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繁花灼灼

作者:类雪素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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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入浮梦


      马车行了一天一夜,此处荒野无人,如若马儿累坏了,恐怕三人便要在此过夜。于是,子桑令仪寻了个地方停下,想让马休息休息。他掀开卷帘,进入马车查看一番昏睡在内的江一孤便寻了个空位坐下。视线方离开江一孤之时就被子桑静翕胸前带着的白玉所吸引,他望那月牙白玉佩出神。
      “兄长?”
      子桑令仪猛然回神,讪讪莞尔道:“怎么了?”
      子桑静翕顺着子桑令仪方才出神的地方投去一眼,亦狐疑的拿起月牙白玉佩,问:“可是有什么问题吗?”
      子桑令仪摇头一番,快速的回答:“没有。”这样的动作显然有几分心虚模样,只是这份心虚在他的刻意遮掩下在眼中存留的时刻不过寥寥,实在让人难以发觉。
      子桑静翕并未怀疑什么,随后将玉佩收起衣内,对着子桑令仪笑了笑,便掀开帷裳看了看四处的风景。正处在草原之上,一望无际皆是欣欣向荣的绿色草堆,接天青色空旷寂寥,无树木遮盖,又正值黄昏,此情此景,不由让人伤怀。
      子桑静翕观望那夕阳许久,从西山衔日,云角染红,到夕阳西下,黯然失色。
      “静儿的玉佩…可是母亲给的?”
      子桑静翕闻声,才把探出去的小脑袋给伸了回去。不知为何,那样普普通通的一问,却让子桑静翕从他身上探查到了不一样的失落感。这样的感觉,让子桑静翕不由的看向他,想从他的表情里解读出什么。可那平静如水,掩盖得一丝不漏的面容让子桑静翕无从得知,她只能点点头,道:“是了,兄长怎么知道的?”还未等子桑令仪回答,子桑静翕自己便猜到了,立即又问:“是不是因为兄长也知道那是父侯的遗物?”
      子桑令仪震惊又诧异,道:“遗物?母亲同你说那玉佩是遗物?”
      子桑静翕联想之前她对玉佩的怀疑,以及子桑令仪过激的反应,纳闷又怀疑的道:“是啊,兄长你……这是怎么了?难道这块玉佩有什么其他来历吗?”
      子桑令仪停顿了片刻,觉得自己似乎太过激动,以至于被察觉了奇怪之处。他没有给出解释,只是摇摇头,道:“没有,那就是遗物,仅此而已……”
      子桑静翕并不在意这块玉佩到底什么来历,只当它重要,所以并未追根问底,道:“这几日,我们匆匆忙忙的逃出来,我并未与兄长解释来此的缘由。如今安全了,便一定要一五一十的把事情告诉兄长,还请兄长给母亲和姐姐做主。”
      子桑令仪见子桑静翕神色严肃,定是家中出了事情,急忙问:“我之前听说了些流言蜚语,但只觉得无关紧要,不足为惧,就没有放在心上,可是发生了什么要紧事情?”
      风轻轻的吹起窗前的帷裳,残阳的光芒如同金闪闪的染料,把周围晕染成一块若有似无的橙色纱巾。光芒随着风趁机映照进了马车内,笼罩在子桑静翕白皙绝美的面容上,把眼中泪水衬托得更加夺目。
      子桑静翕抽搭着道:“兄长常年在外征战,有所不知,子桑侯府四处受敌,朝中奸佞屡次诬陷,母亲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自己扛着,一年一年的,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前些时日,我和姐姐被诬陷与楚尘奸细勾结,陛下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家给抄了,姐姐不知所踪,母亲也…”
      子桑令仪闻言顿时震怒,愧疚又愤懑的道:“是我失算了,以为就算陛下厌恶我们,却也忌惮我在军中的实力,不敢轻举妄动,只要我活着,他就不敢动你们。父侯清廉耿介,战死沙场,我子桑令仪忠心无二,浴血奋战多年,虽不如父侯骁勇善战,却也立下不少战功!臣子在外御敌为国,君主不但不善待其家人,还加以诋毁,这又什么什么道理?!陛下要跟我算哪门子的账!真要是算起来,是我们子桑家欠他们的,还是他们赵家欠我们的!子桑侯府劳苦功高,府邸本应在京城,却因为陛下忌惮,十多年来要屈居在江墨度日。父侯淡泊名利,甘愿屈居,就此作罢,我们也忍让再三,却换来这样的结果,看来今后是不必忍着了!”
