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邪

　　关山小城这几年招商引资做得甚好，大楼如雨后春笋般的拔地而起，新区处处透着现代化气息。
　　周游一路也不知闯了几个红灯，车子朝某高档小区行进，也不下地下车库，一个急刹，直接停在了12栋门口。
　　当班的保安略为肥胖，跑起来也不快，就这样头顶的帽子好像都要掉了，连忙用手扶住。
　　“诶，诶，周先生，小区上面不能停车。”
　　周游朝他丢了把钥匙，“麻烦你帮我拖走就行，晚点给你小费。”
　　那保安双手都用去扶帽子了，急急得放手去接得住钥匙，钥匙是接住了，帽子却掉了。
　　保安也不跟他计较，咱这是豪华小区，业主们的事就是咱的事，不过有一次他到办公室无意间看到，这周先生住的1201并不是写的他的名字，户主也不姓周，难道这周先生是租的房子？那这豪华小区的新房得租多少钱一个月呀？他家，好像还有个重病的妹妹吧？
　　周游连电梯都来不及等，直接爬楼梯就上去了。
　　到家的时候，护工刚好随老张走出周莹的房间。
　　这老张是市里有名的医生，已经退休了，但他儿子是周游的小学同学，小的时候大家一起捅了马蜂窝，如果不是周游替他儿子挡着，那小子能被蛰成猪头，所以算是有交情，知道她妹妹情况特殊，退休闲着也是闲着，就当起了周莹的家庭医生。
　　老张看着赶回来的周游，朝他摇摇头。
　　据说他妹妹是遭到了辐射，这病太奇怪了，他见都没见过，原本让他们到北京的大医院看的，但她妹妹一直说自己活不久了，一直没让他哥带她去。
　　这姑娘太悲观了，他也拿她没办法，只是尽量地减轻她的痛苦，拖了将近一年多，眼看是不行了。
　　这是真正的病入膏肓呀，他看了一辈子的病，临死前这么惨的，少。
　　周游没说什么，朝老张点了点头，打开周莹的房门进去了。
　　床上的周莹已经瘦得只剩骨头，被子盖着没一点存在感，她刚刚打了止痛药，两眼平静的看着天花板。
　　听到周游进门的动静也不回头，只是看着天花板。
　　周游在她旁边坐了下来。
　　电话里老张说，她怕是过不了今天了。
　　“哥。”周莹叫他，那声音，比一个耄耋老人更老。
　　“有苏止止他们的消息吗？”
　　周游皱眉，周莹平时最恨听到关于新疆的一切事情，包括跟苏止止发生了什么事，她也从来不回答。
　　今天怎么突然问起？真的是撑不过今天了吗？
　　从新疆回来后，柴哥一直跟他保持联系，时不时向他汇报寻找苏止止的进展，可以说是毫无进展。
　　周游不信，一个大活人，就这么消失了？
　　周游想起了重逢苏止止时，她曾经让朋友打钱到店里来，为此特意联系了江洋，江洋对那个何晓婷印象深刻，当时何晓婷对他还好不信任，特意加了微信，现下算是派上用场了。
　　据何哓婷说，苏止止至去了新疆，再也没回过申城，但后来她接到苏止止的电话，她说她去美国找她妈妈去了。
　　去美国了？当时说给柴哥听的时候柴哥反应巨大，愤愤不平地说俞上那孙子好像就是从美国来的，该不会是他把苏止止拐到美国去了吧？还骂那小子就这么从他手中把咱中国的妞拐到美帝国去了，末了还呐呐道，小子一定要对苏止止好呀，苏止止那姑娘多乖巧呀！可千万别是骗子。
　　思绪转回，见周莹不知什么时候转头看着他。
　　“据说是去美国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去，美国了？”
　　“东 方俞家……”
　　周莹的声音含糊，连坐在旁边的周游都听不太清楚。
　　突然周莹就笑了起来，周游最怕周莹这样笑，像个疯子，更像个魔鬼。
　　“不，不会的，这把刀怎么会被藏起来，不会的……”
　　突然又像是泄了气的气球，瞬间瘪了下来，“难怪，难怪一直没消息……”
　　“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害我的人已经死了。”
　　虞正延的尸体，她是亲眼看到的，说挫骨扬灰不为过，但她就是认得是他，在那潭里，随漩涡旋转。只可惜了，他们那群当家的，没在。
　　说着说着，周莹居然哭了，周游震惊，一年多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周莹哭，像个正常人一样哭，只是无声。
　　周莹说，哥，我要走了，我终于解脱了……
　　如果遇到苏止止，替我跟她说声抱歉，如果没遇到，最好了……
　　至于老师，我亲自下去说吧……
　　哥，我恨呀，为什么是我呀！我恨呀……恨……
　　哥，我死了以后，你就没事了，他们不会拿你怎么样的，毕竟，你什么都不知道……
　　哥，答应我，不要掺和进去，什么都不要知道，绕道走……
　　哥，……

