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听说我是你媳妇？

　　这日，陈府格外的热闹，白氏与陈建华一同站在陈府大门，迎接宾客。白氏一改平日的素雅，穿着一身花鸟绣金线缠枝曲裾深衣，梳着峨髻，金钗，白玉梳篦饰之。雍容华贵，仪静体闲。即使她嘴角微扬，亦是一身冷情萦绕，犹如云端的高岭之花，遥不可攀。

　　陈建华许久未见白氏如此盛装打扮，竟是一时间看得有些恍惚入神，连宾客来到身前也惘然不知。若不是白氏冷淡淡开口唤他，他差点就失礼于人前。

　　此时在东房沐浴妥当的元娘换好采衣采履，端坐在凳子上等候乐声响起。

　　“姑娘的及笄礼来的宾客真多。”珠儿站在东房门口，看着迎来送往的婢女们，感叹道。

　　“那是，咱公子如今在枢密院任职，虽说职位不高，但胜在有实权。这不，那些同僚亲眷不都来了么。还有，咱姑娘的正宾是南宫夫人，赞者是迦南县主，都是权贵之人，那些夫人姑娘岂会不来捧场。”珍儿看着络绎不绝的宾客们，再看着脸上挂着假笑，帮忙接待的三姑娘陈慧静，心里觉得甚是解气。

　　“转眼姑娘及笄了。这日子过得可真快！”如今的珠儿仍是圆脸盘，眉梢眼角都带着春意，已然是个正当娇艳的明媚佳人。

　　“是呢，茱萸姐姐都已成婚一年有余了，听说上月生了个大胖小子，秦嬷嬷可高兴了。”珍儿感叹道。

　　危襟正坐的元娘耳边听着门外的珠儿和珍儿闲话，神思却飘了许远。

　　昨儿夜里，与迦南一同就寝，原是打算夜话，可迦南这程子跟着礼仪嬷嬷规矩，那嬷嬷厉害，迦南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无。只得被拘在礼仪嬷嬷身边，规规矩矩地学。

　　收到被邀请做赞者，可算是让她逮到机会了。原想着借元娘的缓缓跑上一圈，没成想前脚进了陈府，后脚礼仪嬷嬷就跟过来了。

　　夜里迦南刚换上寝衣就被礼仪嬷嬷请走了。

　　元娘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迦南被带走，提前了一个时辰就寝。熄了灯，一个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守夜的珍儿微微发出的鼾声，在夜里特别清晰。

　　‘嘎吱’拴上的门扉发出轻响。元娘心里‘咯噔’一下子，眼睛瞪得大大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透过床幔，影影绰绰的，只见一模样的暗影缓缓走来，步伐微沉，越过了小榻上睡得香沉的珍儿，直至走到自己的床榻前，停下。

　　“元娘？”熟悉的嗓音穿过床幔，一下让元娘松了口气。

　　“哥哥？”

　　“还未睡呢。”陈嘉逸见元娘醒着，眉间微松，撩起了床幔，坐在了床边的脚踏上。
　　“比平日早歇下，还未有睡意。”虽觉不妥，但与哥哥许久未见的元娘眨了眨眼，忽略了此时的不妥。

　　“哥哥，你怎回来了？”元娘以为哥哥不在京中，怕是不能来参加自己的及笄礼了呢。

　　“元娘及笄，哥哥怎可不回。”

　　“哥哥可是累了，声音都哑了呢。”元娘支起身子，想要唤珍儿点灯，被陈嘉逸按住手腕。

　　“我一会就要走，回来连门房都没叫起。让娘知道我深夜潜入你的闺房，打骂我一顿都是轻的。”陈嘉逸手肘撑在床沿支着下巴，沉闷闷地笑了一声。

　　“这半年不见，哥哥竟是学坏了，这张嘴也惯会胡言乱语了。”元娘俏脸微红，嗔怪道。

　　“这是哥哥送你的及笄礼。”陈嘉逸将怀中揣着的匕首递到元娘手中。

　　“这是？”元娘借着室内微弱的月光，只觉得手中一沉，带着哥哥身上暖意的金属物件，有些陌生的触感，眯着眼辨认了一会，似乎是一把匕首。

　　“这可是哥哥费心得来的好东西呢，削铁如泥。”陈嘉逸握着元娘的手，将匕首抽出刀鞘，轻轻挥过挂在床侧的香囊，香囊当即跌落在床上。

　　“哥哥！”元娘轻呼了一声，这，这也太锋利了，不小心就会伤及别人，可如何是好。

　　“元娘，一转眼你已经长大了。可哥哥如今还不够强大，力所不能及时，希望你能保全好自己。”陈嘉逸仍旧握着元娘的手，将匕首对准自己的咽喉，吓得元娘轻呼一声，小脸都吓白了。