      子桑静翕收起那些委屈,端正了些仪态,道:“兄长现下准备如何?”
      子桑令仪道:“收兵!回京!”
      子桑静翕道:“可是…边疆怎么办?”
      子桑令仪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况且兵权在我手里。既然陛下做初一,我们就做十五。”

      此处近不邻村舍,寂寥的很,三人只能将就在马车内过上一夜,次日连夜赶到了浮梦城。又因为江一孤伤情严重,昏迷不醒,急需就医,便在浮梦城内耽搁了些时日。
      三人到了一处驿站,安顿下来。子桑静翕起初并不在意,待看见客栈房内那面铜镜,脑中忽然忆起了温如雪给她束发时的情形。
      子桑令仪见子桑静翕神色呆滞似有疑虑,便问:“可是不习惯,此处未免太过简陋,将就些便是,待过些时日就回去了。”
      子桑静翕笑了笑,道:“兄长多虑了。静儿只是出神了一会儿,并没有这个意思。兄长出征在外,什么样恶劣环境都能待下去,况且这处客栈还谈不上恶劣二字。静儿若是这些委屈都受不了,便不敢再自称是大将军的妹妹了。”
      子桑令仪调侃到:“想来你长大了些,要是以前让你睡这种地方,你定是要急得跳脚,然后放声大哭的。”
      子桑静翕笑而不语,细想,确实是,以前总是仗着所有人的庇佑,娇生惯养,无所不为。从前的自己,和普通的世家小姐没有什么区别,心高气傲,什么委屈也受不了一点半点。现在家中突发变故,在楚尘的那些经历,多少长大了些。
      待一切安顿了,子桑令仪去给江一孤寻了个大夫,开了几幅药方,抓好药之后,便吩咐下面的小二给调配熬制好。
      想来定是楚尘顾忌江一孤是人质,还有利用价值,所以他伤得虽重,却未及要害,现下高烧不退,能喝下药去便好。
      子桑静翕见子桑令仪衣不解带的照顾江一孤,不由心疼起来,道:“兄长,你去休息会儿吧,江将军由我来照顾。”
      子桑令仪捏了捏鼻梁,想消除些疲惫,见子桑静翕进来了,便抬起头对着她勉强的挤出一个让人宽心的笑容,道:“不必了。一孤由我照顾,你去休息吧,你的身子也要紧。”
      子桑静翕见子桑令仪不肯就范,便把客房的门关上,顺了张椅子坐到他身旁陪着他。
      “父侯去世那年,兄长归来。世袭侯爵之时,典礼上跟在兄长身后的就是这位小兄弟吧。”
      子桑令仪点点头。
      子桑静翕稍微调整了座椅的位置,往子桑令仪靠前,然后冷不防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道:“那时候静儿很羡慕他。”
      子桑令仪俊美的脸颊染上了些绯红,神色有片刻是带着紧张和羞涩的,道:“…为何?”
      子桑静翕嘲笑了自己几声,然后道:“那时候还小,觉得这样的场景跟在兄长身后很威风啊,所以羡慕。实则,长大后想起那时候的羡慕,又变得有所不同了,不似儿时的天真和幼稚。典礼时,家里的女眷是不能在侧的,只能在内堂候着,所以静儿很羡慕他。静儿也想跟在兄长的身侧,一辈子不离开,兄长守着我,我也守着兄长,兄长在身旁,静儿也就在身旁,无论何时何地,静儿都想参与到兄长的生活中,大小事都想,想让兄长一回头就看见静儿。江将军随着兄长出生入死,可是静儿却什么也做不了。”
      子桑令仪把投在江一孤身上的视线移到了靠在他肩头上的小脑袋上,温柔一笑,道:“我的静儿什么都不用做,兄长会保护好你的。兄长也想一直陪在静儿身边,可是很多时候是身不由己的,我…”
      子桑静翕轻声一叹,道:“静儿不是这个意思,并未责怪兄长不在身侧,而是在责怪自己。这些年不但没有为家里出力,还仗着兄长的威仪,做过许多荒唐幼稚的事情,也得罪了不少世家女眷,不知那时候母亲是何样的头疼,以后静儿再也不调皮了。”
      子桑令仪道:“静儿,那都是小时候的事情了,母亲与我的往来书信里,多是夸赞你的话。幼时谁没有调皮的时候。”
      子桑静翕抱紧了些子桑令仪的手臂,往上蹭了蹭,道:“兄长幼时就从未有调皮的时候啊。在静儿的印象里,兄长一直很懂事,从来没有任性妄为的时候。有时候静儿都不知道为什么兄长要这么管束着自己,那时候我们都是孩子。”
      这番话明显牵动了子桑令仪的心,他按捺住起伏的心情,假装毫不在意,道:“许是性格如此……”
      子桑静翕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于是开口打断,欣喜又期待的道:“母亲竟会时常在信里提起我?”
