”
      子桑静翕闻声而笑,道:“如今四海和谐,太平盛世,兄长已然归来。以前有晨姐姐护着,现在又有兄长护着,还怕什么。”
      子桑令仪无可奈何的笑了笑,牵起子桑静翕的手,道:“走吧。”
      二人乘着子桑侯府的马车一路朝回府方向缓缓而去。
      子桑令仪道:“方才那名婢女,是你挑选来的?”
      子桑静翕道:“她家世清白,又聪慧能干,能留用。”
      子桑令仪放心的点点头,又问:“听闻皇后娘娘方才让妹妹与二殿下一同游玩,二殿下可曾难为于你?”
      子桑静翕一副一言难尽的哀愁模样,悔恨的道:“二殿下的手段非同一般,她设法让我得罪了杨侯府的郡主杨少安。杨少安睚眦必报,又小肚鸡肠,想必日后没有什么清净日子过了。二殿下自己不出手也可借着杨少安好好教训我,果然如我想的一般,二殿下是十分难以应付的。以前是我不懂事,还以为自己是曾经子桑侯府里无忧无虑到可以肆意妄为的郡主。公主报复也是应该的,这一次我是吃一堑长一智,日后一定收敛性子,不再招惹麻烦,京城不似江墨,里面多的是勾心斗角,一旦抓到错处,便是死路一条。二殿下虽然刻薄,却也分明,对我已十分仁慈,若得罪他人,想必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子桑令仪和赵桃夕幼时见过几次,说不上熟悉,但也知道赵桃夕不会太过为难子桑静翕。再者,子桑令仪不出手袒护也是为了达到让子桑静翕收敛性子这个目的,以前肆意妄为倒是无碍,现在府里上上下下不太平,通过这些教训安静些也未尝不可。
      子桑令仪道:“如此便好,以后可要收收性子。为兄虽总是宠着你,任你肆意妄为,却也不能日日守着你。”
      子桑静翕猛得点点头,道:“二殿下字字珠玑言之凿凿,我无力反驳,你妹妹我可不是她的对手,这便记住了,以后再也不敢招惹她。二殿下走后,我就在想她说的那一袭话,开始觉得气人,后在望舒楼吹了片刻的风,忽然想通了。就像兄长说的那样,二殿下……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总觉得她说的那些话好似是刻意在教导我不能任性妄为。”
      子桑令仪道:“二殿下心直口快又好面子,但却刀子嘴豆腐心,故此把话刻意说重了些,你不要介怀,更不能再去找二殿下的麻烦了。”
      子桑静翕没底气的道:“我哪里还敢啊……”
      子桑令仪摇头一笑。

      回到府内,已经很晚了,二人都早早睡下。第二日,子桑令仪卯时便进宫议事,待辰时末才回来,顾蔷音打点好了一切,子桑静翕便随着子桑令仪出发前去锦安寻顾晨绾。
      方出一个街口,迎面驶来一辆素雅的马车挡住了去路。
      子桑令仪拂开卷帘,朝外看去,只见马车前的路灯笼上写着姚府两个字,便知道是谁了。
      子桑静翕暗自偷笑一番,道:“舒哥哥一定是想随我们一同去锦安找晨姐姐。”
      子桑令仪笑了笑,随后下马车去迎,一问果不其然姚舒是要一起去。
      三人便一路同行,几日奔波,才到锦安。敬安侯府早前几日便知晓子桑侯府的好消息,顾蔷音也传了信,言子桑令仪即刻启程到锦安接顾晨绾回京,所以敬安侯府早早就算到了今日,预备好了一切。
      子桑静翕远远便见顾叶白站在顾侯府的朱门前招手高呼。
      子桑静翕放下帘子,笑了笑道:“叶白还是这样,舅舅总教导他要懂规矩礼法,他就是拿不出世家公子的风仪,一激动就忘形。”
      子桑令仪道:“他自小如此,我倒是羡慕他的随性。”
      二人谈话方止,马车便停在了朱门前,子桑令仪先行下车,后把子桑静翕给扶了下来。
      顾叶白与子桑静翕兄妹二人同岁,幼时常在一处玩耍,虽许久未见,情分却还在,加上太过思念,顾叶白见到子桑令仪出来,就立即扑上去从后面一把抱住子桑令仪,道:“令仪我可想死你了。”
      子桑令仪敏感的把他推开,随后黑着脸嫌弃的道:“非礼勿动。”
      见后面笑意正浓的子桑静翕,顾叶白委屈的道:“你兄长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和小时候没什么区别。”
      子桑静翕道:“兄长不喜和人接触,所以啊,你还是少招惹他,不然啊,日后有你好受的。”
      三人谈笑间,不察姚舒从后面的马车下来,至于三人面前,道:“叶白,你还是少揶揄令仪,他虽不会与你计较,但你别忘了静儿可是护兄狂魔,同她吵架,你从小就没赢过。”
      顾叶白闻声看去,先是一喜,见他此话一出,又是一气,道:“舒大哥难道就吵赢过吗?我看你是在嘲笑你自己。”
      姚舒手中执的摇风肆意而开,在他手中狼狈的摇晃着。
      顾叶白见姚舒尴尬的在一旁不语,立即得意的道:“今日总算借着静翕的锐气吵赢了你一回。”
      子桑静翕却不满了,道:“难道在你们眼里,我除了舌灿莲花的吵架功夫,别无所长?”
