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宫·长孙皇后

作者:三分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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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急病


      九成宫。丹霞殿。一月后。夜

      “娘娘,娘娘。”夜里,禾儿轻轻了用手碰了我几下,我迷迷糊糊被叫醒。

      自从去岁太医要我好生养着之后,我每日都很早的歇息下了。平日里,身边的人也知道我睡得轻,总是轻手轻脚的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更别说过来叫醒我了。我虽半醒着,但觉得不对劲,提着精神问了她们。

      “娘娘,陛下那里传了太医,卫威他们不敢惊动旁人,只好来请娘娘了。”我听见这话,连忙起了身,披了件外衣就赶了过去。

      虽说已经是六月份了,但晚上山风还是有些凉意,我也顾不得这些了,只想着快些过去。

      大宝殿

      我到的时候,卫威他们已经急成一团了,太医们正在看诊商量。

      我走进内室,见他躺在床上,嘴唇发白,发着高热,还时不时冒出冷汗。太医见我过来,全都低下了头,不敢多说一句,我看到他们如此,觉着事情不对,让他们随我出了内室。

      “陛下,到底怎么样了?”他们都不敢吱声,推了太医署令出来,“回娘娘,陛下的病,病很急,确是有些凶险。但陛下常年习武,身体强健,定能逢凶化吉。”

      我看他们这样子也是问不出什么的,“你们进去,好好商量一下,拟个方子。”我一时之间觉得很无力,自己并不通医药,也帮不上什么忙。

      大宝殿传了太医的消息不一会就传遍了九成宫,人云亦云,一传十、十传百,不知怎的不一会儿竟传出了陛下犯了心悸已然驾崩的谣言。

      青雀、丽质,还有长孙无忌、房玄龄、魏徵等一众近臣都赶了过来,里面情况不明,都只好守在外间等消息。此时天慢慢的开始亮了,一夜的时间,太医都还未确定陛下所犯何病,只开了些消暑祛热的方子,我守在他床边,小心翼翼的喂他汤药。

      卫威过来禀报说越王、公主还有几位大臣都在外头候着,问我该怎么办。

      昨夜我披了件外衣就赶了过来,也未曾挽发髻,整个人乱糟糟的,但我也实在没什么心思去理这些,只让禾儿稍稍整了一下,就去了前面。还好这几位大臣都是身边老臣,我也少些顾忌。他们也是一夜未眠,见我出来,赶忙迎了上来。

      我也是没什么精力说话,只讲了陛下还未苏醒,但比昨晚好了许多。又让他们主持这几日的朝堂,别乱了起来,派人去长安告知太子,让他不要听信传言。我紧张了一夜,现在只觉得头重脚轻,还好有禾儿扶着,差点儿有些站不住了。

      青雀和丽质进了内室去侍疾了,房玄龄和魏徵退了出去,整个外间就剩下我和长孙无忌两人。

      我看着他,眼泪忍不住的流了下来,感觉一下子回到了小时候,父亲去世的那段时间。他拿出帕子,为我擦了擦眼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爱哭鼻子,哭肿了眼睛,就不好看了。放心吧,他一定会好起来的。”

      父亲还在那会儿,我是家中独女,一有什么委屈就跑到爹爹那里撒娇哭闹,只是后来变故,我只好强逼着自己坚强。“娘娘,请娘娘要保重身体,千万别强撑着。”,看到我点头应了他,“这边有你,有房相他们,我得赶紧去趟长安,太子毕竟年轻,我怕有什么变故。”

      长孙无忌走后,我在偏殿睡了会,让他们一有事就叫我。我也不敢睡得太沉,怕他醒来找我。

      醒来后,我稍稍理了一下头发就进了内室,陛下还是没醒,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也听不真切,但烧差不多已经退了。之后的几日,我一直守在旁边,实在累极了,就在边上的榻上歪一会。

      青雀,丽质和稚奴也守在一旁,承乾虽不能过来也是每日书信问安,倒是兕子许是知道父皇身子不安,这几日也没吵闹,跟着乳母从没吵着要爹爹阿娘。

      太医这几日也是战战兢兢的,陛下的脉相并不常见,他们也没有头绪,只好按着症状一点一点的去治,好在陛下慢慢的在恢复。

      我几次追问,他们都没法给出个答案,只说是风疾,又有暑热这才病了。我也知他们近日来劳累,不眠不休地守在大宝殿,如今陛下病情也有起色,我也不愿以此加罪。

      这日,我乏极了,倚在床旁睡着了,我睡得很轻,朦朦胧胧的觉得有人瞧着自己,一睁眼就看见他醒了,我连忙叫太医进来,他却拦着,“我大好了,咱们先说说话吧。”

