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时景年

　　下午第一节课是物理课，物理崔老师三十出头，长相偏年轻帅气，讲课也幽默 ，大家都很喜欢上他的课。
　　最重要的是他一般不提问。
　　苏然从上课就在忙着搓鼻涕，鼻塞就是这样，当你在外面冷空气里撒欢时也不觉得多严重，一旦坐在这暖和的教室里它就会哗啦啦流个不停，还伴随着缺氧憋闷头晕一系列症状。
　　他感觉鼻子都快被搓下来了，火辣辣得疼，现在别说幽默帅气的李老师讲课了，就是文曲星下凡来讲他也听不进去。
　　他拿出手机准备找点东西转移下注意力，譬如找一道让人醉生梦死，如痴如醉，解不出来就睡不着觉的竞赛题。
　　手机屏幕上有几条微信消息静静躺在那里，苏然点开那条所属顾爷的。
　　顾爷：身手不错，看不出来深藏不露啊。
　　苏然看着消息皱了下眉，最终回了过去：只是巧合，真打起来打不过。
　　这句话倒不是谦虚，他当时能制住李航完全是因为对方没有防备，他又用得巧劲才卸了对方的刀，他体能跟不上，真要摆好架势打肯定打不过的。
　　顾爷：看你的动作挺标准的，练过？
　　苏然：嗯，练着玩儿。
　　小学时苏然人长得瘦小又柔弱好看，班里的小女孩都爱找他玩，小学生的嫉妒心也是很强的，几个小男生同仇敌忾，又知道了他没有妈妈，爸爸也不在身边就总是欺负他，他又不愿意爷爷奶奶知道了担心，就拿着压岁钱偷偷去报了个近身搏击班学，后来把欺负他的小孩都教训了遍，就没有人敢惹他了。
　　不过从那以后他在学校里一个朋友也没有了，每天独来独往，渐渐都成习惯了。
　　这是一段很不堪回首的回忆，苏然盯着手机怔愣了好一会，但是在他过往的生活中可堪回首的也不多。
　　所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顾爷：有时间教我两招。
　　苏然：建议你出校门右拐五百米搏击俱乐部。
　　顾爷：靠，还能不能聊下去了。
　　苏然那张向来没有多余表情的唇角轻轻扬起了点弧度，回了俩字：不能。
　　关上和顾爷的聊天界面，点开了一个名为竞赛题的群，这里面都是全国各地的学神们分享的超级难题，各科都有，他们是谁遇到了觉得有难度的题就发到群里，大家一起解，有时候还会搞些比赛，弄得很有意思。
　　总之就是比谁得智商高的群。
　　苏然看到群里今天很热闹，一个名为X学神的家伙发了一套难度特别大的物理题，已经有不少做完的了，大家都热烈讨论，看看谁能得最高分。
　　“我就是牛”艾特了他：苏学神，快冒泡做题啊!
　　“无言以对”艾特了他：苏大神，大家都等着你的呢。
　　“最勇敢”艾特了他：苏神和X神好好PK一下。
　　……
　　苏然感觉有点无言以对，他不喜欢这种竞争，他只喜欢做题。
　　他点开X神分享的那套题，翻出一张纸一边搓鼻涕一边划拉起来。
　　这题很上脑，确实达到了他醉生梦死的状态，连什么时候下的课都不知道。
　　顾景年站在他边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只见这人看着手机在纸上认真划拉着，划拉得也不知道什么玩意儿。
　　就是看着他认真的样没好意思打扰，最后干脆从后面搬了个凳子坐在了他旁边，掏出手机玩起了游戏。
　　三班同学都面面相觑，小声讨论：“这什么情况？”
　　“不是昨天两人还吵架来着。”
　　“他俩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可能以前认识吧，要不以顾景年那样的人怎么会上赶着搭理人。”
　　“也是，你看我们班那位从来了每天冷着张脸谁也不理，倒只见他和顾景年说过话。”
　　在同学们好奇讨论声中，第二节课的铃声响了，角落里的两位都各自沉浸，欲摆不能，管你讨论声铃声，一概自动滤过。
　　直到英语何老师一声大吼：“顾景年你在这里干什么？上课了知不知道。”
　　何老师人体型可观，嗓门更可观，尤擅长损人往死里损。
　　顾景年被她一嗓门吼的手机差点没掉地上，苏然也茫然抬起头，皱了皱眉，好像被打扰了很不开心。
　　“你怎么还不走？是不是上我的课上瘾了，还是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英语差得惨不忍睹，上这里来补课了？”
　　顾小爷向来脸皮厚扬声道：“是，上节课听得意犹未尽。”
　　班里同学看热闹不嫌事大，都笑起来。
　　何老师冷哼一声，边走过来边把手中的卷子挥得哗哗响：“还有你们，看什么看!看热闹看的挺欢，怎么不瞅瞅自己手中的卷子，做的都什么玩意!都快期中考了能不能认真点!这一路飘红的卷子我都不忍心看，以后甭拿来给我添堵!”
