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时景年

　　他们三个走到了史东来身边，跟班甲说：“史东来你有病吧，大晚上的跑这儿来挨冻，不是说了让你在宿舍等着。”
　　史东来已经转过了身子看着他们仨，他身量不高，是个矮矮瘦瘦的少年，如果光线亮还能看到他有些黑，就像长期营养不良。
　　贺博把烟掐了扔到了一边说：“你往这来一点，别为这点事弄得像我们要逼你跳楼似的。”
　　史东来没有动，也没说话，垂着头，夜色太暗看不清他的神情。
　　跟班乙骂道：“操，姓史的你个狗东西，你聋了还是傻了，偷拿了我们的东西你还委屈了，要不是我今天留了个心眼杀你个回马枪，还逮不着你呢。”
　　苏然和顾景年暗暗一惊，原来是史东来偷东西被逮到了。
　　顾景年悄声说：“那个穿黑色羽绒服的跟史东来一个宿舍。”他说的是跟班乙。
　　一中住宿生不多，两个班里混住的情况很常见，而且男生宿舍自成一个小江湖，关起门来拉帮结派很常见。
　　贺博向前走了一步说：“史东来你最好能把你偷的东西都交待清楚还回来，否则这事明天全校就会知道。”
　　史东来抬起头颤抖着声音说：“我没有偷，我都解释过了，你，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贺博冷笑一声说：“史东来真看不出你平时闷不吭声的，现在被当场抓住了还嘴硬上了。”
　　跟班乙在旁边附和：“看来给你的教训还不够，那瓶香油是不是灌少了。”
　　“操，原来是他们干的，我说这人再傻也不能喝香油去啊。”顾静年说。
　　苏然心里也是一惊，他死死盯着天台边缘的史东来，似乎要透过他看到几年前另一个人的影子。
　　史东来又向天台边缘退了一步，后背抵在了栏杆上，声音哆哆嗦嗦的：“我，我都说过了，我告诉你们，你，你们不要逼我，我真的会从这里跳下去的。”
　　跟班甲说：“你跳啊，我们还怕了你不成，多大点事还以死威胁。”
　　跟班乙：“你就是跳下去又关我们什么事，你偷了我们的东西你还杠上了。”
　　史东来似乎被他刺激得崩溃了，冲他们大喊了声：“我没偷!”
　　贺博说：“史东来你偷就是偷了，我给你说这事没完。”
　　然后对他的那俩跟班说：“我们先走吧，别真刺激的跳楼了，他脑子本来就不清白。”
　　“贺老大今天我去你们宿舍挤挤，我可没法跟这傻逼一个屋了，别跟马加爵似的是个变态杀人狂。”跟班乙跟在贺博后面说。
　　“要挤跟翔子挤，我可不跟你睡一张床。”贺博说。
　　跟班甲立马拒绝：“滚!你懒得脚都不洗，臭死了。”
　　三个人走进楼道口，声音也渐渐远去了。
　　顾景年是抱着苏然的姿势，他知道苏然怕冷，自己挡住了风口，但俩人站在这儿不动时间长了冻得肌肉都僵硬了。
　　史东来还站在那里没动，他俩也不敢出来，只能继续瞪着史东来。
　　不知道那小子在想什么，身子抵在栏杆上垂着头一动也不动，过了好一会，顾景年终于坚持不下去了。
　　“我靠，这小子不会想变雕像吧，咱出去吧，不能在跟这个和他耗了，我还没吃晚饭呢，我过去看看他去。”
　　苏然拉了他一下，下意识的就想说：“不要多管闲事。”
　　话到喉咙边卡住了，顾景转头看他，他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他们俩走到了史东来身边那小子就跟入定了一样都没察觉。
　　顾景年过去拍了他一下：“史东来。”
　　他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全身一哆嗦，凄惨的叫了出来，叫的顾景年差点没把他一掌拍晕。
