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花

　　苏医生记录完后，最小化诊断记录页面，沉默了一会儿没说话，似乎在考虑什么。
　　一会儿，她调出一个视频，赵春雨面前的终端屏幕自然是同步显示。
　　“认真看这个视频。”苏医生说着便点开视频。
　　某个著名东北大叔的搞笑小品视频，桌子下面的音箱品质不低，把小品里的声音完全高保真呈现，片刻，视频里的欢声笑语充斥房间。
　　可这房间里仅有两个人没有一个笑。苏医生是不能笑，她得一直盯着赵春雨的表情；赵春雨根本就笑不出来，他对这位大叔的小品完全无感。
　　10分多钟的视频播完，苏医生没有说话，又点开一个视频，某佩斯的小品。真的好怪啊，这医生的证室里接连响起欢笑声，可这不是这两个人的，男的盯着视频，女的盯着男的。
　　搞笑视频放完，赵春雨全称依旧没有笑，只是在中间的时候，嘴角稍微咧了一下，似乎是想要笑的意思，但最终还是没有笑。
　　苏医生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她又分别调出《唐山大地震》、《一九四二》里的悲伤片段，再次叮嘱赵春雨认真、专心看。结果美女医生失望了，两个视频放完，赵春雨的脸上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悲伤的神情，更不用说哭了。
　　“你平时不哭不笑吗？”
　　“哭还是有的，笑好久没有了。”赵春雨摇摇头。
　　“最近的哭是在什么时候？”
　　“三天前吧！”赵春雨的声音始终是那么轻飘、忽远忽近，让人捉摸不定。
　　“那笑呢？记得最近的笑是什么时候？”
　　“真记不清楚了，11年前？我不确定。”
　　11年没笑过？这可把美女医生惊了一下。
　　“能告诉我三天前的哭是因为什么吗？”
　　“是听了一首歌。”
　　“什么歌？”
　　“《心有独钟》”
　　“陈晓东的《心有独钟》？”
　　“是的。”
　　苏医生没有再问，而是打开网络，搜索《心有独钟》。赵春雨看着屏幕，知道苏医生的意思，便阻挠道：“能不放吗？苏医生。”
　　“这是诊疗，你必须面对。”美女医生柔柔的声音冷静、坚持。
　　赵春雨没有说话。不一会儿，音乐便想起，很巧，苏医生播放的也是李佩玲的版本。
　　这种感觉从来不曾有
　　左右每天思绪
　　每一次呼吸
　　心被占据却苦无医
　　是你让我着了迷
　　给了甜蜜又保持距离
　　而你潇洒来去玩爱情游戏
　　我一天天失去勇气
　　偏偏难了难忘记
　　单单为你心有独钟
　　因为爱过才知情多浓
　　浓得发痛在心中痛全是感动
　　我是真的真的与众不同
　　真正为你心有独钟
　　因为有你世界变不同
　　笑我太傻太懵懂或爱得太重
　　只为相信我自己
　　能永远对你心独钟

　　赵春雨以为自己还是不能听这首歌，但是很奇怪，当再次完整地听这首歌时，他的情绪不再失控，只有回忆，一片温暖馨香的回忆。多么奇怪的思绪啊！
　　这一刻他的脸上居然露出久违的笑意！一丝神秘、甜蜜的笑意。这一刻，赵春雨的心中有一个声音明确地告诉他：他爱杨柳依。
　　苏医生此刻完全愕然，前面赵春雨还说让他流泪的歌曲，怎么变成让11年没有笑的他笑起来。她没有继续询问赵春雨，而是关闭视频页面，再次打开诊断记录页面，记下：“经进一步检验，情绪反应正常、哭笑正常。”
　　记录完后的苏医生偏头望着左侧窗台上盛开的蝴蝶兰，粉紫的花瓣奋力绽放着。赵春雨随着苏医生的目光瞅了一眼蝴蝶兰，随即望向窗外，此时的天空，光亮正以看得见的速度渐渐增多、乌云渐渐消退。
　　“有爱就有希望。”赵春雨喃喃自语。
　　“你说什么？”苏医生没有听清赵春雨刚说什么。
　　“有爱就有希望。”赵春雨重复，稍稍提高声音。