　　她说着到了顾景年跟前，手一挥利索得把顾景年手中的手机抓走了：“想在这儿听课可以，手机没收，拿着卷子站着听吧。”
　　她又瞥了眼苏然：“还有你，苏然，卷子怎么不交？写了吗？你也给我站起来，下次再不交直接门外面去。”
　　一直处于懵逼状态的苏然同学看了眼顾景年，眼神里写满了：“你在这里干什么？你为什么在这里？上课你为什么不走？你……”
　　顾少爷无所谓得笑了一下，小声说：“对不起。”
　　苏然终于认清了状况，不再理他，X神发的物理题是做不成了，扒拉出何老师讲得英语卷子准备听课，英语课他一般都认真听，受各方面限制他的英语相对弱一些，尤其是语感，分析语法倒是不错。
　　顾景年瞥了眼苏然的卷子，空白一片，哼，这家伙站着也不冤吗，母夜叉的作业都敢不做，比爷的胆都大。
　　何老师讲课很有激情，在她的课堂上你甭想做任何听课以外的事情，稍一走神就有被提问然后被损的风险，所以大家上课都会全神归位，提高十二分的专注力。
　　只有某个被损习惯的人就是站着思想也专注不了，他眼神飘忽，左观右看，最后看着旁边的那位发起了呆。
　　此时初冬的阳光淡淡洒进来，能看到飘浮在空气中的浮沉，阳光下的少年，垂眸专注看着手中试卷，他看的很认真，不时拿笔标注一下。
　　从他这儿看去，能看到他弯下去弧度优美的脖颈，线条柔和完美的侧颜，鸦翅般浓密的睫毛微微颤动着，是的，他就是看得那么认真，是真的好看…
　　他突然转过头，黑白分明的眼睛正好对上他的视线，顾景年咧嘴对着他一笑，苏然一脸莫名其妙的又把头转了回去。
　　心里一排的神经病飘过。
　　下课铃声响了，何老师是出了名的爱拖堂，她不紧不慢的讲完最后一个题，抓起一叠卷子挥在手中：“这个明天早晨交，我再说一遍，认真做!别应付!你以为你骗谁呢，都高中生了这点意识都没有干脆再回幼儿园吧，明天不及格的都给我站后面去，做不完和不交的直接滚出去!”
　　说完把卷子扔在了第一排她的课代表桌上，又扬声喊道：“顾景年想要手机跟我来办公室，不然就交给教务处了。”
　　手机对人顾爷来说是小事，教务处的葛大头才是他头痛的，那家伙整人的招数花样百出，你永远不知道他会发明出什么让你接受教训，让人不得不怀疑这已经是他人生最大的乐趣了。
　　顾景年从兜里摸出两盒感冒药放在苏然桌上：“这给你捎的，你看你那鼻子都快搓成匹诺曹了，校医说按说明书吃。”
　　苏然抬头惊讶得看着他。
　　顾景年笑得散漫欠揍：“是不是很感动哦，可以考虑以身相许的。”
　　苏然还没来得及萌发的感动直接转化为冷笑：再次见识了什么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我可以认为你的脑子今天被揍坏了。”苏然说。
　　顾景年竟然笑了起来：“啧，没想到你也会损人啊。”
　　苏然：“……”
　　他最后止住笑，指了指之前放在苏然桌上的矿泉水说了句：“别忘了吃啊。”
　　就转身走出教室拯救他的手机去了。
　　苏然看着他走出教室的身影，心里很无语，这都什么事啊!
　　潘磊同学看到顾霸王走了，终于压制不住好奇心敲了敲苏然的桌子，先表达了慰问：“苏然你感冒了？”
　　苏然看了他一眼，这还用问？
　　潘磊好像也没指望他这句废话开场白能得到回应，继续说：“顾景年竟然被人打了，你知道谁干的吗？肯定不是我们学校的吧，我们学校的谁敢招惹他呀。”
　　他拍了他那个只知道埋头学习的同桌一下：“是不是呀林轩？”
　　林轩同学可能正在专注看书被他一巴掌拍得吓一跳：“你干什么呀？吓死我了。”
　　潘磊说：“学学学，上课学下课学也没见你考第一，别再学傻了，喂，你没瞧见今天顾景年脸上的伤。”
　　林轩推了推他那酒底瓶厚的眼镜：“瞧见了，怎么了？”
　　潘磊一拍额头：“哎呀妈呀，我和你真是无话可说，一点共同语言也没有。”
　　“谁稀罕和你有共同语言，八卦大王。”林轩嗤笑一声，不再理他继续看书去了。
　　“我稀罕我稀罕，怎么磊子你知道咋回事？”潘磊右手边隔个过道的刘昊向他伸出了橄榄枝。
　　潘磊摇头说： “我不知道，这不正问苏然的吗。”
　　刘昊小声说：“那算了吧，估计他知道也不会说的，还不如关注一下学校贴吧看看有没有什么消息呢。”
　　“是呀是呀，学校贴吧，信息的来源。”潘磊很愉快的翻贴吧去了，完全没意识到被他开始追问的苏然同学自始至终也没说一句话。
　　可能他下意识觉得这是正常吧。
　　苏然确实没想理他，他两根手指在药盒上有频率的敲了一会，然后拿起来看了看说明书，清热解毒，感冒发烧，鼻塞咳嗽，还真对症，最终拧开矿泉水瓶就着有些凉意的水吞了两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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