　　“哥哥，你这是做什么？！”元娘一动也不敢动，颤着声道。生怕自己轻轻一抖，就刺破了哥哥的咽喉。

　　“元娘，若是遇上歹人，这个位置，可以一刀致命。”说完，又握着她的手，往下移到大腿处。

　　“但要最有效的是这个位置。不但可以制敌，亦可逃命。实用的很，元娘可是记住了？”陈嘉逸温声细语地问道。

　　“知，知道了。哥哥，快将匕首收起来吧。”元娘紧张得手中都沁出了汗，凤眸噙着泪珠，连说话都带着气音，深怕大声一点那贴着布料的匕首，就会割破哥哥的皮肉。

　　“你呀，如此胆小让我如何是好。”陈嘉逸将匕首收入刀鞘，顺势就别进了自己的靴内。再从袖中拿出一个小木盒子，巴掌大小。

　　“这才是你的及笄礼。”陈嘉逸语带笑意将礼物打开，里面是一只做工精美的足银钗子。

　　“哥哥！你真是坏死了！”元娘这才从惊吓中回神，泪珠还未掉落，氤氲在眸中，带着恼意，显得潋滟缱绻，格外撩人心弦。

　　“吓着了？”陈嘉逸伸手抹去她眼角晶莹的泪珠，低沉的声音带着微不可闻的干涩，道

　　“都快吓死了！”元娘拍开陈嘉逸的手，他的指节有薄茧子，擦得她脸疼，更是让她生气，觉得他就是故意使坏的。

　　“年前至今，城郊闺中少女失踪频发，前几日，京中亦有两起了。虽说是小门小户的女子，但咱们不可不防。这是我特意定制的银钗，你瞧瞧这处，是不是有个凸起，抓着花萼处往下一拨，便能抽出，这是一把细刃，上面已经淬着迷药，虽比不上我这把匕首，关键时候能保命。你定是要随时携带，以防万一。”陈嘉逸的语气非常认真，将细刃钗子扣回之后，细声嘱咐道。

　　“嗯。我会每日都带着。哥哥莫要担心。”许是陈嘉逸担忧的眼神与认真的语气感染到了元娘，元娘不愿哥哥行走在外，心中却时时刻刻记挂着自己的安危，便顾不上生气，一脸认真地应承了下来。

　　“时辰不早了，快睡吧。”陈嘉逸摸了摸她细嫩的脸颊，温柔地道。

　　“哥哥是要走了吗？”元娘就着陈嘉逸手上的力道，躺回了床上，侧着身子，问道。

　　“嗯。快睡吧。我的小心肝。”陈嘉逸点了点她的鼻尖，为她盖好被子，示意她闭眼。元娘顺从地闭上了眼，手中握着银钗，静静地等了一会子，悄悄地眯开眼。室内一片漆黑，宁静，除了珍儿轻微的鼾声，再无哥哥的身影。

　　元娘抬起下颌，用力嗅了嗅，空气中还带着清冽的醒神香丸气味，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腥甜。

　　元娘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鼻子，这腥甜气好似有点儿陌生又有点熟悉，是什么味道呢？安寝的时辰到了，元娘睡意汹涌袭来，意识逐渐模糊起来，还未想通这气味的问题就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今日，小女元娘行成人笄礼，感谢宾朋佳客前来观礼！下面，小女元娘的承认笄礼正式开始！”陈建华满面春风地简单致辞，心里很是激动。特意顿了顿，见在座宾客带着笑意看着自己，这才开口，扬声道：“现，请元娘入内拜见各位宾客！”

　　“姑娘，可以进祠堂了。”听到老爷的说请元娘入内，珠儿便敲了敲门，道。

　　“嗯。”元娘思绪回笼，站起来，扶着珍儿递过来的手，踏出东房，往祠堂走去。

　　身为赞者的迦南站在西阶处，豆蔻捧着铜盆，盥洗双手之后，拭干双手，立在原处，一脸笑意地看着元娘缓缓走进祠堂。

　　元娘向各位宾客行揖礼后，正坐在笄者席上，迦南接过豆蔻手中的梳子，认真又细致地为元娘梳头。完毕之后，将梳子放在了席子的南边。

　　站在南阶上的南宫夫人，见梳理完毕之后，盥洗完双手后，同样是擦拭干净，坐在司奉的三娘子陈慧静，奉上罗帕和发笄，南宫夫人立于元娘身前，高声吟诵祝词曰：“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惟祺，介尔景福。”然后以膝触席，为元娘梳头加笄。

　　宾客纷纷向元娘称赞祝贺，元娘忍着羞意，起身谢过各位，与迦南一同回房换衣裙，房门刚关上，两人皆回头，轻呼一口气，相视片刻后，皆闷声笑了。

　　换了一身素衣襦裙，屏着呼吸，拿出了平日里最为端庄的模样，与迦南踏出了东房。经过一拜，二加，二拜，三加，三拜之后。

　　南宫夫人为元娘取了字——怡嘉。这个字是白氏之前取好的。借了南宫夫人口说出。

　　“怡嘉虽不敏，敢不夙夜祗奉。”元娘朝南宫夫人叩首，道。

　　“儿虽不敏，敢不祗承！”跪在团蒲上，静心听着父母教诲之后，元娘道。并向父母行了大礼。

　　陈建华轻扶起元娘之后，携着妻女向宾客作揖，道：“小女元娘笄礼已成，感谢各位宾朋嘉客盛情来临观礼。在下备下薄酒，聊表感激之情，还望各位宾客赏脸。”

　　众宾客自是不会推脱，客随主便，随着带路的仆妇过去享用酒席。

　　元娘扶了扶脑袋上的金枝玉钗，感觉头皮绷得紧。与白氏打了招呼，就回去自己的院子，换上平日里用的钗环，总算是觉得轻省了不少。

　　“戴这个吧。”元娘从袖中拿出一支银钗，让珠儿换上。

　　“这是？”

　　“哥哥送的。”

　　“公子真是有心。”珠儿听闻，莞尔一笑，将银钗插入元娘的发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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