　　周莹死了。
　　周游把她葬在他父母所在的那个墓园，这是她希望的。
　　她下葬的那天倒是安排得热闹，周游把亲朋好友都请了去，甚至连远在古城的柴哥也来了，这也是她希望的。
　　葬礼结束，周游独自一人在墓园里坐了很久，柴哥知道他需要安静，到门口找守墓的李伯喝酒去了。
　　李伯虽是个八卦的人，但也不好问及别人的伤心事，只喝酒少说话。
　　几瓶酒下肚，眼见周游从墓园里出来了。
　　柴哥跟李伯道再见，想要去开车，周游抢过钥匙，说了句“喝酒不开车。”柴哥只得往副座走去。
　　李伯目送他们走远，叹了口气，这周游，听说家里只剩下他一人了。

　　柴哥看着认真开车的周游，看不出情绪。
　　“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
　　像是突然反应过来，“哦，以后呀，继续开我那店呗！”
　　柴哥觉得也是，生活总还是要继续的，他周游没那么脆弱。
　　“那你打算住那？还住你那朋友那？”柴哥也是搞不清楚他，自己有房不住，非要住朋友家，朋友家新呀？还有这车，也是朋友的吧！
　　“不住了，我打算回古城。”
　　柴哥一听他要回古城，乐了，古城没他周游，真是越来越不好玩了，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不过，“那个，游子，关山离杭州近，陪我回趟杭州呗，再一起回古城。”
　　“去杭州干吗？”说完才想起来柴哥就是杭州人呀！他在古城呆太久，久得大家伙都以为他就是古城人呢。
　　“回家看看呀？”
　　柴哥点头，“老爷子最近一直催我回去一趟，这不刚好近嘛，过家门而不入，我没那么不孝吧。”
　　周游也点头，确实是要回去看看的，不要像他如今，以后要回关山也不知道要看谁了？

　　舟山群岛，普陀山。
　　普陀山下雨了，还挺冷。
　　上山的游客大多都只穿着T恤，冷得够呛，卖雨衣的老板生意别提多好，这雨衣不仅能挡雨，还保暖不是。
　　小姑娘穿了件外套走过，一时迎来无数目光，那小外套看着就暖和，小姑娘倒是准备充足。
　　卖香烛的老板看她两手空空，连忙招呼她请盒许愿香，苏止止犹豫了几秒，问多少钱？
　　老板答：“这有便宜的有贵的，心诚则灵。”
　　苏止止觉得自己心挺诚的，“那就拿盒最贵的吧。”
　　老板喜笑颜开的给她包了起来，还送了个小纪念品。
　　“这真的灵？”
　　“心诚则灵。”
　　老板见她不信的样子，又说：“您看这山上每年这么多人来，肯定是显灵了才这么旺不是。”
　　苏止止点头，她可不就是慕名而来。
　　只是不知这菩萨，管不管她的事？

　　出来时雨居然停了，果然海边，风雨来得快去得也快，水洗过的天空真是干净。
　　苏止止随意坐在一块石头上，不想走了。
　　“没想到你还信这个？”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响起。
　　苏止止看向来人，这人从几个月前就开始跟踪她，但却不同于虞家人及虞家顾来的人直接向她下狠手，按他的话来说，他只想请她去一个地方。
　　可怕的是，他总是能找到她。
　　苏止止看看手上的许愿香，回他：“不行吗？”
　　乔起意外她今天居然跟他说话，这么一看，确实是个平常的小姑娘，如果不是已经跟她交过手的话。
　　苏止止有点想耍无赖，本姑娘今天就坐在这儿了，看你怎么把我带走？
　　对付有些本事的人，确实是不能来硬的，何况叔叔说是要请回去，不能伤了她。
　　乔起两手一摊，说：“我确实没有恶意，相信你也能看出来，我只是奉长辈的命令带你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乔家。”
　　“乔家？”她好像不认识姓乔的。
　　点头，“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不想去。”
　　“难道你想一直这么被虞家人追杀吗？”
　　果然是知道。
　　“你们，是什么人？”
　　“占卜师。”
　　“算命的？”
　　乔起微微翻了个白眼，“算是吧！”
　　“你们和鱼人，有什么关系？”
　　“没关系，甚至，我们保护特殊血液之人。”
　　苏止止惊讶的看着他，“保护？”
　　“是的。”
　　“最后一个问题，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占的。”
　　“算出来的？”
　　“是占卜，但是也只能占出大概的位置，还是得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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