　　苏医生沉默，似乎是碰到了一个棘手的疑难杂症，有些困惑。她想了想，打开一个文档，对赵春雨说：“你把这段话朗读一遍。”
　　赵春雨看了一眼，随即朗读，声音不在轻忽，而是变得有些低沉起来：
　　“我听见一只鸟儿发出鸽子般的“咕咕”叫声，轻轻地飞了起来，我就跑去找狗，想证明一下，是不是山鹬来了。但是肯达安静地跑着。我于是回来欣赏泛滥的雪融的水，可路上又听见还是那个鸽子般“咕咕”叫的声音，并且一再一再地听见了。我拿定了主意，再听见这响声时，不走了。于是慢慢地，这响声变得连续不断起来，而我也终于明白，这是在不知什么地方的雪底下，有一条极小的溪水在轻轻地歌唱。我就是喜欢这样在走路的时候，谛听那些小溪的水声，从它们的声音上诧异地认出各种生物来。”
　　赵春雨平静地朗读完，苏医生点点头，没有说话，而是在电脑上记下：
　　“认知及文字识别能力正常。”
　　“英语水平如何？”
　　“还可以。”
　　“随便说几个你记忆中的几个比较长的单词。”
　　赵春雨想了想开口：“accommodation、overestimate、misunderstand、helicopter……”
　　“行了。”苏医生点点头。然后似乎是随口问一句：“很地道的美式发音啊！在国外留过学？”
　　“嗯，在美国呆了4年多。”
　　苏医生的点点头，在电脑上记下“记忆正常”四个字。
　　“苏医生，我怎么感觉你不像是个神经医生更像是个精神医生呢？”轮到赵春雨问了。
　　“哦？你也这么说？说说为什么这么感觉？”苏医生并不惊讶，看来这么说的赵春雨不是第一个。
　　“我在美国拿到心理学硕士学位。”
　　“额，那你应该知道神经科和精神科并不分家啊！神经的病变必然会引起精神问题，而精神问题也会带来器质性病变。比如你的症状，就有精神方面的因素。你应该也有感觉？”
　　赵春雨点点头。

　　“你前面看过外科医生？他给你开了一些检查？”过了一会儿，苏医生开口。
　　“是的。”无纸化办公，所有信息当然是凭社保卡号一切实时在线。
　　“他给你开的检查，你继续去检查，我再给你开一些神经内科必需的检查。”
　　“好的。”
　　苏医生在电脑上给赵春雨开了EMG（肌电图）、神经传导速度等检测。然后说：“这些检测你现在就可以抓紧时间去做，除了血液检测，明早做。”
　　赵春雨点点头，起身告别。
　　“把那包牛肉干带走。”
　　“不给其他看病的人吃了？”赵春雨难得地调侃了一句。
　　“你都打开吃了，怎么再给别人吃？我还有。这个计算在你的诊疗费里，你不带走也只有扔了，不能浪费。”苏医生柔柔的声音，第一次听到以为都是很温柔的人，实际上是本能，一丝不苟地执行标准工作程序。
　　赵春雨点点头，拿起牛肉干，塞进上衣口袋里。
　　“你也不问问你可能是什么病？”苏医生看到他装好牛肉干问。
　　“不是还需要检查吗，现在问你你也不会说。”
　　“那你一点都不担心？”
　　“即使是渐冻症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我已经40了，人生大半都过了。笑过、哭过、爱过、痛过，一切都经历过，没有什么遗憾的。”
　　说完，赵春雨大步离开，坚决走掉。
　　苏医生突然情不自禁地追出门外，怔怔地看着赵春雨远去的背影。真是一个迷一样的男人啊！她的心里想。

　　赵春雨先到门诊大厅支付各种检查费用以及诊疗费用，真的是不便宜，服务优质价格也是优质的。各种费用总共近5000，其中光神经内科治疗费就是1000多。美女医生收费也美啊。内心感叹一句，赵春雨便去做各种检查。
　　做完各种检查已是4点过了，期间李姗姗和陈超、郑东来分别发来信息，关心地问，他都一一回复。
　　返回拍卖公司路过零食店时，他想了想走近店里买了两袋牛肉干，微辣口味的。
　　快走到大楼门口时，赵春雨眼神扫过停车场时，发现几道身影在那里激烈的争论着什么。他猫腰快步绕道迅速接近，因为他发现这几个人里有任泽行！隔着两辆车，他遵下听着他们的争论。
　　“我不是说了嘛！拍卖会结束，等我收到钱就给你们。还要说几遍？”
　　“任医生，你不要忽悠我们，这笔钱可不是小数目，你已经欠了有一段时间了。”
　　“那还要怎样，大家等的不就是今天吗？你们现在拦住我，我拿什么给你们？”
　　“你就这么有把握那个元青花有人竞拍？”
　　“什么话，那么多人来干什么？这次春拍唯一压轴的拍品怎么会流拍？不信就上楼一起看看。我先上楼，你们过几分钟再上去，不要让人看到我们认识。”
　　说完，任泽行快速离开。四个人等了几分钟也一起向大楼走去。继续等了5分钟，赵春雨也起身向大楼走去。
　　47楼，经过拍卖大厅的休憩区，赵春雨发现和任泽行争论的四个人坐在休憩区，按捺不住一脸的紧张和兴奋。
　　经过他们身旁时，听到他们小声嘀咕，一个声音说：“这次可真发了，别说这个老任可真是个人物。”
　　“哈哈，还是彪哥你当初眼光毒啊，一眼认定他就是个大客户。”
　　“哈哈哈。”
　　赵春雨在他们的笑声中走进拍卖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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