　　忙轻声安抚他：“史东来别害怕，他们走了，是我们。”
　　顾景年声音压低放缓很好听，给人一种安全感，史东来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苏然挑眉看他，顾景年冲他呲牙一笑，似乎在说：看我厉害吧。
　　史东来惊讶的问：“你们怎么在这儿？”
　　苏然和顾景年相互看了一眼，不知道该不该说刚才的事他们看到了，苏然是个不愿多管闲事的，以前就是见别人打架羊脑子打出了狗脑子他也视而不见，漠然飘过。
　　顾景年就是个古道热肠，小孩子吵个嘴他都得劝劝架。
　　但是这件事显然不是单纯的打架那么简单，他俩还顾虑颇多。
　　最后还是顾景年忍不住一咬牙说：“你们来之前我们就来了，刚才，那个，嗯是怎么回事啊？”
　　他看到史东来脸色难看起来，连忙又说：“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们俩就当没看见，不会往外说的，但是我想你要是真有什么难以解决的，不妨说出来看看，也许我们能帮你呢，贺博那傻逼我和他早就不对付了。”
　　也许顾景年说的这番话打动了史东来，他没有那么不安了，看了看顾景年，又看了看苏然，显然苏大神长得很好看但是脸太冰不适宜多看，他又把头转向了顾景年，绞着手指嗫嚅了半天才说：“他，他们说我偷了他们的东西，加起来得值三，三千块呢，我，我没有那么多还的，我，我爸爸知道了会打死我的。”
　　“他们说你偷的就是你偷的啊，那你偷没偷啊？”顾景年被他这匪夷所思的表达方式震惊了，声音也高了几分。
　　史东来烦躁的抓了抓头发，声音都带上了哭腔：“我，我也不知道啊，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了，我觉得我没偷啊，可，可他们说我偷了，我，我也不知道了，我有时候也怀疑我自己偷了，今天我打开他的橱子是想确认东西在不在橱子里，不，不是想偷。”
　　顾景年和苏然面面相觑，这话说的越来越诡异了。
　　“难道你梦游？”顾景年问，但一想梦游偷东西好像也不好。
　　苏然拉了拉顾景年的袖子小声说：“他这个，好像有点。”他指了指自己的头，“不正常。”
　　顾景年也小声说：“我觉得也是，我从昨天看他就不正常。”
　　“那怎么办？”苏然问。
　　顾景年把手放在史东来的肩上靠近他轻声说：“你先别紧张，你现在脑子有点乱，咱们先下去再说，这儿太冷了。”
　　他说着把史东来往楼道口带，苏然跟在他旁边。
　　三个人回了苏然的宿舍，进了暖烘烘的室内，浑身都舒坦了，神经也放松下来，顾景年把史东来按到了椅子上，苏然倒了杯水给他。
　　史东来接过握在手里，小口小口喝起来。
　　顾景年饿坏了，一眼就看到了苏然买的甜点，扒拉开袋子拿起一块抹茶蛋糕就往嘴里塞，边吃边呜咽着说：“你去曲淼那里了，怎么买这么多不会想一次吃完吧，我说你这毛病得改改，属于暴饮暴食范畴了。”
　　苏然腹诽：吃也堵不上你的嘴。拿了一块蛋糕递给了史东来，自己倒了杯水喝。
　　“给我也倒杯，太甜了齁死我了。”顾景年说。
　　苏然抬头看了看史东来手中的杯子，又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杯子，默默无语的把自己手中的递给了顾景年。
　　顾景年刚想接，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了史东来手中，转过头恶狠狠的瞪着苏然，无声说：“你完蛋了!”