      “不行,必须得先让太医瞧瞧。”李世民见我很是坚持,也便不再阻拦,由着我叫了太医进来诊脉。我看着几位太医轮流为陛下诊脉,他们脸上的神情总算是松了一些,不似前些日子一脸愁苦。几位太医合计之后,才来禀奏陛下已经无碍,我悬了几日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突然脚下一软,眼前一片的黑,天旋地转的,还好侍立一旁的几位宫女扶住了,才不致跌倒。

      李世民赶忙让太医过去。整个内室一片寂静,安静得让人害怕,最让我揪心的是,太医脸上刚刚逝去的愁容又回来了。那日赶到大宝殿的时候着了凉,加上连日照顾陛下,常常觉得身子发虚,却也硬是强撑着。

      “娘娘,娘娘,这是有身孕了。”我一惊,太医之前说我身子还没全好,不宜有孕,自己也一直很当心,怎么就。“皇后一直在吃药膳,会有影响吗?”

      “陛下放心,臣等为娘娘开的药膳都是温和补气用的,有孕之人也是可以食用的,不会对胎儿造成影响。”

      那一日,我吃了一碗安神汤直接在大宝殿睡下了,陛下在外头见了几个大臣和孩子们。我睡得很沉,这么久以来这是睡得最安稳的一次了,醒来时已经入了夜。

      “身子才刚刚舒坦一些,怎么也不好好休息,看起折子来了。”我一醒来就看到他在书案那批折子,忍不住嗔怪。他放下笔,拿了一件东西朝我走了过来,一脸严肃,“这是什么?宫人帮你宽衣的时候发现的。带着这个做什么?”

      这是毒药,那日太医说他的病十分凶险又无头绪之后,我便随身带着了。我盯着那东西,不敢看他的眼睛,沉默着。他也不说话,只是看着我,两个人就这么僵着。

      少顷,我打破了僵局,慢慢悠悠地露出一句,

      “我不愿做吕雉。”

      “朕不是刘邦,不会宠妻灭妾;太子也不是刘盈,软弱无能;你更不是吕雉,你是天生的皇后。你看,魏徵那老头没事就爱挑刺,天天的给朕谏言,是什么难听话都能说出来,可一提到皇后,只余下一堆字好话。”

      他放下那东西,抚了抚我的头发,“你不要瞎想,我不会有事的。”我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默默地往他怀里靠过去,“这几日,我真的怕极了。玄武门那一次,都没这么怕过。你若有不讳,我亦不独生。”

      最后那十个字,似有千斤重。

      有些话,我到底还是没有对他说出。带着毒药,并不仅仅是因为不愿做吕雉,更是以防不测。他昏迷着的时候,我把所有可能的情况都想过了,尽管有哥哥,有房相、李勣他们,若万一有心之人趁着陛下不豫起兵造反,九成宫的兵力不足,万一一时并不能挡,落入他人之手。

      “好了,不哭了。咱们说些高兴的事吧。今日收到长安辅机派人送来的急件,他还特地在最后夸了承乾。说他这些日子做得很是出色,颇识大体,颇能听断。之前没与你说,一些长安留守的大臣早上了表夸他,这孩子真是长大了,可以独当一面了。”说起这些,李世民一脸自豪,我也很高兴。

      他大婚之后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常常读书到深夜,如今外头也不再传太子‘纵情声色,狎戏户奴’了,都是一个劲的赞美之声。“话虽如此,二哥也不要过分夸他,免得他一下子飘飘然了。”

      “说朕整天对承乾板着个脸的是你,如今劝朕不要夸他的还是你,可真是刁钻。你就安心吧,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养胎,平平安安的生下他。”说着,他把手放在了我的肚子上,轻轻地抚摸着。

      “我打算着过几日就回长安了,等你胎像稳一些,咱们就动身。现今这儿虽好,入了秋可就凉了,若是拖到那时,就不好了。”

      他没让我去理回长安的事,反而是特地派人去长安把太子妃叫了来,让越王妃、禾儿、尚宫帮着太子妃一同负责的。

      兕子也知道自己要做姐姐了,要为弟弟妹妹做个榜样,也不吵着要和稚奴玩了,一直安安静静地跟着九哥练字。说是练字,不过是照着字帖描描弄弄的,那字有些像鬼画符,可陛下却是十分欢喜,很是乐得捧场的,还常常拿着她的“墨宝”向近臣炫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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