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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诱饵
朔晗一动不动地站着，灿芜不知道他到底听见了没，只觉得他的背影仿佛凝固了一般，久久地停在那里没有动静，久到她恍惚间以为，自己面对的不过是一尊雕塑。
良久，他长叹一声，倏地转过身来。
他的面上无悲无喜，唯一双狭长的丹凤眼锐利依旧，仿佛暗夜里不灭的长明灯。
“我带你回来确实是为了大梦三生阵，因为我需要你帮忙。”
帮忙？这倒是令灿芜始料未及。
“我？帮你？”她狐疑地看着朔晗，“你堂堂神族天帝，技冠六界，权倾四野，万人拜谒，
哪还有什么是我这个小小的花妖帮得上忙的？”
朔晗微微一笑。
“我倒是不后悔收你这个徒弟。不笨，我喜欢。”
灿芜心下茫然，轻轻抱住手里的画影。
“你可听说过我神族的先战神？”
他的目光没有任何波澜，像是一杯已经凉透的冷茶，隐隐流淌着琥珀色的光。
“曾听说书先生说过，先战神艳冠六界，法力超群。”
灿芜小心翼翼地说。
“还有呢？”
朔晗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先战神死于九百九十年前的神魔大战，而且好像，唔，他是师父的，心仪之人？”
灿芜见他眉头微蹙，心都吓得快要跳出嗓子眼儿了。
“哪里来的说书先生，怎会知道这许多。”
完了，完了，踩到老虎尾巴了。
灿芜紧了紧手中的画影，随时做好逃跑的准备。
“妖王祭上遇见的说书先生，说是年少时听闻过先战神的威名。”
朔晗面色沉了沉。
“她的确死于九百九十年前，却并非死于战争。”他的目光蓦地变得幽深，“有人离间了她与我。”
灿芜瞪大了眼睛。
“那，他们成功了么？
朔晗十分平静，仿佛是在讲述与自己毫不相干的旁人的事。
“她当年飞升上神时立誓效忠的人是我，除非她背弃上神之誓自毁元神，否则永远不得对我拔剑。”他的声音忽地轻了下来，“她是自己选择离去的。”
他的话语轻轻落在她的耳朵里，像一粒雪片化在沸腾的岩浆上，灿芜的心没来由地漏了一拍。
“她用自己的元神立下了上神之咒，封印了自己在这世间的全部印记，包括他人的记忆。她希望自己从未出现在这世上。”
朔晗的目光逡巡于灿芜手里的佩剑，似乎透过那把剑，看见了千年前那个常伴左右的笑脸。
灿芜却听愣了。
她竟不知，先战神是这般决绝之人，连份回忆都不给他留。
她突然有点同情面前这个高大的男人，不知道这么多年他都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了，”朔晗复又抬起头，面上依旧是平静如水，“她的力量再怎样强大，数百年后，也消弭了。”
灿芜歪着头看他，突然没来由地想看到他的心底。
“我最近常回想起千年前的事情，实在是想查清当年的真相。”
灿芜应和着点点头。
“那么灿芜，”他颇认真地说，“你可愿助我一臂之力？”
灿芜满心安慰的话语瞬间卡在了嗓子眼儿。
“我？”
朔晗一霎不霎地看着她。
“你长得与她十分相像。”
灿芜的呼吸顿时凝滞了。
“可是你，你不是已经忘了她的长相么？”
话一出口，灿芜就后悔了。
她看见朔晗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僵硬了，双唇紧抿，本以为他又要转身离去了，谁知道朔晗只是顿了顿，又再次开口了。
“我还有一个模糊的印象”
灿芜呼吸一滞，突然没来由地有些心疼。
“那，旁边房间里那幅没有脸的画像……”
朔晗轻叹一口气。
“咒语刚解除的时候，我想画一幅她的画像，却怎么也记不清她的脸了。”他幽幽地看着她，“慢慢你就会明白，什么都敌不过时间啊。”
灿芜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朔晗倒是继续说了下去。
“你能不能帮我查清当年的真相。”
灿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的眼睛。
“你的意思是，用我当诱饵？”
朔晗十分生硬地揖了揖。
“请你答允。”
灿芜忽然有些不知所措。
“可我毕竟不是先战神，我的法力不及她万一，怕是搭上性命也不能胜任。”
朔晗忽然眉头舒展。
“你可是画影的主人。况且，”他的目光沉了沉，“我定会护你周全。”
灿芜又看了看手里的画影，突然觉得她变得好生烫手。
“你从大梦三生阵里到底看到了什么？”
她继续低着头，不想直视他的眼睛，总感觉有一道凉凉的目光在轻抚她的脸。
“你和她无半分关系。”他的手轻轻扶着她的胳膊，将她的脸转向他，“你就是你。”
灿芜不安地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里面看出什么蛛丝马迹。然而他墨黑的瞳仁里只映出了她的影子，那个孤独地站在无边无垠黑暗里的小小的她。
“那，你假意收我为徒，实则只是为了方便我留在你宫里？”
朔晗忽地正色起来。
“我既决定收你，自是真的把你当作徒弟，定会对你负责到底。”
她不知该如何面对他，偏偏他的手牢牢箍住她的手臂，令她不得不直面他。