      子桑令仪笑着点点头,道:“因为我喜欢看那些写着你的文字,所以每次回信都让母亲多写些。”
      子桑静翕笑了笑,此刻忽然想起了些什么,道:“兄长知道浮梦有桃树吗?不如去看看?”
      子桑令仪温柔的摸了摸子桑静翕的头,然后笑了笑道:“好。”

      子桑静翕把子桑令仪拉到之前与温如雪一起待过的那颗桃树下,见还有些许桃瓣凌枝而开,此情此景,虽并未有她想的那么糟糕,却也不是那么美好。四下狼藉,残败不堪。
      子桑静翕侧头看向后面的子桑令仪,月色的晕染下,整个人犹如谪仙般的存在。他玄色的衣袂在风起之时忽然舞动了一番,让子桑静翕情不自禁想起了那日随着温如雪离开浮梦时的月夜,那位立在桃树下,未看清容貌却让她向往的玄衣美男子。
      子桑静翕眼神一亮,笑着道:“兄长,我上次经过这处时,看见了一位貌美的公子,只不过当时夜里黑,马车一跃而过,实在太快了,没看清到底如何。否者,细细观看,能记住样子也未可知。”这些,子桑静翕全然当茶余饭后的闲话来说,没有丝毫不好意思,说罢,她还处在沉迷之中。
      子桑令仪饶有兴趣的问:“马车?夜里?”
      子桑静翕点了点头,道:“是啊。”
      子桑令仪笑意顿起,又问:“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裳?”
      子桑静翕觉得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却还是回答了,道:“玄色。”
      子桑令仪回忆顿起,也想起那夜自己立在桃树下惆怅魂游之时,一辆马车飞驰而过,车内女子惊鸿一瞥,终身难忘,虽未看清楚容貌,却觉得极其熟悉,现下他终于知道那时看见的是谁了,除了子桑静翕,没有哪位女子可以给她那种心动神往的感觉。
      子桑令仪假装浑然不知,笑意渐浓,道:“说来也怪,妹妹既然未曾看清楚,为何还用貌美一词形容?想来这位公子必定非同凡响。”
      子桑静翕道:“那当然了,那位公子的貌美程度甚至可以和兄长相提并论了,妹妹虽未看清楚,但是直觉如此。”
      子桑令仪笑出了一声,道:“妹妹所言极是。”
      子桑静翕什么样子是子桑令仪没见过的,在他面前子桑静翕总是真情实感,毫无忌讳。子桑静翕从小到大被嘲笑习惯了,自然不怪,放他去笑便是。既然敢说,便没什么不敢让人笑话的。
      子桑令仪道:“只是从小到大没见妹妹对哪位公子执着过。”
      子桑静翕道:“兄长鲜少在家,怎知没有其他的。”
      二人相视一笑。
      笑语停止之时,子桑静翕想起些事情,问:“兄长的桃木簪可否再给静儿瞧瞧?”
      子桑令仪随即取下给她,子桑静翕把桃木簪接过去,它已经被时间给磨得棱角光滑,在月色下反射出美丽的银光,想必也随着征战变得锐利了几分吧,她道:“以后兄长也打算带着吗?”
      子桑令仪果断的点点头,道:“带在身上六年之久,从未离身,以后自然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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