　　苏然憋着笑把自己的杯子塞到了他手中靠近他耳边小声说：“我错了。”
　　顾少爷很没骨气的气一下子跑了，还觉得舒坦的很，手里拿着苏然的杯子，感觉自己因祸得福了，很享受的喝起了水。
　　吃饱喝足顾少爷又有空管闲事了，拉了把椅子坐在了史东来的对面，苏然靠着桌子站着，史东来有点怕他，都不敢看他的脸。
　　“史东来如果你相信我和苏然你就和我们说说吧，贺博他们有没有对你做过什么？我们听到他们说灌过你香油，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吗？你都可以说出来。”顾景年问，他的语气很和缓，听起来很舒服，有种循循善诱的感觉。
　　史东来的嘴唇不知是刚才惊吓的还是冻的，还有些发紫，他本来就很黑，倒不觉得瘆人，只是这会灯光明亮，能看到他的嘴唇还在微微发抖，身上跟打摆子似的也在发抖，两只眼睛却发亮看着顾景年。
　　“没，没有比这过分的了。”史东来颤抖着声音说的很艰难，“他，他们平时只会让我跑，跑腿，帮他们买，买东西，要不，要不就干活。”
　　“买什么？干什么活？”顾景年追问。
　　“什，什么都买，早点，夜宵，烟，零食什么的，给，给他们洗衣服，洗袜子，叠被子…就是，就是这些琐事。”
　　“我操。”顾景年爆了句粗口。
　　苏然看了他一眼，问“如果不做他们会把你怎样？”
　　史东来低下了头，他从小懦弱胆小，他们人多让他做他就做，一直乖乖认压迫听话，还真没反抗过，只有那天抗议说自己没偷东西，还被他们摁着灌了香油。
　　他俩看他这样不用说就明白了。
　　“东来，这件事情既然我和苏然过问了我们肯定会管到底的，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睡一觉明天起来再说好吗？”顾景年说。
　　史东来本来就在这里坐立不安，听到他的话马上站了起来声音很小的说了句：“谢谢你们。”就径直向门口走去。
　　顾景年把他送了出去，站在门口看着他进了旁边宿舍的门才退回来，关上了房间门，抱怨道：“总算消停会了，这一晚上过的。”
　　“他把你的杯子拿走了。”苏然说。
　　顾景年摆了摆手无所谓的说：“拿走就拿走吧，不拿我也扔了。”
　　苏然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说：“你觉得正常人能干出来这事吗？”
　　顾景年说：“你看他今天失魂落魄的那样啥事都能干出来，不过他这精神状态是挺不对的，明天我带他去找个精神科专家看看吧，正好我认识几个。”
　　“你打算怎么帮他？”苏然问。
　　顾景年说：“偷东西这事他自己都搞不明白是挺难解决的，贺博那孙子没想到恃强凌弱这事都干的出来，小朋友哥哥今天错了，不该把你和他放在一块比，那逼除了成绩好其他简直就坏透了，在学校还伪装的那么好，等我调查清楚了非得把他那层人模狗样的皮扒下来不可。”
　　“这个事情你现在去问哪一件他都不会承认的，史东来的话不算证据，学校百分之百会偏袒学习好又是学生会副主席的贺博。”苏然说。
　　“你说的对，那孙子太能伪装了。”顾景年说，“没人会相信史东来的话，这也是他们有恃无恐的原因，这人我先罩着，量他贺博以后也不敢怎么样，他要真敢再做点什么正好新仇旧恨一起清算了他。”
　　苏然抵着桌子边唇角微勾笑着道：“牛啊顾老大。”
　　顾景年过去挠他：“你行啊，会编排你哥哥了。”
　　苏然抓住他的爪子，很有技巧一拧，自己躲开了，坐到椅子上吃蛋糕去了。
　　顾少爷没挠到人心里痒，又蹭到了后面抱住苏然，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说：“你怎么这么爱吃这些甜腻腻的东西，买这么多。”
　　苏然在吃一块戚风蛋糕，很随意的说：“我买了这些你姐就能早点关门回家过元旦去了。”
　　“呵，你去扶贫了吗，我给你说你别被曲淼欺骗了，她那个蛋糕店就是没事整着玩的。”顾景年说。
　　苏然吃了一半蛋糕就没胃口了，把剩下的要扔掉，顾景年拿了过来一口塞嘴里说：“你今天战斗力不行啊，这么小一个都吃不掉，这个还行没我刚才吃的那个甜。”
　　“那里还那么多你非得吃这个。”
　　“我喜欢，我乐意。”
　　苏然不再理他，从橱子里拿了睡衣去洗澡，顾景年一直跟在他后面转悠，很自然的跟到了浴室门口。
　　苏然扶着门看着他说：“年哥你确定要进来？”
　　顾少爷脑子里立马飞过许多不可言表的画面，难得老脸一红：“我，我还是算了吧。”
　　苏然无所谓的一歪头，把浴室门一甩关上了。
　　顾少爷看着差点甩自己脸上的门咬牙切齿：靠，这么嚣张，小爷早晚蒸煮油炸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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