灿芜想了想，觉得能因自己这张脸拜入神族天帝门下，似乎并不是什么坏事，况且，他还要把柏岑和嫣绮一并带入神界，这不正是她求之不得的事情么。
左思右想，实在找不到什么原因拒绝，灿芜便迎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我答应你。”
朔晗微微一笑，左手顺着她的手臂慢慢下滑，隔着衣袖轻轻拂过了她手上的镯子。
感受到镯子的存在，他颇满意地放开了她。
“通天大会定于下月晦日，若想胜出，还需勤加练习。”
下月晦日？！那她岂不是只有月余的练习时间？！
“师父，这，未免也太快了吧？”
灿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突然有些后悔答应得如此之快。
“怕什么？”朔晗颇不在意地挑眉，“就算我不教你，画影也足以护你周全。”
灿芜还是半信半疑，却见他转头往院外走去，只得抱紧怀中的画影跟上去。
谁知他刚走到门口，似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她，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我竟不知，你还交了不少朋友。”
灿芜愣了许久，才意识到他是说于南生。然而提起朋友，她倒是有满心的委屈无处发泄。
“还说呢，这三日里我走到哪里都有人跟着，哪儿有时间认识新朋友。”
朔晗正色道。
“她们是为了保护你。”
明明是为了押送我去药泉！
灿芜心中腹诽，嘴上却不能直说，只得在口里委婉地嘟囔。
“那这几日我就不需要保护了么？也没见她们在呀。”
朔晗眉眼舒展，转身继续往前走去。
“你现在已有我的龙鳞随身，自是不再需要我的其它真身保护你了。”
原来追花、逐蝶竟是他的真身所化！
怪不得那日她在阳光下抓不住追花的衣角，原来竟是他真身所化的式神。那么那日于南生行礼，想来也是因为知道那两位是天帝的两片真身。
灿芜的心里没来由地有了一丝暖意。
不论目的为何，在这陌生的神界，至少有一人愿护她周全。
她快步跟了上去，忽地想起一件颇要紧的事情。
“师父，我既然长得像先战神，那我是不是也算艳绝六界了呀！”
那日晚些时候，灿芜心中刚升起的那一丝丝暖意，就倏地被残酷的现实浇灭了。
她以为，修炼本该着重于对法术的参悟，佐之以对体力的打磨；她以为，所谓对于法术的参悟，理当是自行闭关打坐，佐之以心法口诀；她以为，所谓心法口诀，无外乎寥寥数句提纲挈领，点拨修行之人醍醐灌顶，切不可繁琐冗长。
这便是她所以为的修炼之法。
然而，她师父所授之道，竟可以与她的所有想象尽数相反。
离开小院后，灿芜随着天帝绕到了一处曲径通幽的竹林。
她跟着他停在了一根将近十五丈的竹子前，看着他自下而上打量着面前颀长的翠竹，心里纳罕，不知他要从何教起。
“上去吧。”
他的声音听上去和往日没什么两样，灿芜却不敢相信她的耳朵。
“上去？竹子顶？”
他很自然地点了点头。
“不能变成鸟，以人形上去。”
不变成鸟怎么上去？！爬上去么？
灿芜暗暗腹诽。
然而，腹诽归腹诽，她还是挽了挽袖子，抓住竹子试了试，转头看见朔晗悠然地靠在旁边的另一棵竹子上，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并没有提出任何异议。
灿芜只好硬着头皮开始攀爬。
然而这竹子实在是太过光滑，她刚刚往上窜了一点点，就脱力滑了下来。
她迟疑地回头看了看他，发现他依旧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灿芜不禁心生委屈。
这竹子又长又光滑，倘若光凭她的双臂，何日才能爬到竹顶啊？
“师父，我难道真的得爬上去么？”
灿芜可怜兮兮地看着他。
“自己想办法。”
朔晗微微笑了笑，无动于衷。
灿芜瞬间泄了气。
她仔细思索了一遍自己会的咒语，却发现无一可用，只好郁闷地单手叉腰，右手不自觉地碰到了腰间佩着的画影。
倘若用画影把竹子的尖尖砍下来站上去，算不算上到了竹子的顶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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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会进入有趣的师徒修炼日常~女主也会遇到一次极大地危险，男主会不会英雄救美呢？
终于有名字的某晗：似乎听到有人在叫我？
琦瑶：哟，还没见过天帝陛下这么主动倒贴。
南生：师父，你不是说我们回家吗？
某晗：于南生你离灿芜远一点！
南生：你才是离我师父远一点！
某泠：嗯哼！（咳嗽）你们都退下，下一章灿灿要独自面对危险。
两个男人+远处的某岑：？？？
三把大刀同时出鞘。
某晗：苏泠，你过来到自己的书里，我包你活不过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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