      子桑令仪好笑到:“牛角尖钻习惯了?你同他们二人计较什么。”
      四人这才进府。
      敬安侯府虽不大,却也气派,几个人在接客内堂拜见过顾成君之后,顾叶白拉着子桑令仪和姚舒去品鉴自己的书法。子桑静翕毕竟是女子,去内院寻顾晨绾也方便些,便一个人去了。

      此时,顾晨绾同柳清苑邱露凝二人在房中绣花。
      邱露凝上前瞧了瞧顾晨绾绣的荷包,很是精致好看,疑惑的道:“以前听主母说你不善女红,怎么如今看着,倒绣的比一般的大家闺秀还要好很多,看这荷包上的桃花,就跟要开出来似的。要说是这几日在侯府学成的,那也不能够啊,短时间一定不能达到你这样炉火纯青的地步。我的意思并非说你不够聪慧,只是这样的绣法…真真是冰雪聪明的仙女也难以一蹴而就。”
      顾晨绾眉目间带着些许心虚,用应付的语气道:“晨绾儿时…同干娘学过些针法,不过是雕虫末技,小舅母同舅母不必放在眼里。”
      柳清苑温柔的笑了笑,道:“你这桃花绣的……倒不像我们一般绣的模样,怎么是六瓣的?”
      顾晨绾听罢脸颊忽然一红,收了收绣品,不再言语。
      邱露凝一看便知,却还是故意揶揄,笑了笑,道:“主母还是别问了,这一看便是绣给心上人的。”
      柳清苑自然看出来了,也笑了笑,道:“今日府里确有客人要来。”
      正在顾晨绾不知所措的时候,子桑静翕道:“舅母和小舅母在讨论什么呢?怎么把姐姐羞得这个样子?”说罢,子桑静翕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顾晨绾闻声看去,见子桑静翕倚在门上一副看戏模样,立即恼了,上前去道:“见了舅母也不拜见,反而不忘先来嘲弄我。”
      子桑静翕笑着上前福了福身,道:“静儿失礼了,这便请舅母、小舅母的安。”
      柳清苑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又十分欢喜宠爱的看向子桑静翕,道:“静儿,快过来坐。”
      子桑静翕立即得意的走了过去,坐在柳清苑身旁,一个劲撒娇。
      邱露凝见罢,道:“主母向来最疼你们两姐妹,还用讲这些有的没的,私底下尽管聊开些。”
      子桑静翕早就注意了顾晨绾那个绣品,只是从未开口问过,柳清苑和邱露凝皆以为顾晨绾是送给姚舒的,实则不然。子桑静翕是何等的了解顾晨绾,绣着的六瓣桃花明明代表的是子桑令仪,想到这些子桑静翕不由凝重了起来。
      待四人聊足了,子桑静翕便故意寻了个理由,把顾晨绾给拉到了其他地方去。
      顾晨绾知道子桑静翕有什么不能说的话说给自己听,原本以为是姐妹二人叙旧的私房话,喜滋滋的迎上去,却不曾想子桑静翕却是一副凝重模样,冷不防问:“晨姐姐喜欢的人是兄长,对吗?”
      顾晨绾听到这句话时,脸上挂着的笑容瞬间僵硬,身体被镇住,好似有什么东西掉进了心里,扑通一声重重击打在上面,让她从腰处疼到了背处。
      子桑静翕见她这般苍白的模样,便知结果了,道:“原来如此……”这四个字回答的轻且模糊,甚至还带着些许失意。这是她第一次在顾晨绾身上感受到生疏的距离感,所以才这般失意。
      “那日从尧天楼回来,夜里你同我说你喜欢一个人,和那人从小便在一处。我只当那个人是姚舒哥哥,你不告诉我是因害羞内敛不愿表露,怎么也猜不到……你竟……喜欢的是兄长。晨姐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顾晨绾依旧沉默,未说一字一句。
      子桑静翕满是心疼的道:“你知道兄长将来定要随父侯出征,所以才那么刻苦的习武,还妄想效仿花木兰,陪着兄长一起出征对吗?那时候你就有陪着他一起承担的打算……姐姐……你……你怎么那么傻……”言至此处,子桑静翕已哽咽不已,上前紧紧抱住了顾晨绾。
      顾晨绾鼻子有些酸痛,却忍着泪水,不愿流出。
      子桑静翕接着道:“姐姐这样温柔安静的人怎会喜习武,我早该想到的。姐姐在外人眼里本该是居于豪宅里知书达礼、秀外慧中的名门闺秀,却因这些惹得清誉有损。姐姐那日夜里和我说,如此便能再等等他,我之前疑惑到底在等谁,现在懂了。姐姐并不是不在意这些名誉,只是比起兄长,姐姐更重视兄长。姐姐到了嫁人的年纪,清誉有损,无人敢娶,不嫁为人妇便能有希望。姐姐等的人一直都是兄长,对不对?”
      听到这里,顾晨绾顷刻泪流满面,这些年憋在心里的点点滴滴,诸多付出和隐忍,借着别人的口说了出来,竟有一种被理解看穿的解脱感,舒服到了极致。
      子桑静翕见此,愈加抱紧了顾晨绾,道:“看到姐姐今日绣的荷包,我便知晓姐姐女红了得。那日尧天楼却装作不懂绣品,把自己装成粗俗之人。如果静儿猜的不错,姐姐什么都懂,琴棋书画更不在话下。姐姐隐藏自己的才华和聪慧,把自己在外人面前塑造成一个刁蛮粗鄙的模样,为的也是等兄长吧。姐姐从始至终都不想嫁为人妇,便不留下好名声。”
      虽顾晨绾从未回答和肯定子桑静翕说的这些话,但这些已经足够让子桑静翕确定全部的猜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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